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焦虑罗尔

朋友，不要为了贫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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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

星期一阴天、大雾

这是林染的第106篇文章

从小学三年级的表妹口中听到一则消息：姐姐，我跟你说，我们班一个女孩儿在体检时候查出来得了心脏病，而且是先天性心脏病！我附和着表示惊奇：那她怎么样了，你们老师怎么说？

表妹一本正经：还能怎样呢？她爸爸都不管她，家里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只能让老师天天催，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给她治。她的病还是遗传的呢，她妈妈就是那样子死的······

听表妹非常纯熟的说出大堆跟死亡有关的话之后，以我敏感脆弱的神经，竟然鼻子一酸，要流出泪来了。唉，我可真不争气！

表妹家是农村的，像这样的事情算是非常自然的了，比如那个女孩儿的妈妈，她的死亡就没有经历什么手术台上的挣扎，查出病之后，就离开了医院，最后只是安静的死在了自己家的床上，亲戚邻居们也习以为常。

我还听说，女人给男人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表妹的同班同学，一个才小学一年级，她死后，因为男人一心想要儿子传宗接代，不到三年就续了弦，结果生出来又是一个女儿！

我赶紧上网查查先天心脏病能活多久，或者是有什么症状之类的问题，电脑屏幕冷冰冰的，蹦出来的字，也让人触目惊心。

不知不觉，想到前段时间的罗尔，还有各种现在流行的、大家都在思考的中产阶级的焦虑，我也很焦虑，焦虑着他们在焦虑些什么呢？是在害怕家里某人生了一场病就没有了积蓄、一无所有了吗？

可曾想到有多少人仍徘徊在生存线上，你跟他提生病？那不会出现一幅坐在咖啡馆皱着眉头思考人生、非常痛苦的人的画面，对他们来说，生病，就是要命的事情啊。

当然，我不能私自指责某些人的焦虑有毛病，毕竟现在的时代，是个人都在焦虑，连王思聪这样的也在为了比较哪个女星的胸更大而出现选择焦虑，我们又怎么能嫌弃他人正常的情感表达呢？

只是，只是弱小的人栖息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变成了墙上摇摇欲坠的蜘蛛网，要被向晚的风雨而冲刷掉，可坚固的墙壁却不断抱怨着被雨淋脏的身体，这不是让人很火大吗？

可这时候，围观的群众说了：唉，都是什么事儿呀，你看看非洲的难民，人家不也照常过吗？也没见抱怨什么世界不公平，人类分配不合理，你就别火大了，自保自个儿的就行啦，若气出来个病，你也该一无所有了。

我觉得很有道理，还真认真想了一下，可最后幡然醒悟：不是这回事儿啊，世界流行的不应该叫人道主义吗？我们国家的口号不是以人为本吗？就像是罗尔，他写的文章有那么多的赏赞！不说明人人献出一份爱，世界会更加美好吗？而且，不是也有别的为人民说话的记者或者其他人吗？大家不也想适当帮助一下穷人吗？

可是呢，发声的太少了，贫富差距又太大了，所以就也变成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就像我，非常羞愧，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帮助人，可后来我有点怕了，因为曾经很喜欢的记者腿被别人打断了，考虑到爸妈，我想我还是算了。

就表妹的同学，那是个眼睛大大的可爱的姑娘，我去表妹家也见过她，而且听表妹说她得了心脏病的事情还就是刚才写这文章之前，可林染只能躲在自己的屋里偷偷流了几滴泪，也还是无能为力。

我不能像罗尔一样也把这消息发在我的公众号上，那像什么呀，人家会说：刚过去了个罗尔，这又来个矫情的林染，而且关键是，这方法对我不奏效，也根本传播不了。

就像是其他的被报道出来的公众皆知的益举，某个明星去非洲关爱儿童，某某捐献了多少钱等等，那是因为人家想让你知道，是因为提早的排兵布阵，是因为选好了剧情、演员，调整了灯光，人家喊了一声action！于是，我们才被带进了戏里。

