比起“方励”的下跪 我是因为“吴天明”才看的《百鸟朝凤》

 

但它好过上周末人烟更加稀少的《大唐玄奘》，总有没做足功课的人爱在电影院发送语音弹幕，比如错把梵语当藏语，宗教题材的文艺片与现代观众的隔阂更深。提起吴天明，如今的年轻观众对这个名字几乎是全然陌生的。提起他的作品，《没有航标的河流》《人生》《老井》《变脸》，这些在电影课程上熟悉的影片，总让人认为他是一个“乡土中国”的导演。

不少人认为，中国电影百年，最辉煌的篇章在“第五代”。而张艺谋陈凯歌们的崛起，又和吴天明分不开关系。在第五代导演的口中，他们对吴天明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头儿”。1984年，吴天明的作品《人生》正在拍摄中，广西电影制片厂来了三个年轻人，为他们的第一步电影选景。而吴天明借了他们2000元，还调了一部剧组的吉普车，对三个无名小辈的提携与坦诚，让这三个小伙子意外而又感动。谁也没想到，这三个年轻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陈凯歌、张艺谋和何平，当时他们想要筹拍的电影是《黄土地》。张艺谋筹备《红高粱》时期，当时的山东高密根本没有高粱地。一边报批立项还没有音讯，一边就要错过种高粱的时机。吴天明拿出4万元给张艺谋，让他立刻去高密先种几十亩的高粱。吴天明毫不担心，安慰张艺谋“出了问题我担着”，这就是这部《百鸟朝凤》的导演“吴天明”，不幸的是他已离我们远去，但他的精神一直都在！看《百鸟朝凤》的不需要做高深的知识准备，镜头设计特别有数，唢呐这样一种曾经代表乡土礼乐巅峰的乐器，如何走向末路，一件件事儿用饱满的镜头挨个交代得清清楚楚，老一代优秀电影人拍的片子就让人有种扎实放心的感觉。

一个爱家暴的父亲，从小时就喜欢唢呐，却苦于没有天分，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儿子身上，千辛万苦送儿子去拜师。师父是个内冷外热的偏执狂，社会主义农村版爆裂唢呐匠人，会责骂徒弟，也会给在河边狂吸河水练功的徒弟送蓑衣，师娘是永远的温柔贤淑，暗暗给娃儿赔笑送吃的。

儿子跟着师傅练功，结果和父亲一样，没有天赋，偏偏这时候来了一个天才小学弟，小学弟学得快，学得好，还会鉴定哪个妹纸长得好。

但最后，天才小学弟在唢呐班掌门大赛上被真正的主角徒弟pk下去，慢慢厌弃了唢呐这个老东西。反而是没天赋却真心爱着唢呐的小子坚持了下来。

当男主学成出师，却发现世道变了。西洋乐队当道，他一生所学无法糊口，但他还在坚持。当初送他去学唢呐的父亲，却也不再以他为荣，反而嫌弃他无法赚钱。曾经深谙于心的信仰，逐渐倒塌。师傅也死了，他在师傅墓前吹《百鸟朝凤》。

在八百里秦川大地上，这支唢呐曲子威望极高，是一支大哀的曲子，在唢呐匠的规矩里只有德高望重的亡人才配享用，排挤过他人的，即便是任职四十年的村长，也担不起这首曲子；为民献身的，哪怕是扛着病重的身躯，也要为他奏完此曲。

那个时代就这样在《百鸟朝凤》的唢呐声里不声不响，安静谢幕。传统的匠艺化作冷冰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档案有太多的遗憾，比西洋乐器更大声，吹出更多的血，赚更少的钱，比你们惨，我们的传统艺术就能传承吗？

出了这么难的题，电影却没有答案。电影也没给谁希望，导演给自己，也给即将消失的匠人们，谱的一首挽歌，也是一首赞歌。

这不是个百鸟朝凤的年代，这是个乌鸦只要披上假毛冒充凤凰，就应者云集的时代。

虽然故事和拍摄技法多少都流于套路，也许你对唢呐甚至是音乐都不感兴趣，也许你对民俗甚至是文化也无心过问，但他的那份专注的抒情，在现今赤裸裸的电影景况下，反而有一种逝去的温柔和迷惘。

师傅对徒弟说，

“你知道那年我为什么收你为徒吗？”。

徒弟没有猜出来，师傅答：

“是一滴眼泪，是你爸摔个跟头后，你把他扶起来时，眼睛里的那一滴眼泪。”

套路不妨碍大时代背景下的感伤与悲壮，不妨碍你掉着眼泪荡气回肠，这部电影能让你强烈的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也必定存在着某样东西，值得你倾力去坚持。

所以，这么一部乡土的大师遗作，引来电影圈无数大咖站台，名单里名字各个响亮。《百鸟朝凤》制片人方励参与的电影有《安阳婴儿》、《颐和园》、《万物生长》，也都是没打算赚票房的这些电影，《百鸟朝凤》的任何利润都会捐献给吴天明青年电影专项基金。就是这个电影不怎么打算赚钱的制片人，给院线排片经理和观众下了一跪。



方励在他的下跪视频里，语气深重地说，所有看这部电影的观众，在见证中国电影史上的事件，吴天明导演对所有的观众和电影人的期望，如同片中的师傅说的唢呐不是吹给别人的，是吹给自己。

这个唢呐是传统文化，也是我们内心真正想要达成的心愿。

方励的人生哲学，就是活着不是活给别人看，任何活的不是自己都是对生命的浪费。你还有无数机会看到超级英雄一次次拯救世界，但却不一定有机会再看到中国老电影人憋了一口气，闷住一口血，吹奏的那一曲《百鸟朝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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