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雅平译诗14首

-------------------------1辩白（美国）拉尔夫.华尔多.爱默生①别以为我生性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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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以为我生性孤傲又粗鲁，

要独自到林间和幽谷漫步；

我是去把树林之神谒见，

好聆听他给予世人的忠言。

不要斥责我懒惰又懈怠，

说我抱着双臂在溪边发呆；

每一朵云在天空中徜徉，

都把一封信写在我的书上。

勤劳的人啊，别责怪我，

说我尽采撷无用的花朵；

我手上的每一朵紫苑花，

都会载着奇思妙想回家。

世上早就没有了奥秘，

它已呈现在每一朵花里；

历史也不再有秘密可藏，

鸟儿已在林荫中把它宣扬。

你土地上的第一批庄稼，

已被健壮的耕牛驮回家；

你土地上的第二次收割，

便是我即将谱写的一首歌。

①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1803－1882），美国思想家、文学家、诗人，以倡导超验主义哲学闻名，是确立美国文化精神的代表人物。 美国前总统林肯曾称他为“美国文明之父。

两条小溪肩并着肩，

两条混合、平行、漫游的溪流，

一对伴侣、旅行者，一边走一边聊天。

流向永恒的海洋，

这些微波，流逝的波浪，生与死的溪流；

客体和主体在奔流，回旋前进，

现实与理想并行。

白天和黑夜交替着此消彼涨，奔流而去，

（一组三重奏浑然一体，现在、未来、过去。）

在你的心里（不管你是谁，只要在读我的书），

在我自己心里——在全世界心里——这些微波在流淌，

一切，一切都流向那神秘的海洋。

（啊，令人渴慕的波浪！你嘴唇的吻何其销魂！

你的胸膛何等宽广，还有张开的臂膀，啊，坚实而开阔的海岸！）

①沃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1819－1892），美国诗人，人文主义者，自由体诗歌的开创者，其诗歌总集《草叶集》是美国文学史上一座灿烂的里程碑。《草叶集》共收有诗歌三百余首，诗集得名于集中的一句诗：“哪里有土，哪里有水，哪里就长着草。”草叶代表了大自然的神奇，同时又是美国民主的象征。

我是无名之辈，你呢？

你也是无名之辈？

那我俩可以彼此为伍。

别声张——你懂的，他们嫉妒。

成为名人多乏味呀

多招摇啊——就像青蛙——

整个六月都在嚷嚷，

自我标榜以获得泥塘的敬仰

①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1886），美国女诗人，她的诗富于奇特的想象，诗句跳跃性很强，颇具后世所谓意识流色彩。狄金生是一个内省式的诗人，她一生的活动范围不出百里，她主要靠阅读与冥想写作。狄金森的成就告诉我们，现实主义不是艺术唯一的出路。

我刚刚为美而死——

几乎还未习惯坟墓，

便有人为真而死——

被安葬在隔壁的坟墓。

他轻声问我为何倒下？

“为了美。”——我回答——

“我为了真——美与真一体①，”

他说，“我们俩，是兄弟。”

于是，如黑夜遇故人——

我们俩隔着石壁谈心，

直到青苔爬上我们的嘴唇——

再覆盖掉——我们的姓名。

① 英国诗人济慈有名言曰：“美即是真，真即是美。”狄金生有可能受过济慈的影响。狄金生和济慈有共通之处，两人都是内省式的诗人，都体弱多病，活动范围较窄，主要是靠阅读和冥想写作。

一个愤怒的神

在殴打一个人；

打得猛烈无比，

出手如同霹雳，

打击声响彻大地。

所有人跑来观看，

见那人搏斗又尖叫，

还猛咬神的双脚。

人们齐声叫道：

“啊，多邪恶的人！”

并且赞叹——

“啊，多威猛的神！”

①  斯蒂芬·克瑞恩（Stephen Crane,1871—1900），美国诗人，他排斥浪漫的理想主义，要用诗表现他眼中的人生真相，因此他的诗歌异常冷峻，有某种黑色韵味。



在沙漠里

我见一个家伙，

野兽一般赤裸裸，

他蹲在地上，

手捧自己的心，

一点点地吃。

我说：“朋友，是否好吃？”

“苦——苦啊，”他回答，

“但我喜欢它，

就因为它很苦，

还因为它是我的心。”

黄树林里有两条分岔的路，

很遗憾我不能两条都兼顾。

作为过客，我在那里伫立，

并放眼追寻一条路的行踪，

发现它蜿蜒穿行在灌木丛。

我选了同样可爱的另一条，

说不定它走起来会更美妙，

因为它人迹罕至长满草；

不过这一理由可能不成立，

因为两条路都没什么足迹。

两条路在那天早上都不赖，

路上的落叶都没有被踩坏：

哦，我把第一条留给未来！

但我知道路路相连无尽头，

我真怀疑日后能否再回头。

很多很多年以后身处某地，

说起这事儿我会一声叹息：

两条路在树林里分岔，唉——

而我走到人迹更少的路上，

结果一切的一切都变了样！

①  罗伯特·弗罗斯特是一位英语语言大师，本诗原文行云流水一般的行文足以为证。弗罗斯特曾说：“诗译则失。”（What is lost in translation is poetry.）似乎在他看来诗歌是不能翻译的。在不伤及原诗思想、情趣的前提下，译文要保持原诗的音韵之美殊为不易。

