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说 奇幻:阿普的约会

 

阿普的约会 1.中午,阿普吃完饭,在街角的小花园里散步消食。 “喂,你好,”似有女士喊自己(附近并没有其他人...



阿普的约会

1.

中午,阿普吃完饭,在街角的小花园里散步消食。

“喂,你好,”似有女士喊自己(附近并没有其他人)。往旁边一瞧,原来是一个绿色的大邮筒,从灌木后探出身子在和他说话。她发出的声音竟是女声(所以似乎应该用“她”),不太温柔,让人想到电影里的女机器人,不过还是比后者要柔和一些。

“你好,邮筒女士……”

“有件事似乎冒昧:您想不想约会呢?”

“约会?”

“哦,就是男女之间的约会喽,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

“好吧、好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七点半,在迪芙大街的美丽咖啡馆约会,那个地方很好找,门前一侧有一辆铜制的马车雕塑,上边坐了一个赶车老头……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邮筒女士又侧着身子补充了一句:“……既然是约会,不反对带上一支鲜花之类的常规物件哟……”

2.

下午六点阿普下班。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正式一点比较稳妥。于是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梳整齐头发。

坐车来到一个他熟悉的花店,买了三支红玫瑰——赴女士发出的约会邀请,还能带什么?邮筒女士也是女士啊。

阿普又坐车东转西转,来到迪芙街。那个咖啡店很好找,就在街道的中间地带,正如邮筒女士所介绍的,门前一侧有一辆黄里发黑、老古董一般的马车。迎接阿普的却非一般的店员,而是那辆马车上的铜老头。

他看到阿普要进店,就跳下马车,“请、请,”很殷勤地把阿普送上台阶,一直送到大门里,然后才重新回到马车上。

店里装饰优雅,橘黄色的灯光让整个气氛很温馨,棕黄色的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着,像是在舒服地呻吟。有两位客人已经在用餐了,一位是购物车先生,一位是棒球棍先生。走过时只听他们在低声地说:

“……出来一趟真心不容易,向超市请了三次假才获批呢……”

“都一样哦,老实说我是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

阿普挑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此时过来一位三脚腿的衣架先生,问阿普要点什么?顺便又把阿普的风衣接过去挂在了身上。阿普说要等人。过了一会儿,衣架先生端着两个棒球送给刚才那一桌,阿普看见棒球棍先生把棒球咬得碎片乱飞。

七点半,邮筒女士准时到了。看得出来,她把自己擦拭一新。她看到三支玫瑰时发出“哇”的惊喜的叫声,连忙说:

“太浪费了,其实一支就够了,一支和三支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普感觉非常满意,多花了几块小钱,就让这个约他的女士如此兴奋。有时候让别人高兴一下真的挺容易的。

“您为什么要和我约会,邮筒女士?”阿普问了一个闷在心里的问题,特意把重心放在“我”上,“中午那个街心公园人不多,可也不止我一个呀。”

“您可能不知道,我是城里最后一个邮筒,其余的都被当做废铜烂铁回收了。时代发展嘛。我东躲西藏才避开了被回收呢,平时不敢轻易出头……嗯,您看上去比较可靠,让人踏实……”

阿普对这个回答挺满意,轻轻叹了口气。邮筒女士又说:

“以前总是和邮筒男士约会,笔挺高大又漂亮,现在嘛,也只好凑合啦——我这么说请别生气,毕竟大家的审美眼光不同,对吧?我叫苏菲……”

“我叫阿普。”

3.

