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辉忆昭苏(6):三大队的变迁

 

“伊犁老故事”(47)知青返乡看看是我们这一代人退休后的常事。作者以老朋友的情感,用直白淡定的笔调,回忆+现实的对比手法,写出了改革开放后昭苏农村的巨变。不仅有道路、房屋、卧车、农机、粮食等经济生活的飞跃,更有各族农民精神文化的升华。...

“伊犁老故事”(47知青返乡看看是我们这一代人退休后的常事。作者以老朋友的情感,用直白淡定的笔调,回忆+现实的对比手法,写出了改革开放后昭苏农村的巨变。不仅有道路、房屋、卧车、农机、粮食等经济生活的飞跃,更有各族农民精神文化的升华。——编者

 1970年篇

 1970年的春节刚过,我作为伊犁卫校的一名知青插队到了昭苏一公社三大队。公社到三大队9公里远,那天是党功生赶着小马车来接的我。昭苏的3月,冰雪刚刚开化,一路上都是水和泥,小车在大坑套小坑的路面上艰难移动着,几次差点翻车。快到沼泽地了,党功生对我说;“你抓紧,这点路不好走!”果然一进去,水就没了大半个轱辘,这匹叫瞎黑马的马拉不动了,党功生咋用鞭子抽它就是不动。没办法党功生对我说,你得下去,车太重了。我一看情况不下也不行,就把双腿裤子挽到膝盖以上,小心翼翼的下了车。冰冷的烂泥一下子就淹没了我的膝盖,一股钻心的刺痛穿透了我的双腿,一股寒气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下来了,可瞎黑马还是不拉。没办法党功生也下来了。我们二人连喊带推,只见瞎黑马后腿一蹬,一个响鼻,车就被拉上来了。一翻过三大队的山梁,就到了三大队。

 

这是一个世界边缘的小村落,低矮,破旧,建筑无序的房屋一下映入我的眼帘。街道上泥泞不堪,无路可走。村民们呆头呆脑,衣着褴褛,无一点生气。尤其是东乡妇女个个头上都围一个黑帘帘。

重返三大队:白书记,张进华(州人大副主任),王新民(原一公社副书记,后任巩留县书记)马中山,宝娃子,张光辉等那时昭苏天天下雨,有时一下七八天,没完没了,每家都在漏雨,我与进华住一间房,睡一张床。(队上没床,给我两一个双人床)。雨漏的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就把床搬到房子中间,再盖上朔料布,没事我倆就钻进被子里。听到吃饭的钟声我们才钻出被窝,踩着地上垫的几块砖走出房间。

 

街上有艾克马洪开的小小商店,店小东西不少,每天无论刮风下雨,总有几个人在商店门前聊着什么,个个灰头土脸。白书记也经常骑着他那匹黄鏢大走马进村指导检查工作并看望我们几个知青(张进华,尹财和,佟光林比我早来一年)。当时觉得白书记这么大的官,对我们几个和霭可亲,真让人浑身温暖。三大队没有医生,大小病都要到县上去,很不方便。白书记让我当医生,建立起医务室,给了房子,做了药柜子。药是从公社医院提的,不几天就开张了。挂号费是5分钱,第一天就看了十几个病人,以后又增添了缝合包,产包,队上的人生孩子,外伤缝合等,就不用往县上跑了。白书记很关心支持我,只要一到三大队就来看我,给我鼓励和支持。一晃40多年了,人是物非,回忆那段往事,感慨万千。

              

    2014年篇

  

 2014年7月的一天,我和几位朋友又去了三大队。当年的一公社,现在叫洪那海乡,而三大队现在叫克斯克村了。从原公社拖拉机站旁的老路到三大队都铺上了柏油,笔直的柏油路一直伸向远方。

刚出洪那海乡不久,路两边绿油油的小麦摇晃着它那刚灌满浆的大脑袋,仿佛向我们摇头致意。油菜花开的一片金黄,好像一个金黄色的大地毯从眼前铺到了天边。只十几分钟就到了当年的沼泽地。沼泽地的路面也铺上了柏油,汽车一带而过,和1970年前的沼泽路已有了天地之别。

 

过了山梁就到了三大队,入克斯克村,主街上也铺上了柏油。路两边的铁管护栏白绿相间,甚是好看,护栏上的红花(红漆染的)鲜艳夺目。护栏里的黄花绿草夺人眼球,街道两边的院墙与房屋都刷上新漆,干干净净。

 

