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嗔熳（十一）_【晚安姑娘】

早睡，晚安...

『嗔嗔熳（十一）』

作者|蔡国欣 图|几米

小熳的房间是朝东的，天亮得越来越晚，等小熳发现周末的阳光通过拉得不严的窗帘照进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她们不知道是谁的闹钟响之后两个多小时了。

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九点半，才发现旁边的小希已经玩手机好半天了。

小希背对着小熳，听见了动静：“你醒啦？”

“嗯，你早就醒了吗？”

“没，也刚醒一会儿，看看朋友圈有啥好玩的。”

“你饿吗？想吃啥？”

“咱能不能别一睁眼就说吃？昨天可是吃完马上就睡的。”

“那你今天别吃饭啊！还说呢，昨天我都没练瑜伽。”小熳边说着就戳了下小希的肋骨，她本能地一躲，其实小希不怕痒。

小熳也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嘴上不留情面，对一般朋友要么很客气，要么压根就不理。

小希锁了下屏放下手机翻身故意把手压在小熳的胸上，假装吃惊：“呀！没练瑜伽连胸都变小了呢！”

小熳把她的手拿开，喊道：“你流氓啊！起来煮面去！”

小希继续无下限：“你再让我摸一下我就去。”

小熳没好气地说：“算了，你好久没来了，我去吧。”

小希觉得本身就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说：“不不不，还是我来吧，你来想想吃完去干嘛。”

起来找衣服穿，下床的一瞬间又快速在小熳靠近一侧的胸上抓了一把，然后哈哈哈笑着去洗漱了。

小希做打卤面是有一手的，不过冰箱只剩一个有点红过头的西红柿了，显得两个鸡蛋都有点多。小熳的减肥法已经搁浅了好久，这个西红柿怕是都有点坏了，也不知道她俩吃下去会不会闹肚子。

等小熳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小希刚做好了面端出来，两个女孩对视的一瞬间，都停顿了一秒钟，然后互相问“干嘛”，然后同时笑了出来。

小熳吹头发比较慢，而小希拿手机玩着在等凉快一点再吃，直到小熳也坐到沙发上她们才一起吃起来。

小希拿手机放着歌当背景音乐，那是Olivia Ong的一个专辑。小熳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希问：“吃完干嘛去？”

“不知道啊。”

“刚不是让你想了吗，你洗澡的时候没想？”

“你想去哪我陪你呗。”

“你真是……你不知道天平有选择综合征啊！”

“现在不是还没选项嘛。”

小希想了想，说：“额，难得一个晴天没有雾霾的周末，南锣和798，你选一个吧。”

“798。”

“你不吃‘菠萝油王子’了啊？”

“你明明就是想去南锣还问我干嘛？”

“没有啊，那就798。”

小熳停下吃面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哎，你还真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反正你开车，我们先去798，什么时候想走再走，有时间再去南锣。”

“本来就应该这样啊，随性一点不好吗？看你纠结的。”

小希很淡然又很无奈地接受了来自小熳的鄙夷的目光，她纠结于选择，是为了在能在选项中，找出效益最大化的可行项。如果不堵车，能两个地方都去是最好的了，她其实没说出来，如果晚上去南锣，正好可以去吃那家想了好久的“亮健容天羊蝎子”。

纠结中吃完了好吃的面，小熳去收拾了。小希把包都装好，随时等候出发。

小希斜靠在沙发上清理各种app应用上的更新图标，才发现有两条短信。现在除了各种打折信息和验证码接收，一般都没什么人用短信了，所以一直也就没看。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第一条“很晚了，你还没回来？我是住隔壁的男生。”

第二条就一个问号。都是前一晚发的，小希不记得有告诉过对方号码啊，先不管了，反正人家是表示关心才问的，回复了“不好意思刚看见，在闺蜜家所以没回。”然后跟着小熳出了门。

出太阳的关系，据说气温会回升到10℃左右。果然，不用开暖气不说，车窗还需要稍稍留个缝才不至于有点闷。

走五环到也快，半个多点小时就到了。798在北京望京的大山子地区，原来是一个电子工业的老厂，后来很多艺术家和文艺青年进驻，开了很多画廊和展馆，建筑大多设计感十足，也有不少特色店铺。很多年轻人到北京除了参观名胜古迹，还特地到此处来感受文艺气息，跟上海的田子坊和成都的东区音乐公园类似，都是闹中取静的好去处。