阿普点了黑胡椒猪扒和一壶加糖咖啡。邮筒苏菲对衣架先生说:

“还是老一套、两份点心。”

“都是才做的,很新鲜,”衣架服务员把放着“食物”的托盘摆在苏菲面前。苏菲要的两份“点心”,是两封信,信封是白色的,很干净,还贴着面值五角的邮票。

邮筒苏菲女士把其中一封吃进投信口,“嗯、嗯”发出很享受的声音。“确实很新鲜,有一种清香味儿。我已经闻到了,另一个也很好吃。”

她又把另一封信吞了下去。

“我的身世平淡无奇,说说你吧,内向先生?——我觉得你不太爱说话,不聊点什么能叫约会吗?”苏菲对阿普说。

“我的身世更平淡无奇,每天都一个样,而且呢,人心叵测,久而久之就不太爱说话,言多必失嘛,不定被谁抓住把柄,带出什么祸事来,”阿普说,不过,他还是觉得挺放松的,不知不觉话就多了起来:

“说起来我曾有过一次约会——哦,不过我也不敢肯定那是不是所谓的约会……”

“说说呗,”苏菲女士饶有兴趣,她把三枝玫瑰叼在嘴上。

“有一天,一位女同事让我请她去吃晚饭。她是公认的美人儿啊,而且单身,平时可是高傲着呢。这件事让我心嗵嗵跳啊,很后悔早上出门没有穿最体面的衣服,我怀疑头发上有股气味,就躲在厕所里用了两个小时拼命地洗头……一整晚上,我都在加劲地吃啊、吃啊,借以掩饰自己的紧张。一辈子也没吃那么多海鲜,白灼虾、蒸扇贝、黄鱼焖豆腐、大闸蟹之类的。她却没有讽刺我,只是看着我、一幅很好笑的样子,她吃的倒是不多,只是呡了不少红酒,还往我盘子里小黄鱼呢……”

“哈,她对你不错嘛。”

“吃到很晚,出饭店时月亮都升到半空了。这时她说她头晕,也忘了回家路怎么走……我向她保证一定让她安然到家……”

“哈哈,运气真好,一定是踩到狗屎啦。”

“好不容易拦了辆出租车,嗯,非常详细地把她家的地址说给司机,为了怕这位司机忘了,我还要了他的电话、把地址一字不差发到他的手机上。预防万一,你知道,我还把出租车牌号记了下来。”

“我猜到结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苏菲忽然大笑起来,怕惊动其他人又压低着笑声,“呵呵呵呵……”

“您笑什么?您也许根本猜不到——第二天、以至于到现在,她再也不理睬我了,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您见到过这样的人吗?即便不想建立那种亲密的关系,毕竟还是熟人嘛,真不可思议……从此我就更不爱说话了。”

邮筒女士的身体晃动着,前仰后合。后来她忽然止住了笑声,叹了口气:

“哎,我约过的男士们都进冶炼炉了。有一个特别英俊的邮筒男士,每次都偷偷大老远跑来见我,我们总是溜达到大桥上,靠在栏杆上看水中的月亮,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一直到月亮飘过大桥,落到河的那一头,唉……哈,不说这些伤心事了,既然都吃完了,我们不如去滑冰吧,很长时间没滑冰了。”

4.

美丽咖啡馆的后部,原来有一个大溜冰场。

进完餐的人,有一些都来到这儿溜冰。阿普看见购物车先生、棒球棍先生,还有花盆、垃圾车、高背椅、电脑桌等等先生女士,都在冰面上大显身手。那个三脚架服务员,端着一盆热毛巾游弋在场中,随时给需要的人擦汗。

阿普根本没学过滑冰,可是苏菲让他抱着她,稳稳地带着。苏菲可真有一手,慢慢地,开始加快速度,而且绕着圈,让阿普眼花缭乱、手忙脚乱,不得不更紧地搂着苏菲,耳边是她欢快爽朗的笑声。

此时,有一把小提琴滑过来,围绕着阿普和苏菲演奏,阿普听出来,拉得是《Scarborough fair》。拉完一段,小提琴先生合着提琴伴奏唱了起来——

“你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请代我向他问候

他曾是我的挚爱

……”

阿普正在陶醉,邮筒女士忽然在他耳边急促地说:“快走、快走……”她看着正在滑冰的一部电话机:“它总是不怀好意地打量我,刚才还悄悄向外打了电话,你知道他们这些家伙特别讨厌我……”

