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老故事】王红涛：塔城红楼

新疆商业明显有别于内地。关内是数千年农耕经济，商业活动相对平稳且延续。而新疆内外贸易既有游牧经济的特点，更是丝绸之路的通道。作为中国西部重要的通商口岸，伊犁和塔城在近现代新疆贸易史上扮演了重要角色。而塔城红楼的故事听我慢慢道来。——作者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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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商业明显有别于内地。关内是数千年农耕经济，商业活动相对平稳且延续。而新疆内外贸易既有游牧经济的特点，更是丝绸之路的通道。作为中国西部重要的通商口岸，伊犁和塔城在近现代新疆贸易史上扮演了重要角色。而塔城红楼的故事听我慢慢道来。——作者题记


故事一，塔城红楼是一座因为赌气而豪建的新疆早期商务楼

话说1908年，俄国的塔塔尔族商人热玛赞·坎尼雪夫来塔城选点经商，看中了城北哈吉台的院落。谁知那位乌孜别克族先生要价很高，并以拒绝卖房相要挟，这一下子惹恼了财大气粗的热玛赞·坎尼雪夫，他决心造一座塔城顶尖的豪楼。

不久，热玛赞选定哈吉台院落北面的一块三角地，由俄国人设计，用上等木料，土尔条烧砖，三年后建成了这座塔城最高也是最豪华的二层俄式建筑物。它占地885平方米，房屋16间，天棚地板铁皮尖顶，门框窗棂雕有图案。临街墙面涂红色，人们称之为“红楼”。随即红楼成为北疆最大的土特产批发中心之一。所以，塔城红楼是一座因为赌气而豪建的新疆民国时期早期商务楼。





故事二，财政名人通宝和包尔汗对吉祥涌洋行的回忆

1851年不平等条约《中俄伊犁塔尔巴哈台通商章程》签订后，沙俄取得了在伊塔设领事馆、贸易圈、领事裁判等特权。一时间伊犁、塔城、迪化俄商云集，他们利用俄商贸易免税等优惠条件，从事对新疆土特产的跨国经营，倾销沙俄工业品，通过挤压中国内地和新疆本土商行钱庄而暴富起来。

据民国时期新疆财政界老人通宝的回忆录“外商在新疆的洋行”（《新疆文史资料》二辑p160）披露：“吉祥涌洋行的创业人叫热木赞阿吉，是吉祥涌洋行经理胡沙音卡尼西夫的伯父，帝俄斜米坦布城的塔塔尔族。一八六一年，热木赞阿吉为逃避兵役，跑到塔城。开始，代俄国大茶商瓦高推销米心茶，又给茶商收买现纹银，带往斜米去。……热木赞阿吉经营几年后，赚了很多钱。……在现（乌市自治区）教育厅地址上修建了吉祥涌洋行。他没有儿子，死后由他的弟弟那木吐拉三个儿子继承（长子哈山，老二胡沙音，老三斜力甫）哈山在塔城，任进出口公司的总经理，胡沙音在迪化当吉祥涌洋行的经理。”

此时值19世纪末期，热玛赞家族后裔家族的许多人纷纷从俄国迁居伊塔经商。修建红楼的热玛赞·坎尼雪夫也因自己的舅舅开设了吉祥涌洋行来到了塔城。



红楼内景

且说乌鲁木齐最大的吉祥涌洋行开业后，利用俄商免税的优惠政策和家族网络，在新疆大量收购皮毛、棉花、肠衣和各种土产，出口至俄国和欧洲，再从俄国进口日用百货，在新疆批发零售。贸易网点遍布南北疆，远达甘陕、汉口、天津。同时吉祥涌洋行还兴办了南山牧场，实行规模养殖；设立南梁东湖滩洗毛厂，加工包装出口羊毛，获利颇丰，成为新疆首富之一。

1922年，新成立的苏联苏新贸易公司初来新疆，吉祥涌洋行一次卖给他们一百万元的羊毛和棉花，仅洋板纹银就有二十万两，要用六十只骆驼驮子。连民国时期曾任新疆主席的包尔汉先生在其回忆录《新疆五十年》也不忘留下一笔：“一直到1922年我离开天兴行，像吉祥涌等几家商行，在新疆的商业经济上还占着很重要的地位。”

浏览近代新疆史，吉祥涌洋行是借不平等条约免税等条款，集工商业、金融业、畜牧养殖业为一体的沙俄商人发迹的一个典型案例，塔城红楼是一座相关建筑实物例证。同时，它也是中俄重要通商口岸的历史见证。