小熳将车停在了一处咖啡馆前面，靠近角落，不挡道，也不易被贴条。

快下车的时候，小希看小熳从提包里拿出一条她没见过的丝巾，往脖子系上，比较浅的黄色，在深色的毛衫和外套之间形成了一道亮。色彩的搭配方面，小熳的感觉一直是很敏的。

小希问：“刚买的吗？”

“嗯，前些日子出差回来看见公司楼下打折入手的。咱们拍照的时候，这个可以起到反光板的作用，可以对面部补光。”

“哗~没发现啊，这么专业。”

“不瞒你说，小时候还想过考央美呢，嘿嘿。”

说着继续往前走，沿路是斑驳的红砖瓦墙，放眼去就看见错落有致的工业厂房，那些纵横交错的管道，还真是让艺术区显得那么逼格满满的呢。

有些展还没撤，是两个月前做艺术节留下的。她们就这么随性地逛着，见什么小店就进去看一下，虽然是中午了，但对艺术家们来说，可能还显得有点早，有些地方关着门。

参观的人也还不是很多，不知道是因为冬天比较冷，还是艺术节已经结束许久，抑或是人们身边充斥的刺激点太多，什么都只剩得三分钟热度了。

路过的一处电话亭，英式的那种，被她们毫不犹豫地选成了第一个入镜的道具。

紧接着在对面那堵很特别的砖墙前面，也留下了这两个女孩嘚瑟的身影，看起来还像两个学生呢。

没人打扰，她们也不赶时间，没有人说渴，也没有人哼饿。

向前走到尽头，拐了个弯，看见一排像LOFT一样的工作室，只有头这家是开着门的，像是展览，因为不像专门在卖东西，但也跟其他的展览不一样，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呢，看到里面迎面走出来个女的，背带短裤厚袜白衫，见她们拿不定主意就笑着说：“可以进来看的。”

小熳和小希对视了一眼，走了进去。

她们没注意到斜上方的一个牌子：“油画制造者”。

这个看起来年纪跟她俩差不多的女人，操着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给她们介绍。他们家的东西，是用韩国研发的现代技术，模拟梵高的点彩技法，可以将照片变成油画。现在软件还在改进中，所以结合人工的部分比较多一点，等全部完善了，只要给一副照片的电子版，运用软件控制设备，就能有梵高亲自在你面前作画的体验，算是对古典绘画艺术的一种追溯，也能满足人们不管是装逼还是真的喜欢油画的情怀。

妹子应该就是韩国人，吐字算清晰，但是调调怪怪的，把“韩”说成了“航”，越说到后面越有一股泡菜味。也是，如果不是舶来品，怎么会取“油画制造者”这么生硬的名字？

小熳听完介绍，再看了看挂出来的成品，简直是被震撼到了。

她小声跟小希说：“我原来还说等什么时候不干了，攒钱了，我就弄一个工作室，专门把照片变成素描变成水彩变成油画，你看人家这可好，不光已经实现了，还那么先进。”

小希听到了，没接话，凑上去想看更清楚，确是油画。她抑制住了想抬手摸一下的冲动。

小熳也上前了一步，说：“不过，他们只是把照片原本地复制，用机器重新画出来而已，我想做的，还要去了解人物的性格，在照片上再创作，加入抽象的成分，比如你会看到一张不成比例的扭曲的脸，或者是长宽高被调整过的身体，或者是有某种色彩晕开渲染的背景……让人看见画既看见人，还能带着情绪和性格看见人的心。”她到没提那个听完她的想法说要给她投资的经理M。

绕了一小圈，她们已经准备往外走，看见那女人有椅子都没坐，就站着等着她们出来。

小希感觉不好意思，临出门的时候问了一句“做那么一副得多久啊？”

“一般一个星期就够了，周末也算。”

“一副画多少钱？”

“那个现在原价是460，打折320。也看不同的尺寸，小的就便宜一点，但是油画还是要到一定的大小才好看。”

“好的，谢谢。”

