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写了写最爱的《傲骨贤妻》

直到意外读到小说《此岸》，才终于找到了可以言说《傲骨贤妻》这部剧的角度。...



《傲骨贤妻》剧终很久了。它是我迄今唯一“追”过的一部美剧：没有中途弃剧，也不是在全剧终后一口气扫完，而是在前后几年的时间里，任它伴随我的成长、见证我一次次在过分自我代入后的心如刀绞。它对我太不一样了，以至于我一直害怕随意的评论都是对自己这些年辛苦追剧时心事浩茫连广宇的一种辜负。直到几天前意外读到马曳的小说《此岸》，我大概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言说这部剧的角度。



《此岸》讲述了一个北大女生意外去哈佛法学院读JD，之后辗转律所与投行，纽约、上海与香港之间的故事。这一代人的二十几岁，总是充满选择。护照上贴满签证，生活过一座座城市，在事业和爱情、此岸和远方之间磕磕绊绊走过。每一次选择似乎都是一场魔鬼的交换，一边是世界的可能性召唤坚强的心灵去探索，另一边是角落里的岁月静好给人以柔软想象。每一次选择，都是一种渡，带着对往者已矣的怅惘，“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而未来在哪里呢，未来依旧是不可期的。



一口气读至小说结尾时我曾多么希望故事里的女主角王微能够幸福，她能够在此后的日日夜夜从家里的窗台上望到纽约的天际线，有顺遂的事业、有相爱的伴侣。就像我曾经多么希望Alicia能够幸福，有实现她社会理想的战场、有Will于她左右护她周全。

想来我的这种希望——当下即永恒，历经劫难过后的幸福可以持久，失去的伤痛永远无法愈合，是来自于不少文学作品的荼毒。最基础的莫过于琼瑶剧，男女主角历经一番家国恩仇后总是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稍高阶的归功于“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生”，人生永远停止在16岁那年的烟花里，自此只剩峨眉山上的云和霞。甚至，关于“渡”的意向里，中国文化并没有探讨过“人是否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而是在“公无渡河，公竟渡河”里用一个壮烈的截面直接宣判了一个狂夫的永久死亡。然而事实上，人生并不是由单一回合构成的，人的一生要无数次踏入不同的河流，生活之后还有生活。

《此岸》用漂泊感和主角们在事业和爱情之间的始终犹豫贯穿了整个故事。结尾处，王微和法兰克在纽约公寓的客厅里下棋，法兰克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然而下一站是在纽约还是在香港的漂泊并没有停止，红尘里相爱的人，爱到多深才愿意用赤子之心来做魔鬼的交换亦未可知。《傲骨贤妻》的结尾，Peter再次官司缠身，辞去官职，Alicia再次站在他身边给予支持，七年里他们都曾到达过自己事业的短暂巅峰，七年后却又回到原点。



人生不仅不由单一回合构成，比伤痛本身更折磨人的，是时间的车轮推着你带着伤痛滚滚向前。王微遇上初恋陈正浩，念念不忘的护城河边的心事，爱上他的一刹那看到他身上泛着的亮光，在火车里站上16个小时去见异地恋人的莽撞，是年少时光里最明亮的记忆。从律所辞职初为人妇的Alicia，专心照顾事业蒸蒸日上的丈夫和一对可爱的儿女，每天下午3点钟在大House里独自喝上几口红酒，感受那一刻的宁静，以为生活将永远是这样。突然有一天，当明亮的记忆、宁静的片刻都被打碎后，坚强的人带着昨日之伤重新意气奋发投入生活的洪流，用最麻木的状态去拥抱所有的事务性繁忙。然而可能仅仅是一阵季节的风、是当时身上香水的味道、或者是那首单曲循环过的歌，猝不及防裹挟着所有的物理印记让昨日重现，让受伤的人自那以后千辛万苦完成的心理建设毁于一旦。又或者，所有的物理记忆都消失不见，王微离开了北京离开了上海，Alicia搬出了大House重新投入忙碌到无暇伤感的生活，总有片刻，他们深深地怀疑，那些年的记忆恍如隔世却又如发生在昨夜醉酒前，是否真的存在过。



然而，即便这样，真实的生活依然不足以写成励志故事，你所经历的伤痛依然未必能换来“成长”——“成长”的指向性太强了，而生活给予人的很多变化恰恰是无指向的，今天的你未必因为昨天的你经历过挫折就变得更强大。王微后来选择了法兰克，多少有些像《倾城之恋》里范柳原和白流苏的结合——如果不是战争让整个城市都倾覆，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放下各自的身段委身于对方，而王微在这些年的漂泊后再也不可能像当时不加预设地爱上陈正浩一般爱上法兰克，她加入了现实的考量。同样，当昔日情人Will向历经生活巨变的Alicia表白后，Alicia回复：“I don’t need romance; I need a plan.”受伤后的王微和Alicia都更审慎、更理性，然而这样的变化一定是成长吗？更审慎和更理性能让人更幸福、更快乐地生活下去吗？这些都是未必的。她们还是她们自己，只是后来的笑容里可能还加入了其他——对过往的怅惘、对当下的保留、对仍不可期的未来的习以为常。所以《此岸》引用的《金锁记》里的句子甚为贴切：“老年人回忆中的30年前的月光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带着30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无论是《此岸》还是《傲骨贤妻》，似乎都没有试图回答任何问题，而只是摆出问题。想起很多年前上维特根斯坦的课，我在论文里写道：“告诉我们此路不通和告诉我们此路可行一样有意义。”当时只是为了追求言辞的漂亮而写下这样并未真正说服自己的话，而现在，我却深以为，仅仅摆出问题的作品也是有意义的，因为它们让我更能看见自己，以及生活里虽然残忍却让人着迷的东西。

关于我

曾在人格关键养成期靠写作找到自己

曾一念之间想要脚踏实地看世界于是就走了很远

记忆总是淡漠 看太多了就忘记 重新开始写作 记录看过的 正在看的 和想要看的世界 看得懂的和看不懂的世界

    关注 缪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