阿普脱了滑冰鞋,跟随苏菲向外跑去。他听到苏菲的呼吸都是颤抖的,仿佛遇到了可怕的事情。

他们跑进通往咖啡店大厅走廊的时候,苏菲又叫道:“不好,快躲起来。”恰好走廊上有一条岔道,他们刚跑进去躲在一根圆柱后边,就见走廊里冲过去几个穿着墨绿色制服的人。

苏菲和阿普跑进一个房间里,那儿正是咖啡店的后厨,一个山羊先生,正在往一直蛋糕上挤奶油图案,看到他们就友好地点点头。

他们跑到大厅,又跑出咖啡馆大门。一时半会看不到出租车,正准备撒腿往远处跑,那个马车上的铜马夫老头说:

“如果你们赶着办急事儿,我倒是可以效劳。到时您多少给点小费就可以啦……”

于是苏菲和阿普跳上铜马车,马车载着他们,车轮“咕噜咕噜”地转动着,向街道一头闯去。那两匹铜马也真是有劲,屁股扭动宛若上了发条,不一会儿就把车拉得不输于一辆小轿车,马蹄在马路上发出“夸夸夸夸”的金属质地的脆响,转眼就跑到另一条街上……

后来马车把阿普和苏菲拉到了一条特别偏僻的街上,到处是大法桐树冠投下的浓重影子。阿普给了车夫老头一百元,后者满意地说:“下次拉您免费。”然后就驾车回去了。

5.

“如果您愿意,我陪您去大桥那儿看会儿月亮,恰好今晚月亮不错。”阿普对苏菲说。

“哇,看来你还是很解风情的哦……”苏菲说,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不去了……”

她又说:“今晚非常开心,谢谢阿普的陪伴,该告别了。还有点小事……”

苏菲把两封信倒出来。她取了一封,说:“这封信可以烧了——这是山羊厨师写给他离世的妈妈的。”她用金属的脑袋在墙壁上猛然一划,大火星溅在信封上,烧了起来,那封信转眼化成了青烟。

“这一封需要你帮忙,送到拐棍大街三百五十号,这里总是人来人往,眼目众多,我担心自己送信会遇到什么不测。你不用敲门也不用按门铃,只用在临街窗玻璃上敲三下就可以啦……”

邮筒女士闪到街边灌木丛后边,又探出身子。阿普感到腮边被亲吻了一下,凉凉的、轻轻的、甚至可以说是温存的。然后苏菲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一条通往河边树林的小道上……

阿普回到家里,忍不住把信拆开,只见上边写道——

“尊敬的、活波的连衣裙小姐:

收到您的回信我万分欣喜,我如此鄙陋,而您那么美丽,受到您的垂青我感到每天的空气里都是一股玫瑰的气味,不,您那幽香芬芳的气息。刚遇到您之后我是忧郁得睡不着,如今却是兴奋地无法入眠。我回味着您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数个月前偶然的一面之缘竟成为回忆之铲挖掘的富矿,它总是勤奋地开挖着每一个细节,简直取之不竭。它们就像今晚的月亮,不,满天月亮,让这城市的夜晚不再冷漠荒寂,而是像到处涂满了奶油蜜酪,我贪婪地品尝着、吞噬着……我热烈地期盼着再次见面,您也有次打算。我想,本周末的晚上是最合适的,地点还是在美丽咖啡馆吧,那是我们首次见面的地方。真诚地等待您的到来。

祝您每天心情像花儿一样绽放

您的 衣架”

第二天,阿普抽了个空,来到拐棍大街三百五十号。他在一面临街的窗户上敲了三下,不一会儿窗子就开了,一个粉白底子、有碎花图案的连衣裙小姐接过阿普递给她的信,一脸喜色地送给阿普一个飞吻。

当然,事先阿普把信封又偷偷粘好了。

阿普总是想起这次约会,可是再也没见过邮筒苏菲女士。有天他去一个滑冰学习班报了名,每周学两晚上滑冰,他希望万一再遇到苏菲女士,他们可以好好地滑一次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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