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歌｜趣谈成为诗眼的动词

中国人的文化意象里面很注重眼。一个人好看不好看，有没有神彩，首先看他的眼睛。...

趣谈成为诗眼的动词

汪灏

中国人的文化意象里面很注重眼。一个人好看不好看，有没有神彩，首先看他的眼睛。眼睛就是两只，再大也不过寸余，但没眼睛可不成。眼睛好看不好看，除形状外，还要有神，所谓顾盼生情神采奕奕，那样就很吸引人。一首诗，也是如此。诗词不同于文章和说话，里面不可能仅仅是简单的主谓宾的格式，本身就字少，有大量的省略，包括动词的省略，那么里面的动词就更少。但这了了几个动词，高手往往把他们用的出神入化，让就那么一两个字，变成诗眼，使得整首诗顾盼生情神采奕奕。

我们先做几个填空题：1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2春风又□江南岸。3鸟宿池边树，僧□月下门。4日日春光□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

首先第一句，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如果只考虑对仗，我们很容易想到沉字，沉甸甸的沉。这个沉，足可以勾勒出枝头有很多红杏的画面，表达出春天的蓬勃。除此之外，还有重（chong）字，说不定还有朋友想到了叠，想到了繁，昂或想到了其他什么足以表达具体意象的字。

但作者偏不。他施施然不急不恼的着一个“闹”字，顿时让人目瞪口呆，整首诗就石破天惊地成为千古名句。千百年后，仍然引起大才子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点赞道“红杏枝头春意闹，着一闹字，境界全出。”我们先不管玄奥的境界，先思考红杏与春意怎么组合形成意象？简简单单一个闹字，使得一个抽象的春意，就变成了打打闹闹的顽皮孩子，或活泼的少女，无限春光，无穷魅力，无尽趣味，跃然纸上，怎能不让人拍案叫绝。而这个闹字，无非是个常用的动词。

第二句：春风又□江南岸。呵呵，这是送分题。对，正是王安石的《泊船瓜洲》。这里有个小故事，据说是，王安石在瓜州渡口的回家路上一时兴起，随口吟出一首绝句：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到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他反复吟诵着，思考着，总觉得第三句中的“到”字太平庸，也不够贴切。后来改为“过”字，读了几遍，又嫌不好；又改为“入”字——“春风又入江南岸”，然后又改为“满”字——“春风又满江南岸”，仍然不满意，诗人又抛弃了“满”字。旅程中，他想了又想，改了又改，却总是找不到一个妥贴的字眼。最后，他忽然想到在船上望见的绿色的山、绿色的水、绿色的田野和草木……绿，不正是江南春天的象征吗？何不用一个“绿”字呢？“春风又绿江南岸”——好一个“绿”字！诗人想用一个动词来表现江南春天的景象，但他最终选择了一个形容词，将形容词作动词用，这就是“形容词动用”。“绿”不仅表明“绿色”，还有“吹绿了”的意思，将春风拟人化，更增添了动态美。

第三句……我就直接讲故事吧：一天，贾岛在京城长安，骑着毛驴在街上行走，随口吟成一首诗，其中两句是：“鸟宿池中树，僧推月下门。” 贾岛觉得诗中的“推”字，用得不够恰当，想把“推”字改为“敲”字，但一时不知哪个字好。结果一头冲撞了一支迎面而来的队伍，这队伍里的官长就是大名鼎鼎的韩愈。贾岛向韩愈把因斟酌“推”“敲”二字，专心思考，不及回避的情形讲了一遍。韩愈听后，不但不怪罪，反而一起斟酌，最后拿定主意道：“敲字好！在万物入睡、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的时候，敲门声更是显得夜深人静。”贾岛遂把诗句定为“僧敲月下门”。可见推敲这件事多么吸引人啊。

第四句日日春光□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这一句就比较偏哦，知道答案的朋友，我要向你点赞！这句诗出自李商隐的《日日》。春光和日光，好像是完全不搭界的两个意象，别说构成诗句，这个主语和宾语之间完全难于选择动词，好像怎么选都是病句。春光即春天的绚烂景色，日光即春天里明媚的阳光。你可以说阳光下景物显得春意盎然，或许想到了“并”字、“耀”字或别的什么字，但总令人觉得不妥或勉强。我们来看看诗人怎么办，他一笔写出个斗字：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这个斗字就把春光日光交相辉映的诗意完美的表达出来，而且把春景拟人拟到惊心动魄，令人心醉神迷的地步了。同上面所举的“闹”“绿”一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动词“斗”成为诗眼。

通过上面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诗句中动词的妙用。例三的“敲”是本色演出，是常用的主谓宾结构，但推敲之间，已有玄机，斟酌之趣，令人遐思。而例一和例四，“闹”“斗”本不是那里主语正确的谓语动词，但经过作者别出心裁的使用，已经不同凡响，出神入化，引人入胜。而例二的绿，本来是一普普通通土了吧唧的形容词，在这里动化成动词，形容春风“吹绿了”江南的草木，完全成了“天外飞仙”，妙笔天成令人叹绝。因此，有志于写诗的朋友，平时不可忽略对那些普通的动词或可以动化的词进行细心的揣摩，把各种奇思妙想多多积累，厚积薄发，用在诗句里，画龙点睛，形成诗眼，令自己的诗句活泼可爱，说不定也能让这些诗句不胫而走，传诵千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