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百河：《玉兰花开》｜黔城诗意

总有一些男人，从易水滨来，前世苍苍，今生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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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犁开群山的风有些枯寂

那位透明姑娘路过之后

便有了淡淡的体香氤氲天地间

这个季节，我们开始贪睡

神卸下肃杀的面具重新布置起新房

总有一些男人，从易水滨来

前世苍苍，今生茫茫

一曲壮歌行，两袖舞春秋，三杯啸，四方荒

高穹之不可久仰，平陆之不可久望

孤独以朝晖沐身，浇月光洗手

背上的宝剑淬自战国的霜

五千年，是一段旅程

起点不在灞桥，终点也不是长安

一个族群图腾于飞场的灵幡

咴咴马嘶遁了，声声驼铃远了

历史的雄心却从你深情的胸腔走出

像旷野从星空走出，让春天个个受孕那是一个年月，白云远行

村子以鸡鸣计时

时代在吠声中踌躇蜿蜒……

自此后，故乡变异乡

先生的背影却深深地留在了乡民中间

像一则传奇，口口相袭

是的，大山的赤子给大山以荣耀

大山的雄魂予赤子以脊梁

大山在守望里，赤子在驰骋中

半生戎马半生客啊

当年月照西风

如今把青春与热血，颗粒归仓

这是大海在写情书

这是沙场与酒的旷世之恋

这是一代人用铁肩扛起的道义

那是一个年月，白云远行

单凭一线野径走进祖国的心脏

两鬓葱翠定如霜，丝丝如垂如训！不知道你会不会举杯邀明月

沿一条梅香阵阵的小径

向竹林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你在幽幽的竹林

怎样找到那张古琴的

有没有将那个醉鬼当作知音

步履里却始终住着一个儒家

双手始终反剪于后

脚踏一叶扁舟的鞋子，微风野渡

远方，从你的眸子飞出

你有话想说，但始终没说

还有人看见你在胸脯养一群雄鹰

像在天地间安放一方砚台

你的案头洁净而辽阔

三千马匹自《论语》一路牧至民国末年

你的笔，如你的鞭

挥洒出一粒粒繁体的日月星辰

他们说这是你的钵，盛下的是风骨我原本是遗失在汩罗江畔的一段草径

看见江水奔腾就会汩汩淌泪

你雅坐松下，笑声朗朗

点燃晨喙和昏翅

饱满的肺活量有时地动山摇

有时，只飘下几枚松针

你的酒杯歪挂在春天的枝头

你饮一嘴，花就开一朵

我在夜半常常梦见的露弄湿你的衣衫了

我止不住的心疼，一次次

被红尘淹没、抹掉

当遗忘已注定，秩序又会重新上路

恰恰是，你用一句笑话撑起一把浓绿的伞

你那样投入，又那样懈怠

一片蓝天总是顶在头顶

仿佛正好与雨季南辕北辙，岁无秋冬

我欲以半截笔交天下友

你则用满瓢泉快世人心

我当老于草径，你当老于松下

过客相逢，长亭短亭，闭口说人生土地这部言情小说

就铺开在你的书桌上

你读一页想一会儿

又读一页又想一会儿

你说清镇的玉兰花开了，真好！

想必红枫湖畔的草也绿了

天早该掉进湖里了

那群鹭已经等了很久

笋尖和鸟鸣混装于仙女的竹篮

油菜花在山麓油画梵高

徐悲鸿的马群，脱缰而去……一窗山色

你在听有，还是听无？

从你的书房，漫出缕缕清香

我在遵义的街头行走

发现印度的紫檀被你照料得很棒

还有，大唐帝国的贵妃们

裙裾牵风蜿蜒而来

经过你的笔端时

大半化为平仄和牧歌

少数散作故乡的月光我一直想借你的赶牛鞭一用

一直想尝试下，驱赶一座山

我也一直想借用你的盆盆罐罐

但非常担心将那棵黄山松养成了蒜苗

今夜我想起了什么，又想起了什么

我坐车经过喻家河时，你肯定不知道

我从高山上向下奔跑，坐在河滩

往胸兜里塞庄子和罗汉果，你肯定也没看见

我离开又回来，并且梦见一场春风

那个小县城里你踢过的皮球、泡过的妞儿

这世界一半是战场，一半是斗牛场

观众沿袭千年，有时哭，有时笑

血是个好东西，它鲜艳如旗帜

镇定如药剂，没有血人类会骄躁不安

我确信，今夜我想起了什么又想起了什么

你吆着牛儿哼着曲儿，明明白白从田野走来

或是参透一部史书，或是洞穿整个人性

你把意志灌进一头公牛，如弹入枪膛……

赏  析：相对于自然的现场和历史的现场，语言永远都是迟到者，这种滞后带着我们一种充满悖论的松弛和紧张，让我们在多维的可能性中保持存在的警觉。在严百河的这组诗里，这种松弛和紧张被他开阔的诗意像金属拉链一样缝合在一起，怀着他独有的雄壮和深情，我想他是个注重自我训练的人，训练肆虐与节制的关系。他笔下的古典的日常和日常的古典，构成隐喻的张力，不乏对琐碎的探讨，不乏对无常的笑纳，甚至不乏美的残忍，有时要调一调饱和度和对比度，让白鹭回到松针上，让祖国回到长亭中。人类构建的语言秩序，有时像积木一样脆弱，诗人在洪荒大风中像扶着自己的遗像一样扶着语言，认真而有趣，偶尔向时间打听一下知音的去向，却无法招手送别。维特根斯坦说：凡不可说者需沉默。夜深人静，祝严百河的诗越写越好。（董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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