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黄闲扯之二十七《驱车战将》

皮黄闲扯之二十七《驱车战将》“皮黄闲扯”是以京剧剧目为主要叙述对象的一个篇目，主要记叙的是我对京剧剧目的感觉...



皮黄闲扯之二十七《驱车战将》

“皮黄闲扯”是以京剧剧目为主要叙述对象的一个篇目，主要记叙的是我对京剧剧目的感觉、见闻、轶事和理解。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驱车战将》是唐韵笙先生编演的一出东周列国时期的剧目。唐韵笙先生善编列国戏，较著名的有《驱车战将》、《好鹤失政》、《闹朝扑犬》。还有一些以《封神演义》为题材的，如《十二真人斗太子》等等。可惜这出戏唐先生连剧照都没有留下。



唐韵笙先生《闹朝扑犬》

故事讲的是春秋时期宋国的大将南宫长万带兵攻打鲁国兵败而回，国主宋闵公对他百般羞辱，导致南宫长万愤而失控将宋闵公杀死。世子宋御说（读睡）到鲁国搬兵求救，南宫长万遣子南宫牛追杀被鲁庄公斩首，鲁兵冒用南宫牛之名诈开宋国城门。南宫长万一手驱铁车保护母亲，一手持兵刃抵抗追兵，最后逃出宋国。

唐韵笙先生因为多演列国戏，曾经有“唐列国”之称。而列国戏剧情大多冷僻，所以流行程度并不像三国戏，水浒戏等那么广泛，不为观众所熟知也是情理之中。据孙国良先生先生介绍，此剧本是唐韵笙先生创编，当时南宫长万的扮相是绿软靠，扎巾盔，勾红脸，戴黑满，使双戟。唱了几场以后反响平平，唐先生就将这个剧本送于了武生名宿高雪樵。高雪樵为自己的侄子筱高雪樵排演了此剧，并且改良了扮相，戴改良“耳不闻”（也有说改良八面威的），改良五绺，黑丝绒改良靠，虎头薄底，使双头大戟。此剧被筱高先生唱红，以致南方有嗓子的武行都能唱《驱车战将》，类似目下《打金砖》之境遇。后来唐先生又重新复排此剧，流传至今。



南派武生筱樊春楼《驱车战将》剧照

王宗伟先生宦游梨园之时，曾经在苏杭一带搭班。他曾经提及班中有一位女武生叫荆剑鹏，是唐韵笙先生的弟子。她擅演此剧，而且双头大戟有三把，戟头一个比一个大。最大的是“摆炮儿”用的（插一句，我个人觉得这句梨园行的俗话可能是来源于英语“pose”），最小的是开打用的。两个戟头“鸳鸯”着，就是呈九十度垂直，不是平的。因此每次装箱的时候要把其中一个拆下来。而王宗伟先生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在转场的过程中背着这几个戟头。王先生最喜欢说的就是那几句宋闵公的台词：“打仗么你败了，下棋么你又输了，你真是个无用的囚徒！”

我第一次看《驱车战将》是在九十年代央视的《九州戏苑》栏目里，当时还没有戏曲频道，是在三套综艺频道播出的。扮演南宫长万的是赵乃义先生，他是唐韵笙先生的女婿，唐先生的《刀劈三关》的音配像就是赵先生配的，劈关一场在大刀枪头子里的几句念白“老夫雷万春，今日复夺三关，与吾儿冤冤相报，休走看刀！”在第一次看时听得我遍体生寒，这几句应该是赵乃义先生的实况，与唐先生的原声比起来相差无几。在《九州戏苑》里赵先生演的是“驱车战将威风凛”一段联弹。二十多年过去了，具体的演法已记不清楚。只记得赵先生是扎的软靠，当时我家还是黑白电视机，看不颜色。有一个细节我记得，就是在鲁庄公唱完“众将官且后退休往前进”以后的那句“观人马思潮用好不惊人”是南宫长万唱的，赵先生还在“观人马”处使了个高腔。

