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店之青茶

 

闽北水仙取谷雨后顶芽的三四叶播青杀青轻摇薄摊用文火烘焙足干到三红七青便可冲泡了此茶滋味醇厚甘鲜回味悠长七泡而有余香...



亚瑟懒懒的窝在窗前的沙发里 看着店里这个女人
她挽着简单的发髻 一支镶着绿松石的银簪子藏在浓黑的发丝里 簪坠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摇曳多姿 身上是一件淡雅素白的旗袍 上面浅浅绣着梅花形状的花纹 领口 袖口与裙摆处锁着精致的白边 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开在大雪后的白梅 清冽又恬静

她坐在那里 并不说话 只细细看着店里的陈列架 眼波琉璃

我端上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 她微微簇了下眉 精致的脸庞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说:“换杯青茶可好?”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却软糯柔和 见我迟疑了片刻 她继续说:“闽北水仙 取谷雨后顶芽的三四叶 播青 杀青 轻摇薄摊  用文火烘焙足干 到三红七青 便可冲泡了 此茶滋味醇厚甘鲜 回味悠长 七泡而有余香”

亚瑟瞟了一眼身旁的檀木书架 在架子中层右侧格间里 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罐 那里面装着半罐茶叶 前些日子有人来店里买走了装这些茶叶的龙纹锡罐 我便随手找了个玻璃罐装了这些茶 ——闽北水仙



她看着我 浓黑的眸子像盈了一湖水 波光粼粼 我征住了 感觉像是有股力量吸引着我的眼睛般

让我不能错开视线

亚瑟喵的叫了一声 我才猛然回过神来 说道:“姑娘很懂茶” 便收了咖啡 去换青茶

她说:“略知一二 卖弄了 先生切莫嗔怪”

一撮青茶入杯 滚水冲进 香气便扑鼻而来 茶叶在杯子里浮浮沉沉 慢慢舒展开来 她接过茶杯 略略点头道:“是上好的水仙 可惜了”

我在她对面坐下 看她轻轻晃着茶杯 她的手指纤细 很瘦 骨节分明 手指肚有些粗糙的茧子 像是长久抚琴留下的

“可惜没有紫砂壶和杯 也没有三冲四泡 姑娘只当解渴就好”

她微微一笑 道:“先生才是懂茶”

说罢 便不再开口 只盯着氤氲的水汽 时不时小口啜饮茶水

我实在看不出她为何进我的店里 难道就为了讨口茶水喝?

亚瑟眯着眼 盯着她 若有所思

茶水过半 她幽幽开口道:“好茶 多久没有喝过这样的水仙了 ”她盯着杯里的茶叶 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说:“闽北有很多这样的青茶 从谷雨便开始采

春茶 夏茶 秋茶 露茶 采了茶去集市 卖了茶叶 买一块桂花糕 一盒胭脂 再买二两米酒 集市里有卖布匹的 绣着白色梅花的绸缎最好看 也最贵 要卖很久茶叶才能买上一匹”

我想她身上穿的便是这最贵的绸缎

她突然抬眼看向我说:“先生可愿听个闽北的故事?”

我点点头 给自己也泡了一杯茶

她说:“闽北有个镇子叫下梅镇 这里生的水仙最好 有人说闽北水仙出下梅 一点都不假 下梅镇有个最大的茶庄沈庄 镇里大半的茶叶都被沈庄收走 镇子里的人也都不敢跟沈家作对 谁也不会得罪镇里的财神爷 沈老爷本来有一房太太 也是当时下梅镇大户人家的小姐 跟沈庄比势力自是差些 不过掌控着三分之一的茶道 得罪了她家 想要把茶叶运出去也是不行的 所以 沈老爷对夫人也忌惮几分 并没有再娶二房 后来沈老爷的太太得病没了 沈老爷并没有着急重新娶妻 镇子里的人都说沈家重情重义 沈老爷用情至深 可也有人说 沈老爷只不过是碍着那三分之一的茶道 怕立马娶妻会惹恼了太太家

总之沈老爷一年多没有再娶 只偶尔去镇里的苑和楼坐坐 这里是下梅镇最大的青楼艺馆 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姑娘 有些卖身 有些卖艺 沈老爷去那里从来只点一个姑娘 苑和楼的头牌艺妓 素溪

听她弹弹琴唱唱曲儿 这个素溪姑娘生的 一瀑乌发秀丽如缎 细长的柳眉 双眼流盼如辰 瑶鼻玲珑 粉腮微晕 朱唇皓齿 身材轻盈温柔绰约 最擅长抚琴吟唱 一颦一笑 都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仿佛不属于这个地方


