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春归的承诺

谁说动物不懂浪漫？重承诺的动物最浪漫。...





高中之前，我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初一那年，院子里多了一个燕子窝。小小的一堆泥巴，把院门口的灯整个围住了，看上去闹人得很。灯是很多年前那种拉线就会亮的灯，一拉线，就会震得开关盒一抖，围在上面的燕窝就会感觉到强烈的震动，燕子就会惊吓地飞出来。第一次不小心惊扰到它们的时候，我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两只乌黑的东西吓了一跳，第一反应竟然是蝙蝠，吓得我一下子弹出老远。

“燕子有什么好怕的？”奶奶一边弯腰在灶台边煮饭，一边头也不抬地回我。

“是你搭的燕子窝把它们给引来的吗？”

“它们自己搭的。那么高我怎么去搭？”奶奶惯常地不耐烦道。

“它们怎么找过来的？”

“就飞过来的呗！”

我意识到奶奶全神贯注在那一锅黑暗料理中，完全分不出一点精力给我。见势不妙，我赶紧跑开了。就这样，我和这些燕子的故事开始了，带着三分惊喜，七分好奇。

后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自己家小卖部的冰箱里掏一根冰棍儿，然后再回屋写作业。奶奶总会指着我挽起来的裤腿说“像个种地的”，每当这时候我都会特别嚣张地吊儿郎当地一边扭一边说：“大家都这么穿。”然后顺手拉一把院门口的灯线，看燕子吓得飞出来才心满意足地回屋。



可再后来，到了暑假，我去了爸爸妈妈家住，一整个暑假回来，已经见不到燕子了。

“奶奶，奶奶，小燕子呢？”

“飞走了。”

“为什么呀？你赶走的？”看奶奶的云淡风轻，我以为准是她干的没错。

“什么事你都赖我。那秋天了，它们得飞走过冬啊！”

我一个初中生，居然问出幼儿园孩子都可能知道的问题，但这并不是我问的最傻的问题。

“那，它们走了，这燕窝是不是不用了？听说这玩意挺有营养啊？摘下来吃了吧。”

“它们明年还会回来的！找不着家了怎么办！”

它们真的会回来吗？世界这么大，它们飞远了还会找的回来吗？如果飞回来了，它们还会记得我吗？我突然开始希望时间快点走，赶紧告诉我这令人好奇的答案。

整个冬天我都在守护着那看上去有点脆弱的土堆，生怕温度太低给冻裂了，或者谁不注意把它碰碎了，过年放鞭炮，我都怕崩到燕窝。在燕子回来之前，谁也不能破坏这个燕窝！



第二年春天，它们果然回来了。在我不知道的一个时间，等我看到的时候，燕窝好像变大了一些。其实我也并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去年的那几只，但我相信，它们一整个冬天都在惦记着北方的这个家。

第二年秋，它们拖家带口地离开。第三年春，又拖家带口地归来。第四年，第五年……燕窝一年比一年大。我已经上了高中，变成每天和父母住在一起，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证明它们是否每年如期而至，因为我相信这份无言的承诺，无需验证。



前段时间，我回到奶奶家，看到燕窝还在，突然想起这些年的故事。突然很感动，这是我童年一份珍贵的记忆，这么多年，我一直也没有爬上去看看它长什么样，那些燕子都长什么样子我也记不住，但却觉得它们无比熟悉。

我问奶奶，现在每年还会有燕子来吗？

“有啊。”

奶奶后来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我现在燕窝下看了好久，又一次拽了灯线。下次，希望你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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