她俩同时谢过之后就出了门。

风吹过来刮在脸上，还是有点冷的。大一点的树叶早就掉光了，还没掉的估计来场雪也就差不多了吧。阳光有点刺眼，她俩都没戴墨镜。

小熳提议去喝杯咖啡，可能是逛累了，也可能是刚刚有点紧张嗓子干了所以想喝东西。

走到比较宽的一条道上，看见一家比较大的咖啡馆，她俩推门进去，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发现角度特别好，就拿出手机又一顿拍：刚刚下午的阳光正好照到了桌子的一半，从带木格子的落地窗看出去，有两个人骑着大永久的自行车经过，那之后，世界很安静，很美，很和谐。咖啡馆里放着Nat King Cole的Unforgettable。

她俩不知道是聊起什么，居然为了分方向哪边是东而大声起来。

小希把她的SWATCH（也可以是其他的赞助品牌）放在桌上，凭着依稀的记忆用时针对太阳，和6点的夹角平分线就是东。而小熳就说记得来的时候有个路牌，她们转了两个弯，所以应该是和小希说的相差90度的那个方向是东。

二人打赌，谁输谁付咖啡钱。

叫来了老板。因为店里几乎没什么客人，所以老板已经注意到了她们的讨论，过来故意逗了她们一下，说她们两个人说的中间才是东，末了还加一句：“反正肯定不会是我请。哈哈哈。”

等小熳和小希从不该谁付钱变成争谁付钱的时候，老板又指出来了其实小熳说的方向更对，可能是因为刚过正午太阳位置不够偏的原因吧所以用手表没判断准。

小熳一脸得意地看着小希，小希刚反应过来，这么说的话，不用抢了，该她掏钱。

小希边拿钱包边白了老板一眼说道：“太阳如果足够偏了还用得着看手表吗？”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北京，居然吐了下舌头害羞地找零钱去了。

之后她们也没逛多会儿就找路寻车去了。这一路只有小熳买了一盒扎头发的皮筋，那种毛线缠起来有很多颜色质量很好的皮筋。

小希上车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她们商量好了去南锣鼓巷。小熳开车很稳，因为她给油比较缓，点刹车也缓，虽然紧急情况下刹车慢不是什么好事，但平时是没问题的，好处是旁边坐车的人容易入睡。

车好不容易停在了旁边的胡同里。胡同几乎都是单行，而且大部分能停的地方不是已经停满就是被地锁或者放倒的自行车挡住了，她们能找到地方简直就是奇迹。

不管，她俩就是要把这个周末过成两个字——开心。

棉花糖吃了，鸡蛋仔吃了，一直念念不忘的菠萝油也吃了，都是甜的！所以当小希提议去吃羊蝎子的时候，不擅吃辣的小熳反倒说想吃带辣的湘菜或者川菜。

小希完全没有问题。

要说天平啊，就是那种能自己隐忍也要将就朋友以免发生不和谐的类型，你如果在他们很低很低的底限之上提要求一般都是不会拒绝的，因为他们的开心是来源于朋友的开心。除非是你提的要求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他们才会比较客观地给你分析，告诉你这种风险的可能性，如果你还是坚持原来的选择呢，他们有可能也会陪你去，等到真的风险兑现了，他们就站在无论是道德还是事件还是人性的制高点来BB你：“看吧，早就跟你说了你不听，这下傻逼了吧？”

当然，看得见的小熳是没这样的耐心，直来直去更多。况且，去吃个饭也没这么些的复杂。

小希一秒钟就放弃了羊蝎子的念想，把小熳带到了附近的一家川菜馆，点了一个水煮鱼之后就让小熳自己看点什么别的了。

虽然还不是很晚，但吸取前一天的教训，小熳没有多点东西，吃饱就得，而且默默提醒自己晚上一定不能再落了瑜伽。

两个人既是闺蜜又是同学，不免聊起同学们来，主要还是小希在说，小熳在听。小希当过记者，再加上本身比较八卦人缘又好，所以什么都知道点。

巴扎巴扎吃，巴拉巴拉聊，等吃得差不多了，小熳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和拉在两边树上形成了一道小天幕的霓虹灯。