今年暑假，也就是16年的暑假，我在医院陪床，照顾在公园锻炼摔倒的奶奶，同个房间里，是一个类似谭嗣同般的愤青。

“我是外地人，给领导开车，领导儿子看不惯我，找了一帮人弄我，好了！我现在浑身是伤，也回不了家，他们打得可恨了，你是没见过，刚来医院的时候，流了多少血！”他头上缠满纱布，病态般的给我们絮叨。

自己钱已经花光了，无人照顾，也无人看管。医生催他走，他执意不走，说要死在医院。每天的电话都是跟上访有关的，要去市政府打锣，去警察局喊冤，神神经经的，像祥林嫂，而别的看到的家属和病人都有意逗他一逗，以此为乐。

另一个病床上，是初中一年级的小男孩，相处了两天，发现也是状况不断：跟同班同学打架，被同学推倒，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骨折了，说是要休学一年。家里穷，每天的住院费也都为难，他暴躁的爸爸一边打电话一边要和对方父母拼命，杀了人家全家，听说是对方和校长有亲戚，大家一致说是小孩自己摔倒的，无人赔钱。

不知怎么说的，聊到我大学的专业，我说我学新闻的，以为那父亲会高看一等，让我帮他写个报道在晚报上什么的，谁知道他一脸嫌弃：现在的记者能干嘛用，谁还敢说实话！都是老百姓受苦啊。

我家里也很穷，我爸爸自小培养我的话就是上大学，当官，为老百姓说话，可跟人说起来，人家要是不笑话肯定也会来一句真他妈装逼，可那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最朴素的愿望啊，希望有人能为他们发声、做主。

现在呢，我没有“做官”，可就算我“当官”了又能怎样，该是怎样的，也还是会怎样吧，就像是我喜欢海瑞，海瑞那么正直，敢骂皇上，可皇上自己并不希望人民受苦啊，他也想太平盛世、留得千古美名呀。那么很明显，是百姓的父母官没有做好，可当时的明朝天下官员皆贪，海瑞能给人家骂个遍吗？而关键是，几千年历史，也只出了他一个海知县啊！

他为民声张正义不怕死，我们大家可都怕死啊。

所以，那个不红的民谣歌手他唱到：一群男人对着太阳流汗，一个男人背着太阳数钱，一个老人被一场大雨淋湿在奔跑，一个姑娘坐在车里慵懒的望着窗外，看看他们，看看他们吧朋友。

一部分人民，压迫一部分人民的时代。

按照一般的鸡汤套路，我应该话锋一转，变成了穷人当自强，穷人应该为自己拼一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之类的，可我不想说这些。即使林染有一套非常积极健康的处世哲学，让我每天过得快乐，所谓穷开心，我也不想在这里分享，其一，它有自欺欺人的嫌疑，其二，我的心已经被那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孩儿刺伤了。

为什么那么小又没有妈妈的孩子要承担那种绝望，她跟着后妈，被骂，她的父亲不管她，又没有任何治疗，病痛来临的时候该怎么忍住？只有一个奶奶还算心疼她，只有我一个陌生人，肯为她掉了几滴泪，那她的思考是什么，她对世界的认识是什么，幼小、孤独、贫穷的内心，如何看待同班同学的玩笑话：你会死！你是不是快死了！对于死亡，你害不害怕！

没有人能扔给我一个答案，也没有人能治疗她的痛苦，大家都爱看《爸爸去哪儿》里的萌娃，我也爱，然后跟着寻找开心快乐，看文章的都爱看如何辨别渣男如何变漂亮，然后攀比和虚荣，继而生出烦恼，善心呢？谁都有善心，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还照样得不到帮助。而且自己都顾忌不全，谁会去主动想想伟大的人道主义而徒增烦恼呢？

当然不能自取烦恼了，所以像是左小祖咒的歌儿名，那些不幸的人只会畏畏缩缩着：嗯，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边。

你去快乐吧，而我，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