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的第一天你可以睡到自然醒

有很多丢失了梦的清晨，不刻意记取，给白天减少负担。...

（小时候的画笔）

1.

六点十分闹钟响，赖床到六点半，刷牙洗脸就顺便烧水，擦完脸，开始吃水冲麦片，然后提着换货赶赴批发市场，几乎每周都有这样一天。晚一点容易碰上上班高峰期，地铁里人头攒动，充斥没有睡醒的脸，电子设备负载疲惫的躯体，偶尔会看到一两个人看书，噪音很大，各自放好目光盼望一天结束，疾驰而过的黑暗带来适当平静，脑子里于是翻滚人事。

夜里惊醒，从梦里挣脱，心跳厉害。梦见我的爷爷，因为年纪过大开始智力迟缓，梦里的我早知道有这一天，静静等待，直到面临到来的时候——爷爷拄着拐杖走进店里，咿咿呀呀的再也吐不清字，看着我就笑，说了好多话，跟小孩似的计算简单数学，我听不清，恐惧大于悲伤。清醒的夜寂静得要命，我的鼻息，我的喘气，我的眼泪，我的狗正在梦里嘤嘤。客厅偶尔闪过车灯，我用被子捂紧整个身体，耳鬓的头发窸窸窣窣，在漆黑里睁着眼睛找寻碎片。平息只是一件花费时间的事，大部分的我们会抓紧时间安抚困意而不是执念地回忆悲伤的梦，除非，明天可以自然醒。

有很多丢失了梦的清晨，不刻意记取，给白天减少负担。

爷爷的房间有一扇大窗户，外面种着两棵我到现在也叫不出名字的树，一棵高大一棵矮小，似曾相识地生长，一年年看着初绿叶落，立于天地，抵抗风雨，渴望太阳。我还在玩儿四驱车，调试新买的马达，爷爷坐在窗边沙发上抽烟，靠着老花镜看参考消息，看着窗外的两棵树忽的放下报纸问我：你看我能活多久？我太小，只当做是一道数学题：200岁！唔……四驱车直接撞上墙，爷爷开始吐烟圈，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飘散得干净。

开始工作后很少回家，从最开始的一周一次，到现在爷爷会笑着说一月回来看一次就行了。他的眉毛开始白得彻底，身子瘦得厉害，仅仅像包裹着一层皮肤，步子趔趄，总是出现新的伤口。我有了新的吃穿，更爱独来独往，对太阳没有渴望，对家庭没有多大热爱，我能感受到从来不孤独的时刻是爷爷躺床上看电视睡着眯眼，我悄悄换了台，两个生命间百玩不腻的电波互动。陪伴是生命刻骨的附属品，印在时光里就够了，感触到自己还有柔软的心肠，像是麻雀停在电线上做短暂的栖息。

现在我22岁四个月12天，我的爷爷已经很老了，我的狗也总有一天比我更老。我害怕老去甚于死亡，躲藏在小时候的黄昏里，幼稚地起誓只活到三十岁。

2.

熟悉的街上有一家黄焖鸡米饭，今年不景气的时间占多数，偶尔路过会听到老板在拉二胡。店里光照幽黄，无人落座，有着馆子该有的安安静静的油腻，空洞的午后留有一个背影微微耸动，几分戚戚然，几分意悠悠。

“晚九点十分，街沿第二个水泥墩子，他出现了。和多数中老年一样，蓝衫布裤草鞋，和所有自由者一样，忘我而旺盛。二胡的嘎叽像墨绿色的神秘药酒，他摇曳自醉。这一次路过，悄悄向他的花白头发打个招呼，告诉他你真美。我路过之前是这样想的。”我这样记录过同一条街上另一个拉二胡的老头，我看见他很多次，在双子楼的走廊，在巷口，拉着不晓得是什么的曲子，停下来听的举动需要很大的勇气，我维持过十秒。不知道他俩是否认识，存在于街头巷尾的毫不知情的戏剧感。

我的女朋友们普遍忙于工作，烦躁就上群里发发牢骚，不安的时候其他人尽量安慰。朋友S在医院工作，按部就班，每天面对各样患者，被药水味包裹，她养起了多肉植物，时常会发照片分享刚冒出土尖的新芽，不同种植方式植物的模样，照片上每一颗都饱满红润，裸露着生命力，我能想象照顾这些植物时她的严谨和用心，以及澄明见心的喜悦。

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我们乘船而去，问候即将打烊的小酒馆，顺着解冻的河流不问昨天也不求明天，像是壁垒却不是逃难所，旷野上秋风飘荡动人的歌，青山中雾气缥缈卸掉严峻，码头上保留最柔软的一束光去拥抱靠岸的自己。也许是买到久违的石磨胆水豆腐，也许是在常年不背的包里摸到了五块钱，也许是你家的狗终于学会在正确的地方拉屎，或是沉浸在自己胡乱弹奏的音符，写着讨人厌的字。不再充满戾气，用得体的方式与不满和解。

3.（和解的方式）

忽然看到的诗：

今年又多了几个兴趣爱好，什么都尝试，什么都难于坚持，走了好些地方，跟山川检讨过错，跟美食讲情话，看了好的电影也消费了几部烂片，全年的劳动所得贡献给吃喝玩乐，穷过去年。好像没有什么进步，又觉得时间真是公平。对自己的期许是不要饿死多赚钱，随心所欲随它去。

人们在一年尽头容易萌发挥别过去彻底改变的意图，习惯于在特殊的日子做标记，依靠某种带来仪式感的举动表明决心，可爱而无用的祈祷，哎，“不如去喝酒，睡着了说梦话”。

不管怎样，2017年的第一天大部分人是可以睡到自然醒的，预祝各位新年快乐！如果你相信，为蹉跎的心底举杯吧，反正生活也不会因为你的快不快乐而停止转动。

2016. 12.30



有一个热爱起风的姑娘

坐在田边

跟天空做鬼脸

跟云说悄悄话

把手埋在泥土里种起来

长出来了我

旧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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