她想起去年的圣诞节。

大学时候的同学说聚会，在蓝色港湾。小希请了年假回家了，连元旦一块儿休。

苏悦英和李翔准备要领证，常乐乐跟隔壁班的王邵东毕业之后又好了两年，但最后还是分了，再数下来就只剩小熳，这个毕业了就分手的。其他要么是在工作中找的朋友，要么，还是单身。

徐小熳吃饭的时候本来就不爱说话，都是顺着大家的回忆，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吃完饭跨过马路，一群人走进了蓝色港湾购物街。

空气中响着“when Christmas comes to town”的音乐，清澈的童声演唱反而让这圣诞夜显得有些许慌张。

蓝色的霓虹灯，把靠河一侧的路照得很亮，女生们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处专卖店里，大家约好一会儿再去喝一杯。

小熳是到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孤单，一个人久了，面对一群人的热闹会手足无措，进而有点害怕。

大家在微信群里相约在小广场那的楼梯集合。小熳因为没什么想逛的，就早早地等在了那个地方。拍照的人很多，她为了避让，已经挪三次地方了。

阶梯两边种着郁金香，被灯光打得有点鬼魅。

小熳把围巾整理了一下，挡住了口和鼻，只露着一双眼睛。好像这样自己就隐身了。

来往的行人看不见自己，他们拍他们的，聊他们的，走他们的。

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看这个女生挽着旁边男生臂弯的姿势，应该是刚相恋不久；那个呢，应该是至少好几年了吧，就说了句赶紧走，本来拉了一下手还又放开了；还有那一对，应该生的是龙凤胎吧，注意力全部在两个小朋友身上了，小女孩儿还好，小男孩儿可是像有多动症一般啊，稍不注意就跑丢了，问题是，看他们这样，已经累得快走不动了，回家还有力气爱爱吗？……

正看着呢，常乐乐跟文闻过来了，她们当然能认出来小熳，当年一个学习小组的呢，一起准备了那么多的presentations（演讲展示）。

文闻在华贸的某银行工作了两年觉得太辛苦，申请了一所德国的学校，已经拿到offer（录取通知），她要跟每个人都单独合影，正找徐小熳呢。

两个人摆了好几个pose（姿势），包括嘴对嘴屁股撅起来双手当翅膀这种腻歪的。没错，女生里，她俩关系最好，但是毕业后联系好像突然就没那么多了，面对相聚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聚，两个人都很不舍。

等人聚齐以后，爬过阶梯顺着小广场左拐，他们进了一间看起来还挺有格调的酒吧。

门口有一把吉他，小熳记得嘉琦也算会弹吉他，虽然不如她主持的那些晚会上的乐队弹的好，但也算是在草坪上给她自弹自唱过《童年》《同桌的你》《白桦林》这种入门歌曲。

酒吧在二楼，小熳坐下以后，点了一杯长岛冰茶，被旁边的苏悦英说是不是寂寞了等男生来撩呢，建议她应该单独坐一桌去。她假装打了苏一下，继续抽着烟。

说起来也奇怪，小熳的圈子里，单身的多是女生，可能本来男同学少也是一个原因吧。

别人不知道，反正小熳是绝对不会在工作的单位找的，因为看惯了那些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的剧情。

嗯，甚至还亲身体验了一把。

……

现在一年过去了，从朋友圈看，文闻在德国很开心；悦英差不多下个月就该生了，见过一次，肚子相对比较往前突，还有点下坠，八成是个小子；其他人都没怎么联系过，再就是嘉琦说要回来了。

这些画面闪过的时候，小希对着手机笑了几声，不知道又在知乎上看见什么了。

小熳起身去厕所顺便把单买了，回来说一人请一顿，咖啡也算，小希争不过，也就罢了，随小熳上车。

送小希回家之后，小熳一个人开着车，一路向东，回通县，哦不，现在都叫通州了。

忙碌的时候走过无数遍的街道，如今走起来，才发现，有好多风景原来都错过了。在那些高耸的楼之间穿行着，小熳和她的车显得很渺小。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原来的脚步太快，身边的景物往后直飞，根本看不清，等到心慢下来，不光可以重新用眼睛欣赏，内心还有一种叫孤独的东西把整台车填的每个角落都是。

要说周日就真的没什么惊喜了，小熳趁太阳好，洗了床上三件套；小希嘛，也是窝在家里晃了一天，睡觉写日记看电视。自得其乐。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