故事三，热玛赞家族后裔的故事

新疆军阀盛世才统治初期，热玛赞家族后裔阿吉的两个儿子哈山和胡沙音均被捕死于狱中。盛世才又将热玛赞•坎尼雪夫逮捕，红楼被没收改作医院。三区革命时，红楼归还原主，后热玛赞•坎尼雪夫之子仍将红楼捐做医院。新中国后红楼曾做为塔城专署办公楼，招待所和《塔城报》社。 2006年被列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做为塔城地区（红楼）博物馆。



据介绍，塔塔尔商人热玛赞·坎尼雪夫乐善好施。20世纪初，他在迪化乌拉泊开有五金配件厂，每年古尔邦节前，便从迪化工厂拉来一大车五金件，通知老百姓谁家缺什么都来领。后来，热玛赞的儿子将房子捐给当地，整个家族没有人惋惜。

解放后，热玛赞家族后裔多数留在了塔城和乌鲁木齐，部分定居到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其中一位后人是二十多岁的娜迪拉，有着棕色头发白色皮肤，深目高鼻，十分漂亮。她应聘担任了红楼博物馆讲解员。她说，热玛赞是自己奶奶的爷爷。百年建筑有了后裔讲解真是幸事。



故事四，民国时期新疆南北最为有名的两所建筑

有人称，民国时期新疆的南北两所建筑最为有名。塔城的红楼和喀什的其尼瓦克。后者是英式建筑，曾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国设在新疆的领事馆。在欧美游客中，喀什色满路的其尼瓦克有着极高的知名度。它曾是第一任英国驻喀什噶尔总领事乔治·马嘎特尼（中文名字马继业）的官邸。清末民初欧美来疆的探险家都曾光顾这里。

1898年马继业的夫人凯瑟琳·马嘎特尼，来到了这座当地维吾尔人称作“中国花园”的官邸，他们在此生活了17年。凯瑟琳为此写下了名著《外交官夫人回忆录》（我的伊宁四中同学王卫平翻译），将那段喀什噶尔的历史变迁和民族民俗写得淋漓尽致。

清末民初，正是中国被迫对外开放，动荡中发展的转折点，新疆作为千年丝路的中亚节点是国家西部陆路口岸的桥头堡。此间修建的东欧、西欧建筑，既是塔城和喀什百年的城市地标，更是新疆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路标。

在伊犁，在乌鲁木齐，在新疆的许多城镇，除了塔城红楼、喀什的其尼瓦克外，还有许多百年欧式建筑，如伊宁市的俄罗斯建筑群：原苏联领事馆，军区院内老房，原俄罗斯中学，塔塔尔学校遗址；塔城市的双塔等等。难得新疆有如此博大的胸怀，造就了多样的建筑风格，成为东西方文明的交汇地。

王红涛       2013年8月10日

本版照片均为网摘


作者简介

王红涛，祖籍江苏扬州，共和国同龄人，高级经济师。1959年随父母离京进疆。伊宁四中68届高中毕业生，后插队新源县哈拉布拉乡。曾任新源县文工队、文化馆编导，后在伊犁州商业局、伊犁州商业国企任职。

为伊犁州专家顾问团顾问，伊犁州工商联执行常委。伊犁师范学院中国与周边国家研究中心研究员；伊犁西部生态科学研究中心经济贸易部主任，研究员。

1971年起在新疆人民出版社、国内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在国家级理论刊物及报刊杂志发表经济论文数十篇并多篇获奖，有多部经济类合作著作。有散文集《伊犁，那年月的故事》。



编者后记：在完成本篇文稿的编辑后，对文中所述的各项史实，令人感触很多。作为丝绸之路的中继地之一，新疆有许多东西方文化交流融合的明显痕迹。塔城红楼是近代中外贸易发展的遗迹见证。不同于中世纪的商品互通有无，中国近代的跨国贸易，有许多带有殖民主义的特征。如同作者在文中所述“浏览近代新疆史，吉祥涌洋行是借不平等条约免税等条款，集工商业、金融业、畜牧养殖业为一体的沙俄商人发迹的一个典型案例”。正因如此，通过贸易迅速富起来的，以外方资本更为典型。图中所示红楼被辟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其意义不在红楼建筑本身，而在于通过红楼揭示的那段不平等的贸易历史。当然，通过贸易引进了先进的技术、产品，肯定有其进步意义，其建筑本身，也以其西方的风格，材料技术的先进而存世久远，给人以重温那段历史的见证。至于红楼主人及其后裔的乐善好施，无疑也值得称道的，但那是红楼所代表的不平等贸易以外的另一范畴的概念了。

——编者：孙守为

本期责任编辑：孙守为

编审排版：    孙守为

题字制图：    郭钧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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