这树林的主人我想我熟悉，

尽管他住在那边的村子里；

他不会看见我在这里小憩，

在观赏他的林子飞雪迷离。

我的小马一定感到不寻常：

干吗停在没有住家的地方，

在树林和冰冻的湖泊之间，

在这一年中最黑暗的晚上？

它摇了摇它马具上的响铃，

表达出对是否出错的担心，

此外唯一可以听到的响声，

是那微风吹拂绒雪的声音。

这树林又深又黑让人留恋，

但我有很多诺言要去兑现，

还要赶很多里路才能安眠，

还要赶很多里路才能安眠①。

①  本诗行文平白如话，但细读便发现颇有玄机。全诗貌似记述一次实实在在的旅程，但其实那森林颇具神秘色彩，而旅程则更有象征意味——看看“诺言”和“安眠”等字眼，再想想最后重复的两句，足以让人浮想联翩，对个中玄机悟出个大概。

正如大德之人平和地逝世，

只对其灵魂耳语一声：好走，

哪管悲伤的朋友们各执一词，

有人说“已断气”，有人说“还没有”：

让我们熔为一体，无声而安宁，

不掀起泪之洪水，或叹之风暴，

对凡夫俗子谈我们的爱情，

那无异于亵渎我们的情操。

地震常造成损害与恐慌，

人们会揣度其后果和意图，

而九重高天发生的动荡②，

远远更严重，人们却看不见害处。

世俗恋人那乏味的爱情

（其核心只是感官而已），

无法忍受离别的苦辛，

因为离别使感官之乐所剩无几。

而我们已被一种爱炼至炉火纯青，

因这种爱难以言传而会意不语，

我们更看重彼此间的心心相依，

不痴迷眼睛、嘴唇和手的欢娱。

我们的两个灵魂其实属于一体，

纵然我不得不远行，也无需哀伤，

我们要接受的是一种扩张，而不是分离，

就好比黄金打成金箔后又宽又长③。

即使是两个灵魂也无关紧要，

就好比一副圆规有两只脚配对，

你的灵魂是固定的那一只脚，

当另一只脚旋动，它也会旋转相随。

尽管那一只脚守在中心，

当另一只脚在远处漫游时，

它也会俯身倾听对方的足音，

而对方回归时它又把身子挺直。

你对于我就像那圆心脚一样，

我得像圆周脚一般侧身跑步，

你的坚定使我的圆圈流畅，

让我得以在起始处圆满地结束④。

①  约翰·但恩（John Donne，1572-1631），英国十七世纪玄学派诗人，诗风格奇异甚至怪诞，想象力超凡，思想情感复杂，曾长期得不到认可，后被T.S.艾略特“发现”和极力推崇，逐渐被视为一代宗师。②  据托勒密天文学（地球中心说），天体运行的轨道有九圈，最靠近地球的一圈是月球轨道，第八圈是众恒星运行的轨道，第九圈为水晶圈，全是水。第九圈或第八圈的运动发生改变，会影响里面的几重天，导致春分和秋分的差错，但由于非常遥远，人们对它浑然无觉。结合前段可知，作者的言外之意是：“我们”的分离如高天星辰的异动，它是神秘的、重大的，也是凡夫俗子无法理解的。③   黄金具有极好的延展性，据说一盎司黄金可以打成250平方英尺的金箔。此处以黄金比喻“我们”的爱情，一是言其珍贵无比，二是借黄金的延展性说明我们的分离至少一种爱的扩张。④   此处以圆规的两只脚来比喻“你”和“我”，一种彼此难分难舍、相辅相成的关系跃然纸上。一只脚固定，另一只脚才能画出圆来，而圆是完满的象征。据考证，以圆规比喻爱侣，最早见于古波斯诗人哈亚姆的《鲁拜集》，而多恩做了自己的发挥。

让我面对着你

挥洒泪滴，趁现在我们俩还在一起，

你的脸将它们铸成钱币，上面有你的倩影①，

这一铸造使它们变得珍贵无比，

因为这样它们

就孕育了你；

它们是重重痛苦之果，还预示苦情不尽，

因为每一滴泪水坠落，你的倩影也随之坠地，

而当我远走他乡，我们俩更是与死去无异。

在一个圆球上面，

一个工匠用事先绘制的地形图片，

可以贴出欧洲、非洲和亚洲，

让空白圆球瞬间变成包罗万象的地球，

每一滴泪也一样，

由于映着你的形象，

会变成地球，是的，一个有你倩影的世界②，

直到你的泪水与我的混合而淹没这个世界，

由于你泪水涟涟，我的天堂简直被溶解。

噢，你比月亮更神奇，

别吸起海水把我淹死在你引发的潮汐③，

别让我在你怀里哭得死去活来，我要恳请

你别教唆大海做它可能很快要做的事情，

别让风学榜样

作浪逞强，

而给我造成更大的伤害，超出它的本意；

既然你和我彼此的叹息和呼吸合一，

谁叹息最多，谁就最残忍，就加速对方的死期⑤。

①    本诗是一首爱情名诗，诗中所用的意象全是圆形的（泪滴、钱币、地球、月亮），圆形象征圆满，但也暗示着零。②    作者以钱币类比眼泪，意象很奇特。西方人的钱币常铸有国王或女王的头像，“我”的泪滴因映照出“你”的头像而成为钱币，因此变得无比珍贵③    此处以地球仪类比眼泪，“我”的泪滴因包含“你”的倩影而成为包罗万象的整个世界。④    此处把“你”和月亮作比较。月亮是美好的，但也可能是致命的。月亮能引发潮汐之灾，“我”也可能死于“你”引发的爱的海啸。⑤    古代西方人相信灵魂寓于呼吸中，而叹息会消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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