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回家吧
天亮就出发。...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旁边的程序员把一个保鲜盒递到我面前,里面装着湿漉漉的葡萄和冬枣。我拘谨地拿了一颗,啃了很久很久。大学以后,好像已经完全丧失洗水果然后装盘的情致。
出公司门,我穿着黑白相间的条纹T恤,在玻璃上印出一头斑马。窗外浮着几抹被提纯的晚霞,在北京的上空延宕。
突然觉得,这样的景色我无处欣赏,也无处躲藏。于是赶快拥进地铁的怀抱,回归忙碌却清晰的秩序。左手边开往芍药居,右手边通向三元桥。
而我,在这一刻,却只能听到一个声音——“赶快回家吧”。闯荡的澎湃不常有,渴望归属的冲动亦然。
只是说归说,酝酿好的计划,总会在最后加上“已久”二字。打开铁路购票网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就这样被一些事拖沓着,真正踏上回家的火车…算了,这时间差不算也罢。
火车不紧不慢,慢到让人怀疑它究竟在前进还是后退,只想丢掉鞋子下车猛跑;慢到玉米头颅高昂,趾高气扬地炫耀自己的金黄;慢到小麦唏嘘,前仰后合地随风摇摆。
当华北平原赤条条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却再也无心玩赏。只是在心中一遍又一遍排演着进门的场景,以此慰藉难捱的欣喜。
经济拮据,我花了三个硬币随公交车辗转颠簸,终于来到当年和小黄狗决战的楼道口。然后停也不停地往七楼狂奔。一路途经水管漏水洇湿的墙面,以及灰尘凝结的扫帚。噢,还有,一定又有谁家在做青椒炒肉,那味道,既呛鼻又诱人,暧昧得很。
不知道统共历经了多少犹豫和拖延,终于来到家门口。我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听爸爸啤酒下肚,厨房里葱花断头。
“咚…咚咚咚”
像小学放学无数次不带钥匙的傍晚,我理直气壮的敲门,心里的偷笑直朝脸上蔓延。
“谁啊”,妈妈问。
“我”,我说我。
里头人顿了顿,没了动静。
正准备补一句“是我,妈妈”,尽管我觉得这实在多余。门吱呀开了个缝,探出一个脑袋,有点抱歉地问,“你找谁啊?”
我突然觉得天昏地暗,好像火车在路上耽搁了太久,我已经迟到了三十年。
此时此刻,华北平原热浪酣畅,北京城暮色渐起。电视机正播放着什么刀具广告,不远处的厨房传来阵阵焦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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