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分享:阿一‖万事造画终得心

 

现如今,我们在说“诗意的栖居”,在钢筋水泥丛林中创造“家园”,实际上就是要体验到简朴、贴近自然生活方式的快乐,而这种快乐,多么?...



万事造画终得心
文|阿一


前段时间,我的一个同事说他夫人的单位要组织去长宁竹海玩,我说那地方好啊,是竹子的海洋,那莽莽苍苍的竹子气势可大,想来在竹子林中穿行,或者就在竹躺椅上,两脚翘翘,看看天,看看漫山遍野的远远近近的竹子,听一下清风中簌簌的声音,还有鸟叫声,是很舒心的事情。

当然我们去不成,因为不放假,就是放假了,也未必就能去。欸,日子就这样,既现实又抽象,既世俗又超脱,在当下,也在梦境中。

现在说起梅兰竹菊,遂想到上面提到的竹海。

说梅兰竹菊,我知道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反倒有点落伍的感觉,而要谈中国书生,这“四君子”又万不可漏掉。因为中国人、尤其是中国文人,对植物中的这四种清品,是负载了自己的一片生动而真挚的情感的,他们在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之上拓展了其原有的意义。

我不知道世界上的其他民族具体地爱好什么花和什么草,抑或什么山石,但炎黄民族素以风雅著称,山水花草,胸中逸气,“岁寒三友”松竹梅,梅兰竹菊“四君子”。中国人看来是雅,也怡然自适得可以,玩物丧志也玩物养志,他们非要在花木草石上做做文章,见花不是花,见草不是草,也即说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又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尔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可见,中国人是很讲究这个“境界”的,这是世界文化遗产宝库中一道亮丽而又独特的风景,乃“中国特色”之一种。正如周作人说的,梅兰竹菊总之是东方的东西,不是西洋的,你只看它一副东方的神气,穿的好像是丝织品,不然是一套棉衣的衣裳,全没见一点时髦毛。说没一点时髦气,或者不妥,但不见俗气。

对,不见俗气。

梅兰竹菊,占尽春夏秋冬,而高风亮节的内在的品德之喻,中国文人叫其“四君子”,也确实再恰当不过,其中有着对时间秩序和生命意义的感悟。说梅:高洁傲岸;说兰:幽雅空灵;说竹:虚心有节;说菊:冷艳清贞。总之感觉上是一些清高啊、脱俗啊、幽独啊、傲骨之类的思想情怀,成为人格襟抱的象征和隐喻。用一句《画论》里面的话来讲,叫做:万事造画终得心。效法自然界所呈现出来的那种本然的状态,于是,自己内心对于人生和生命的体验就更加强烈了。大凡生命和艺术的境界,都是将有限的内在的精神品性,升华为永恒无限之美。

由艺入道,同时要用道来统摄艺,这应该是中国乐教的一个最根本的精神,也是中国艺术的根本追求,也就是说,中国道德教育和艺术教育在紧密结合着,也就使得道德所追求的一种最高境界,实际上常常也是艺术所追求的一种最高境界。梅、兰、竹、菊成为中国人感物喻志的象征,也是咏物诗和文人画中最常见的题材。当然还有,譬如自李唐以来,人们大都喜欢牡丹花,因为牡丹花代表富贵。周敦颐却说他自己就唯独喜欢莲花,因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说到文人画,近代一位著名的画家陈衡恪,在讲到文人画的时候,他说,文人画有四个要素:人品、学问、才情和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不在画里考究艺术上的功夫,必须在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情。

走笔至此,再说一点其他的看似无关的话题,比如行为艺术。在当下这个多元文化的时代,以身体、形象、行为等资源表达作者艺术观念的行为艺术,越来越频繁地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却仍是那么出乎意料,甚而曝出猛料,甚至远远超越了我们对常态生活的理解,暴力、自虐、血腥、色情,猛烈地撞击着我们的感官和精神的承受极限,比如牛肚里钻出裸男,与一头骡子结婚等等千奇百怪、层出不穷的所谓行为艺术。这些行为艺术家,他们要用艺术的方式对我们的生活进行哲学式的解剖和追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在干什么?我要往哪里去?但也在他们解剖和追问的同时,我们不得不对艺术的底线和道德的底线提出巨大的疑问。

据说这行为艺术,在本质上可以定义为一种自由的生命活动。我的理解是,即是说,他们认为艺术的自觉就是艺术能够脱离社会伦理秩序,只是反映自己个人的喜好和追求,或者说是为了艺术而艺术,而不去管它的内容对大众究竟是有利还是无利,甚至有害。认为只有这样,才是叫“艺术的自觉”。其实,这里面有多么大的一个误区。

行为艺术源于西方,既然它能生存,自有它生存的价值。问题是,我们如何“拿来”。在西方文化中,是通过宗教来进行道德的教化和艺术的教化的,它非常传统,也非常深入。西方艺术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宗教艺术,而在中国,如果我们抽掉关于做人的道理和人际关系这方面的教化,而仅仅去学习西方近现代以来的这种所谓的张扬个性的表达,我们就失去了自己的根本。