 刚到一会儿就碰上了70开外的陈义德,陈义德头带一顶草帽,满脸都是双眼皮,下巴上撅着15公分长的山羊胡子,一双不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的,露着狡黠的目光,一张嘴两颗大门牙特别醒目。他上身穿了一件严重褪色的蓝西装,里面的白衬衣前襟和领口黑糊糊的。下身穿一条只有半新的黑裤子,上面滴了好多油点子,一双黑皮鞋可能从穿上就没擦过。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勉强同意到他家喝碗茶。我对他说:“老陈,上车给我们带路。”他说我有车,转身就钻进路边的一辆崭新的韩国现代车上,并说你们跟上。我惊的目瞪口呆,这辆车少说也得20多万。这家伙真是如此低调,不露声色呀!陈义德70年代穷得身上裹毡的人,如今也开上20多万小汽车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只一会就到了他家门口。下车进院,屋前是一片菜地,雪青色的洋芋花开的一簇一簇的。大蒜已抽了苔,叶子已经发黄,看来快挖了。菜地靠住房一端种了好多大丽花正在盛开,花朵硕大,争奇斗艳,好像是洛阳牡丹。后院停放着拖拉机,康拜因,割草机等大型农机。每台都在几十万以上。我对他说:“老陈,再要搞土改你可是个大地主呀!”老陈笑而不语。

       这时老陈的老伴张秀英冲出屋门,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张秀英是个又精又瘦的女人,头上过去常带的黑纱帘子已经被一块花头巾取代。进屋后在炕上围着炕桌坐定,张秀英立即摆上了红枣,核桃,水果糖,花生四样东西,随后又上了东乡的盖碗茶。喝着茶,我又问了一些其他老人,才知这几年又走了不少老人。年龄最大的马全福2013年也过世了,享年89岁。当年他就患有严重的气管炎,身体矮小瘦弱。一讲话就露出几颗大黄牙,一咳嗽起来不停,只憋的口唇发青,两眼流泪。就这,他烟不离手,抽起来一根接一根。我几次警告他,不能再抽了,他都当成耳旁风,我行我素。我心里想,这家伙肯定早死。没想到竟活了89岁,成了三大队最长寿的人。他儿子马严清是现任三大队的书记。从老陈嘴里得知,马中山,马万德,马成功,马中清,铁料汗,乌木尔扎克,阿合买的老爹都相继去世,当年的指导员巴勒民也在2013年去世了。想起他们还真让人伤感。

 

这里的东乡族,回族大部分姓马,那时我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把他们搞清楚谁是谁。当年副队长马中山主管生产,在一次参军动员会上他对大家说:“现在我们年轻人要积极报名参军,流氓也可以嘛。”引起大家的一片骚动,原来他把盲流说成流氓了。以后又听他跟别人讲:“长江大桥是新式武器修的”。

由于他懂生产,会管理,大家都服他,成了他骄傲的本钱,多次犯目中无人,无组织无纪律的毛病,白书记几次想把他撤掉,就因为这家伙能搞生产都没成功。



 

从陈义德房子出来,没走几步,就见到了马建海。他正在整理院子,新盖的红顶子大砖房已经竣工。外墙都贴上了白色的瓷砖,几间大房宽敞明亮,房子好像高高在上,五,六个踏步才能下地。

马建海告诉我们,现在新农村建设政策好,只要盖塑钢红顶子房,国家都给补贴一万多到两万。他的几个儿子都盖完了,这不,今年我也盖好了。马建海也是队上的富户。一眼望去村中多了许多红顶砖房。宝娃子也是村中富户,他门前也停着几件大型农机。

张斌哲是1970年由伊宁市下放来的,他在自家院内办起了塑钢厂。产品不但本村用,还供给县上。

 

走到村头又碰上了村支书马严清,小伙子是当兵出身,黝黑的皮肤,露着强壮的肌肉,一双不大的眼睛明亮有神。(他是马全福的儿子)他告诉我们:三大队恢复了克斯克的村名,目前共有649户,2000多人。前几年被县上定为示范村,得到了县,州政府部门的大力支持与扶持,驻村工作队每年都来。村中的道路都是县上给规划的,不能乱改。学校,村办公室,也是新盖的,条件比过去好多了。好多人都在县城有房,大家的收入也比以前好多了。吃的面粉也是县上买来的。我问面粉也要县上买?书记说:“本地麦子磨的面太粘,做拉条子不好,县上的面是从伊宁县,巩留县拉来的,做拉条子好吃,就从县上买,我们的麦子全卖给县粮食局。”我的妈呀!三大队的农民自己种的麦子自己都不吃了!”

  

 转了一圈,街道上的老房子,知青房子一间也没见,倒是在几家院内还有老房子,都被当作煤房子了。

    三大队变化可谓日新月异,再晚来几年肯定找不到一个熟人了。那几间被当作煤房子的老屋子可能也没有了。       太阳快落山了,我们余兴未尽,在村民们再三挽留下,我们还是回到了县城。路上一片月光,远处的牛羊,马群星星点点。晚风送来阵阵凉爽,看来今年又是个丰收年了。    张光辉写于2015年7月29日,

发帖于2016新疆伊犁天马国际旅游节(昭苏)前夕







 


    关注 伊犁老故事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