后来在长安看过一次常东先生的《驱车战将》。大概是2001年前后吧，有个青年演员展演。我“端碗面汤”就蹭了一场，是从南宫长万杀死宋闵公以后开始演的，那真是海外天子独树一帜。当时在北京的舞台上这种载歌载舞的演出可以说凤毛麟角，连《观阵》、《盗马》都很少见，突然看到这么一场，确实醒脾。后来这场演出出了VCD，我买了一盘，有一次和王宗伟先生一起看，王先生的评语是：“要是演成这样还没人叫好，那就只能宰活人了。”



常东先生在上海唱《驱车战将》剧照，来自白头老王的博客。据说这场的老旦是陈书桐贤弟扮演的。

常先生的版本可以说是目前我最熟悉的一个版本，赵乃义先生的版本年深日久，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两位的版本共同之处是开打用的都是枪，都不是王宗伟先生说的双头戟。但是常先生在《名段欣赏》录过专辑，有一段前场的“气吐虹霓马咆哮”导板转流水，常先生用的是双头戟。常先生的扮相和筱高雪樵先生的扮相除了盔头有些区别基本是一样的。在联弹这一场前文所说的“观人马”一句是老旦唱的。

后来有了《空中剧院》，常先生又在直播中唱了一次。也许是我过于苛求，与2001年那次给我深刻印象的演出相比，配演的默契度降了，常先生也有些力不从心之感，不过兵器出手比以前更加得心应手，最后用枪打掉箭铮然作响也是神来之笔。另外饰演鲁庄公的那位先生，看直播的字幕叫高成林，两次都是他的鲁庄公，还是中规中矩，法度森严，在下手接唱连弹调底的时候似乎还帮唱了半句。惟憾数年过去，容颜渐老。这样规矩的老先生如今也不多了。

常东先生《驱车战将》空中剧院版，我曾与常先生约定，何日再唱《驱车战将》我一定再去看一场。

去年在微博上，赵乃义先生突然先关注了我，让我受宠若惊。我便私信询问了有关那句联弹究竟应该谁唱。赵先生很快回复了我。根据赵先生的回复我得出的结论是这应该是唐韵笙先生不同时期的演法。殊途同归，各有所本。

此剧应该有很多前辈都会，吴钰璋先生就曾经提及孙洪勋先生（就是《红灯记》的王连举）曾经向唐先生学过《驱车战将》，可惜未见孙先生的造诣。而此剧的唱红者筱高雪樵先生曾经有一个艺术专辑，其中有一点《驱车战将》的片段。彼时筱高先生应该已经年过古稀，仍可见宝刀不老，雄心犹在。



筱高雪樵先生年轻时《驱车战将》剧照，可以看出戟头是“鸳鸯”着的。

《京剧汇编》第九十二集收录有《驱车战将》的剧本，标注是李万春藏本。与后来出版的《驱车战将》剧本基本一致，唯有一点不同就是唐派的剧本最后南宫长万是保护母亲逃走了，而万春先生的藏本则是南宫长万被射死了。

这出戏之所以现在流传不广，一方面是因为饰演南宫长万要武功好，还不能是一般的好，要唱功好，不仅要连打带唱，还要调面儿唱牌子。还有，饰演南宫之母的老旦虽为配角却很吃功力，别的不说，领着武生跑圆场就不是每个老旦都能做到的。另一方面的原因唐派艺术的濒危。唐韵笙先生是个天才的艺术家，可以说无所不能，无所不好。我接触过的老前辈提起唐韵笙先生无不是赞不绝口，但是这种流派是基于创始人本身超群的艺术天赋而形成的，并且不具有普遍性，因此流传很困难。唐派的后续传人大多只继承了唐先生艺术的一个或几个方面，而并没有一位能像唐先生一样全才，所以唐派的局面只能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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