前些日子,我读《中国的品格》一书,其中在谈及“艺术家的责任”时说,拿中国历史来讲,很多研究者认为到了魏晋时期,中国的艺术才开始进入艺术的自觉,跟先秦两汉以来强调乐教要服从于伦理的原则,服从于治国的理念,服从于人格境界的提升相比,艺术好像完全成了一个人的自然个性的充分表露。由此产生了一股“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思潮。竹林七贤之所以这么狂妄,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躲避当时激烈的政治斗争,通过这种表面的狂妄来保护自己。而不是说,他们真正的内心就是放任的。相反,他们是非常重视礼乐规范的。譬如阮籍,他就教育他的儿子,决不能学习他的放荡不羁。嵇康也不主张完全放任自己,他在《养生论》中说完全放任自己最后会害了自己。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一个没有社会责任感和社会意识的艺术家,是伪艺术家。
回过头来看,在我们中国人的家庭中,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只要有点条件,大多墙壁上要贴着梅兰竹菊这些花花草草,有画的,有印刷的,有艺术而写意的,也有搞得很匠气的。经这么一贴,屋里便也生出了些清气来,就像有一个高人雅士的光临了,我们其实就是在它们的观望下、哺育下长大的。小的时候,只觉得这些东西还比较好看吧,哪里懂得它们背后更多的名堂呢,哪里晓得对梅兰竹菊的诗一般的感受,是以深厚的民族文化精神为背景的呢。说怪不怪,这些“花花草草”还真就给传承了下来,走入寻常百姓家,可以种,可以挂,可以画,土也土的,雅也雅的。想来,大凡自然质朴的东西,都不会失去其永恒性。

先说梅。梅花是中国的土特产,从商代至今近四千年的历史了,国人在梅花身上寄予了太多的深情,说“此花不与群花比”(李清照),万木不禁寒风时,独自傲然挺立,斗雪吐艳,凌寒留香。梅花是最令诗人倾倒的气质了,是一种寂寞中的自足,一种“凌寒独自开”的孤傲。宋代“梅妻鹤子”的林和靖就有著名的诗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梅花以清逸见长,不仅是古代隐士的品格,而且是士人的传统文化性格。

再说兰。空谷生幽兰,清婉素淡得很。不只属于林泉隐士,其中更是有一种文化通性所在,一种“人不知而不愠”的君子风格,一种不求仕途通达、不沽名钓誉、只追求胸中志向的坦荡胸襟。疏远污浊混迹,保全自己美好人格的品质,这种理想境界的获得,着实不简单。当然,这兰花,尽管生在空谷,但与莲,精神内里是相通的。

说竹。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朴实直白的语言,显示出风霜凌厉中苍翠而立的精神已深入士人骨髓。“胸有成竹”的郑板桥,大概也是以竹自比的典型人物了,寥寥数笔,其笔下的竹便极富神韵。再说了,中国富裕文人的居室住宅中大多植有竹子,苏州的私家园林就可见一斑,几根纤细的竹子,房前屋后就那么随随便便一立,便使整个院子多了几分灵秀和挺拔。

秋菊有佳色。于斜阳下矮篱畔,一丛菊花傲然开放,不畏严霜,不怕寂寞。说到菊花,当然要数陶渊明的偏爱,在竹篱茅舍间独抱幽香,无论进退,都显示出可贵的性格。因而对菊花的欣赏,俨然成为君子自得自乐、儒道双修的精神象征。菊花更是作为士人双重人格的写照而出现在诗中画中,其冲和恬淡的疏散气度,与文人经历了苦闷彷徨之后而获得的安详、宁静相契合。历朝历代那么多读书人叫嚷嚷要做隐士,除了仕途失意之外,究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他们想离开人心险恶是非之地,回归到没有心机、纯净自在的大自然。

与古代西方相比,中国先民很早就与自然建立了亲和协调的关系,他们很谦逊,人生天地间,是和自然万物和谐相处的,所以中国人对自然抱一种欣赏的态度,奇山丽水只做画看,万类霜天顺其自然,就连中国的乌托邦理想国都安放在“桃花源”。这种自然物的形态和人的精神之间的相互感应,极大地拓展了自然审美的精神内涵和丰富的情感意味。中国人是很讲这个“天人合一”的人文观念的,这些年来,人们常常把天人合一看成是中国文化的一个主要特征,的确,在人与自然的合一,还是人与天命的合一中,处处体现着中国传统文化里人文精神的精髓。

现如今,我们在说“诗意的栖居”,在钢筋水泥丛林中创造“家园”,实际上就是要体验到简朴、贴近自然生活方式的快乐,而这种快乐,多么?

家园,家园,有家未必就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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