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一对范畴运用之我见

以境界论综古典美学之大成，实为百年旷古奇观。...





作为古典美学的终结者，王国维以其天才的颖悟在考察了“神韵说”，“趣味说”历史缘起后，以“境界论”进行通观，论述诗词，对千年古典文艺作一概观（从宽泛的意义上说，不仅仅是诗词），作为现代美学的肇端，王国维在接受了西方游戏说，叔本华天才说说的基础上，创变出人本主义美学，成为古典与现代，东西与西方的大津所在。



然而《人间词话》毕竟还不是很圆融，在考察古典的时候，对一些范畴的选择，显出一种斧凿痕迹，同时王国维的美学缺乏体系，也即未能形成一种前后贯通合乎逻辑框架结构。一方面王国维过于流连古典，另一方面又试图熔铸西洋，在一种二难选择中，王国维似乎充满一种矛盾的心理，《人间词话》完全可以作为东西思维，综合与分析，重感悟不重逻辑经典个案作为社会学的研究，也可以作为语言学的案例进行考察。



《人间词话》以境界为核心，论诗词之审美。其下则包含诸多范畴，如造境——写境，情与景，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优美——宏壮，客观——主观，隔——不隔。此中，境界无疑是审美的最高范畴和最后归宿，造境与写境是诗词创作动程或手段，情与景是诗词本体实有，有我之境——无我之境，诗词主体状态所属，优美——宏壮，隔——不隔，为表现效果或者审美特征。对于造境——写境，情与景，有我之境——无我之境，优美——宏壮，这几对范畴，无论是范畴的内涵和外延，在《人间词话》中虽然没有具体论述之，但皆以对偶方式出之，联系上下文，很容易使人理解。



然而笔者每每读到隔与不隔这对范畴论时，胸中有一种被高墙所阻之感觉，境界论的在《人间词话》中的推进，本是层层递进，丝丝入扣的，如大河流波，随意所到，不可阻挡。到了隔与不隔这对范畴的论述时，《人间词话》显现出一种斧凿的痕迹，未能全部达到圆融无迹。应该说这一对范畴的选择不甚阻碍了《人间词话》的整体推进中顺畅之感，以诗词自负的王维国也有粗疏大意的时候。当然，在某种程度上不必以今日之观去责难古人，我们应当看到在这背后是东西激荡碰撞，继承与创新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局限，我们始知其局限，也当知其局限之所来由。



王国维论隔与不隔从《人间词话》第39则开始，用于写景诗词的评点：白石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梅溪、梦窗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北宋风流，渡江遂绝，抑真有运会存乎其间耶？在这里，王国维指出雾里看花谓之隔，我们知道雾里看花的一个特点即是：虚，虚构其物，虚生其情，虚造其境，虚构则失真，而在认识上以此形成的诗词则非创家所见，实为创家之所识，故而为隔，并且这种隔是一种病。
接下来，王国维又说：“问“隔”与“不隔”之别，曰：陶、谢之诗不隔，延年则稍隔矣；东坡之诗不隔，山谷则稍隔矣。“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处唯在不隔。词亦如是。即以一人一词论，如欧阳公《少年游·咏春草》上半阙云：“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二月三月，千里万里，行色苦愁人。”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至云“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则隔矣。白石《翠楼吟》：“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千里。”便是不隔。至“酒祓清愁，花消英气”，则隔矣。然南宋词虽不隔处，比之前人，自有浅深厚薄之别。”，此中王国道出了隔与不隔的差别，然而仍然靠着一种感悟式样的只言片语说得很含糊，即以两个较为详细的例子““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而言，则是可以看得见，摸的着的为创家所感所识之事物，不失真，不失其本， 又说“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即是所言之物，合于眼，应于心，成于言语，达于词章，抵达情景之本源，本真，可见不隔则是合，而隔则是离。离于心，离于手，离于人，离于心则假，离于手则虚，离于人则空。



最后王国维对写情的诗词做了比较合界定。“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写情如此，方为不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写景如此，方为不隔。



实际上，王国维的不隔全为艺术上物我两忘之境。不隔，则是我不忘物，物不忘我。还带着一种功利之心创审。两忘之时，我与物，谁与是？抛却功利之眼，合也。这与王国维对美术、审美之观如出一辙，则是人是欲望之反复循环，想要除了烦恼，则唯有深入艺术之中，以无功利之心，进行艺术之构创裁成。



而王国维选择了隔与不隔作为一对范畴来说明境界之呈现，在我看来，则又隔了一层，不如“隔”与“合”来的爽劲与含蓄。然而以境界论综古典美学之大成，实为百年旷古奇观。

隔与不隔之隔，并不影响《人间词话》现代史上的美学意义。



尚美之心缘此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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