久了 就有人开始传 沈老爷看上了素溪姑娘 迟早要替她赎身娶了她 可也有人说 这素溪姑娘早就心有所属 只等挣够了卖身钱便和那人成亲 那人是素溪被卖进苑和楼前的青梅竹马 两人都是卖茶为生 一起采茶 做茶 卖茶 要不是素溪家出了变故 这会早就应该成了亲 而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谁也说不清 只知道后来 这个沈老爷娶了下梅镇另外一户茶庄的小姐 之后就替素溪赎了身——将她从苑和楼买了回来 他要纳了素溪做小妾 素溪从苑和楼走之前 楼里的老母说 这个新入门的沈太太可不是个善类 听闻骄横跋扈惯了 一早就放言要为了沈家声誉 好生管教管教青楼出来的女子 只劝素溪小心为好 从此嫁入沈家 是福是祸就看天命了

素溪只淡淡的点头谢过老母 跟楼里的姐妹道了别 便被沈老爷接到沈家 住在偏院 ”

我看她杯里的茶水不多了 便给她续上水 抬眼看着她 问道:“后来如何?她可过的还好?”

她道了句谢谢 眼波暗涌 凝了会神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说:“后来 听说 素溪竟真有个青梅竹马的人 那人心心念念着素溪 素溪也心心念念着他 两人常偷偷私会 沈家仆人众多 人多眼杂

他们的事终究被沈老爷发现了 一怒之下要打死这个男人

要说这沈老爷对素溪也当真是喜爱 素溪住进沈家院里一月有余 仆人伺候得到 太太虽刁难过她 也因着沈老爷的吩咐 不敢太过份 而同房之事 只因素溪说她还没准备好 沈老爷就没再强求过

如今看着眼前被下人押着半跪在地上的男人 一身灰色粗布衣裳 面容刚棱冷硬 如刀刻出来一般 皮肤虽黑 那双盯着素溪的眸子仿佛浸在水中的星辰一样清澈发光 他知道了 不是素溪没准备好 而是她心里另有别人

男人此刻又悲又愤 只道 我早劝素溪跟我离开下梅 她说沈家对她有恩 替她赎了身 她不能一走了之 恨只恨我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如今 你要怎样处置我都可以 只不要伤害素溪

沈老爷认识素溪时日不短 这个终日面容浅浅 浑身透着寡淡疏离 清冷的如同一朵白梅般的女子 终于有了他不曾见过的眼神 她看着男人的双眼盈着泪水 似一团被打湿的火焰 渐渐暗淡下来 只跟沈老爷说 我是做错了事 你若肯放了他 我们自此再不联系 从今往后 我便是沈家的人

然后沈老爷便放了这个男人 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 许是离开了闽北去了别的地方 许是疯了傻了死了 有个沈家的下人说 见他放了一匹素白绸缎在沈家偏院门前 就再也没出现过”

亚瑟闭着眼睛 我知道它没睡 杯中的茶泡了三水 香气绵长醇厚 果真是上好的闽北水仙 我也很久没有喝过茶了 自从有了咖啡 这罐青茶便被我放在了架子上 送我茶叶的人 也是许久没有见过了

“再后来 听镇上的人说 素溪只和沈老爷同了一日房 第二日 便沉了河 沈老爷厚葬了她 还替她做了法事 都说沈老爷果真是心胸宽广 重情义的人

只有镇上一个疯婆婆说 沈家有愧 沈老爷心里不安 让巫神给素溪灵魂施了术 日日游荡在下梅镇外 不能回去

先生 你说 可真有这样的事?”

她看着我

我说:“这样的法术 也可能是有的 ”

她喝完杯中的茶水 我要再添 她却摆摆手道:“不喝了 今日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谢谢先生的茶 ”

她起身要走 亚瑟睁开眼看着她 她想起什么似的 回头说:“谢谢先生”

竟是对亚瑟说的

我看向亚瑟 它迟疑了一会 终究是看着她走出了店门 门口的风铃被风吹的叮咚作响

我问亚瑟 她还要走多久

亚瑟看向桌上的茶杯 摇摇头 道 可能走到 下一个能讲故事的地方 可能 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我收拾了茶杯 说 亚瑟 谢谢你

亚瑟看着窗外

闽北有个歌谣 唱:“走东家 串西家 喝青茶

打哈哈 来来往往结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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