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而坐

愈是孤独，愈是自在。...





姹紫嫣红的河岸上

姹紫嫣红的河岸上

一场音乐会已经

进入高潮。我却不在旋律中

我在预言一般的风里

将我的年龄一节一节地拆散

再重新串起。其中的乐趣与辛酸

让我平静、心安，镇定如冷冷东流——

将九分醉的落日

生擒活捉

河马

如果四处皆黑暗，便无所谓

方向。如果永远在水中，

何必在乎沉浮？河马，一种草食动物，

却俘获了整个世界。

而我正将它饲养。

它爱吃疯长的水草，我便是

一场没心没肺的六月雨。

我要看着河马慢慢长成一座孤岛。

天黑了，河马与水里的星星嬉戏。

而我是哪一颗？我多么期盼

是被它不小心吞下的那一颗——

我将照亮一座逐浪的城堡。

呵，安静的公元前，安静的

天尽头。“愈是孤独，愈是自在。”

而这只鸟多么幸运，它落在了

河马露出水面的闪亮脊背上。

风多之暮

风多之暮

我临水而坐

仿佛池塘里伸出一根钓竿

落日为饵

我忘情咬钩

这样的夏季末

我让一截烟灰长于指甲

长于断剑

我无意去猜测

海浪将如何攻陷一座孤岛

而一匹归魂

要在怎样的垂暮

才肯卸甲

才肯化作草间的一点萤火

唯寂静疯长

我知道它最终将成为

李白的头发

甚至从唐代垂到今夜

月光将它梳好

风又将它吹乱

秋水

以自由的名义，将自己禁锢在

时光的凹处。这沉醉，清澈见底

——雁影空手而去。它并不急于

找到冰凉的自己，它只是素面

朝天：偷来的云彩，现在如数奉还

“只留一个节气在内心里深深沉淀”

它甚至决定不再瘦下去了。它决定随风

荡漾。它爱上了这闪亮的无人之境

怒放

“是岸制约着河流，

是河流，成就了两岸。”

你望着那只淘沙船，像个哲学家。

而我热爱夕阳，只注意到

江面仿佛铺满着怒放的

血色花朵。它们肆无忌惮，

它们是唯一的真理：

“在火灾里，只有火才能生存。”

没有人追得上流水

“这是唯一的真理”

这粒沉沙多么真实、自在

它悄然挪动，甚至

不惊动自己

而死者更是智者

背对流水，他们立即

飞奔起来——

没有人能够抓住他们

就像没有人

追得上流水，没有人

能不抛弃自己

这日常，这光辉

这流水无声，这两岸芬芳

散步

散步的人从不走在路中央。

散步的人，喜欢踩着路边的草，

喜欢被草里大一点的小石子

硌一下脚板。一辆摩托呼啸而去，

“是的，相对于比我快的事物，我在后退。”

——落日悬在河面上，一条机帆船

即将完成今天的最后一次横渡。

散步的人惊异于自己

又一次来到了河边：唯一不在乎速度的，

是水；它又以各种不同的速度，

呈现各种不同的自己……

散步的人转过身来，天已经黑了。

回去的时候，他仍然走在路边，仿佛

空荡的路中央有另一个人在走，和他并排，

有时比他略快，有时略慢。

过河

夕阳沉没在河心。他猛然感到

双脚很烫。低头，

他看见河水开始发黑，像是各种影子在融合，

并且涌动着一种刺鼻的光。

百米开外，淘沙的船只马力很大地吵着。

“沙子何其无辜！”他想。

他继而想，“哪一天沙子全淘光了，这河将有多深？”

与此同时，他踩着软和的沙粒，并不很深地

陷进去……仿佛看见一条鱼慢慢露出挑衅的脊背……

他快走几步，

河水哗哗响着，

他转眼已经上岸，很久之后，才想起该放下惊恐的裤脚。

池塘干了

我们眼前一个巨大的坑

装有杂草、乱石、碎瓦、破罐

一只瘸腿的癞蛤蟆

几只编织袋，眼白一样

到夜里

还会有几层

粼粼的虫声——

我们忽然记起

以前里面东西很少。只有水和鱼

接近

1、

踩碎一湖波光，风

接近了一朵荷花。

我看见荷花只是小幅度地

动了动；但我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它们完成了一次寻常而愉悦的交流。

这是两个灵魂在相互容纳

取暖。湖水浩淼，

独有这清晰的一幕从容地融入了万丈红霞。

2、

接近。像鸟雀接近树木，树木接近天空；

像火柴接近一支蜡烛，蜡烛接近

冰冷的死亡：

美，在无声无息的一瞬间或者

巨大的空洞中

绽放；向着孤寂的边缘，无限接近。但永不抵达。因而获得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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