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自由主义洛克

美国，从何处来？

美国人的国家理想由何而来。...

美国2016总统大选落幕，之前不被看好的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胜出。之所以不被看好是因为他说话有些口无遮拦，而且根本没有从政经验。与我们由乡长、县长、市长、省长（部长）一路升迁才有可能当好首脑的逻辑不同，也不同于我们内心深处对“明君”、“圣主”、“英明领袖”的期待。实际上，美国的总统更像是我们家里请来干活的阿姨，或者管家，或者更贴近一些，单位里的办公室主任，“当家不做主”。对美国历史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从《独立宣言》到美国宪法，一路走来形成了今天的美国体制和美国社会。

当年那些乘坐“五月花”来到北美大陆的英国人，大部分是为躲避宗教迫害的穷人，当然，也可以按照我们的逻辑把他们称作英国的“卖国贼”，因为他们的确“勾结”法国人“出卖”了英国在北美的殖民地。这些被当时英国“主流社会”排挤出来的穷鬼们的后代，如何能有那样聪明的头脑去想到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这要归功于约翰﹒洛克，就是他的自由主义思想在美国成了国家理想，并且写进了宪法。美国国家的建立就是约翰﹒洛克政治理论的具体实现。

约翰﹒洛克，英格兰人，终生未婚，活了72岁（1632---1704）。与牛顿（1643--1727）是同时代人，两人也有过很多的交往和讨论。洛克学的是医学，并成为沙夫茨伯里伯爵的私人医生，伯爵是当时辉格党（类似于美国的共和党）的领袖，但是他个人更感兴趣的是哲学。由于生活在影响英国的“光荣革命”时期(光荣革命，可以简单理解为天主教与新教之争，或者国王和议会之争)，也因为与伯爵关系的牵连，很多的时间是在荷兰和法国的避难中度过的（很长时间荷兰是异教徒和各种自由思想家的避难所；法国是当时的强国）。可能正因为他的“不得志”，不断地逃难、旅行，又切身经历了当时英国的不断“城头变换大王旗”，触发洛克把更多的时间用于思考和写作。

对于自由主义的认知，我们大多源于老人家写于1937年9月的《反对自由主义》，在我们的观念中，这是一个相当负面的概念。但是，与洛克的自由主义根本不是一回事。要把洛克的自由主义讲述清楚非我们的篇幅所及，不过，我们可以做一些简单而关键的描述。

自由主义的主要思想就是宽容，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避难的洛克，匿名发表了拉丁文（当时，拉丁文仍然是有学问人的标准配置）的《论宽容》。理论上区分了一个教会与民间政府的差异，告诉人们教会是自愿构成的群体，为提供灵魂救赎而存在，教会必须使用说服的手段传教，宗教的本质是个人与上帝之间的个人关系。因此提倡宽容，典型的妥协传统，喜欢改良而不是革命。因为当时天主教与新教之间，新教内部不断为了不同宗教信仰，不同教义而进行暴力、迫害、屠杀和战争，英国的“光荣革命”也是如此。但是，天主教没有被洛克列入他的宽容计划。在17世纪的不列颠百姓看来，天主教是个政党而不是宗教形式。即使延续到今天的美国大选，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天主教徒不能成为总统候选人。

对美国革命产生直接影响的是洛克的《政府两论》，即在政治上的自由主义。在这两篇政治论文中，批驳了以罗伯特﹒费尔默为代表的国王阶层的“君权神授”，构设了三权分立的政治理论。尽管当时的英国距离中世纪（一般认为，公元1000--1400）观念崩溃的15世纪已经200多年；尽管英国社会已经培养了一大批富裕起来的商人阶级；尽管文艺复兴也过去了100多年；尽管荷兰和英国的富人们掌握着维持强大的陆军和海军的必备资本；尽管1581年历史上第一次人民发出明确的反对“君权神授”的声音传播影响到了英国。但是，在很多人们的观念中，仍然相信中世纪以来的“君权神授”，这里的人们不仅限于国王和他的家族，而是有很多的普通人，包括商人阶级所捍卫的议会议员们。比如，查理一世（1625---1649在位）离开伦敦向北逃跑时，507名下院议员中，有236人站在国王一边。即使当时的议会军首领曼彻斯特伯爵（国王的反对派），也不无担忧地说：“我们打败国王99次，他仍是国王；国王打败我们一次，所有的人都要被绞死，子孙后代都要做奴隶。”也就是说当时的英王是很有“群众基础”的。为国王“君权神授”提供理论辩护的是罗伯特费尔默爵士（Sir Robert Filmer ）。他认为上帝把地球赐给了神指派的统治者----亚当的政治后裔，而不是全人类。即百姓的所有财产都是国王的。因此国王管理自己的国土和臣民理所当然。也就是说，国王既有财产所有权，也有统治权。

让我们看看洛克是如何辩护的。他说，土地和原材料是国王的，但是，个人通过将劳动施加于原材料和其他尚无归属的东西之上，产出的东西（剩余的）成为他或她的私有财产；通过贸易获得的金银是他或她的私有财产；用金银够买回来的物品是他或她的私有财产。也就是通过劳动，他们从上帝那里获得对土地、矿物、能源等的个人私有权。即他们凭借着个人劳动从上帝那里获得了私有权利，而君主（国王）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所有权。并且，把这个私有的财产权归属为人的基本权利（其他两个是生命权和自由权）。除非获得本人的同意，最高权力不能剥夺任何人的任何财产。这也就是为什么美国的禁枪案不能通过的根本原因。为了确保他们的自身以及财产安全，个人订立契约形成一个社会，把统治权出让、委托给了政府。即，国王根本没有所谓的“神授”统治权（当时，主要是指征税权、征兵权）。至此，洛克把中世纪流传几百年的“君权神授”，送入了垃圾箱。

洛克的思想拨开了笼罩在人们眼前蒙昧，每个人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不仅具有眼睛、耳朵、臂膀等可见的自然的所属，还必须具有生命、自由、财产隐性的社会所属。这些权利就像个人眼睛、耳朵一样不能被人夺去。并且财产权需要通过个人的劳动去获得，劳动成为人类生存的必备手段。同时，财产权不是绝对的，人们有不浪费的责任，和保护自己所有物的责任。在这里与新教伦理会合成为人们的生活准则。

洛克的思想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影响了后来的法国革命，影响了美国的开国元勋们（亚历山大·汉密尔顿，詹姆斯·麦迪逊，托玛斯·杰斐逊），影响了伏尔泰，卢梭，马克思。富兰克林模仿洛克的哲学语言，在《独立宣言》中写下了“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牛顿的物理学永远地颠覆了亚里士多德的权威，洛克的政治理论则否定了“君权神授”，建立了一套新的国家学说。所以说，洛克的自由主义思想构建了今天的美国。

写到此，作为中国人，不由想到了同时代我们的祖先们。反对“生而知之”先验论的思想家王夫之，船山先生(1619--1692) ；明辩君臣关系的思想家黄宗羲（1610--1695）；“博极群书，时称学海”的傅山（1607--1684）；“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的顾炎武（1613—1682）…… 当然，还有“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1618--1664），陈寅恪先生（1890--1969）的封刀之作《柳如是别传》就是为这位“宰相下堂女”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