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交通大学教授王元丰 第四次工业革命与乔布斯等的“教育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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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育领域，除了中国人熟悉的“钱学森之问”（2005年，时任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看望中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的时候，钱老发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还有两个“教育之问”：一个可以称为“乔布斯之问“。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曾经跟比尔盖茨对话时问道：为什么信息技术几乎改变了所有的领域，却唯独对教育小的令人吃惊？

但是，就在2011年乔布斯去世之后的第二年，慕课（MOOC，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也就是大规模在线教育来了，美国《纽约时报》把2012年称为MOOC元年。为什么2012年被称为MOOC元年？因为世界三大MOOC平台，Coursera、EdX和Udacity 都是在2012年创立。这三大MOOC平台用户总数到2016年底已经达到3700万，其中第一和第二大平台Coursera和Edx分别达到2300万和1000万。就这两家教育的学生用户数量已经超过中国这个世界上最大高等教育大国的在校大学生数量！而且课程数量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2011年，全球MOOC课程数几乎是零，到2016年12月，全球接近5000门课。这个变化可以说是革命性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MOOC革命突然来了？这就是因为世界上正在发生新的工业革命。新工业革命已不是个新的话题，2016年召开的第46届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WEF）年会将会议的主题定为“掌控第四次工业革命”，而2017年WEF年会，将如何应对第四次工业革命列为五个会议的支柱议题。达沃斯WEF论坛，是全球最有影响力的论坛。从2016年就定了这样的主题，2017年仍然把他作为一个重要的主题，说明现在国际社会已经切切实实认为：新工业革命已经到来，正在对人类社会造成重大影响。

工业革命首先来自于技术，但是它不仅仅是一场技术革命，更是一场深刻的社会变革，推动了经济、政治、思想、世界市场等诸方面的改变。第一次工业革命发生在英国，但它却由此引发了人类社会进入工业社会，开始了人类现代化的进程。请注意，每次的工业革命，其影响所导致的深刻变化或者说革命性变化，绝不仅仅是工业自身，工业革命的影响远远超出工业，引起人类社会方方面面随同发生巨变。

而第四次工业革命是人工智能、机器人、物联网、3D打印等技术推动所引发的，正是这些相关的通讯、信息以及数据管理和分析技术，使得教育信息化进一步发展，学生能够不在哈佛大学和斯坦福大学的校园，甚至可以在全球的任何地方，都能够听得到世界名校老师的授课，他们的作业和考试试卷能够超越时空地由MOOC平台的软件和老师处理。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大背景下，技术不断进步，使乔布斯一直期望的技术对教育的影响变为现实。只是可惜，作为世界顶级技术精英的乔布斯，没能够预见到、没能够看到近在眼前的技术对教育的重要影响。

那么，这场MOOC革命仅仅是提高教育的效率，让一个老师的课，能够被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的人学习？这场MOOC革命也仅是有助于减少教育不公，使那些边远贫困地区的孩子，也能学习到中国北京的如人民大学附属中学名师的课程？仅限于这些吗？恐怕很多教育界的人士，一些大学和中学的校长、老师，对这场技术对教育的影响，就认识到如此。是这样吗？我们再看看第四次工业革命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以此类比MOOC等教育信息化技术对教育的影响。

世界经济论坛主席克劳斯·施瓦布（KlausSchwab）说：第四次工业革命对经济社会产生全面的影响，他说技术的改变从来不是孤立的现象，一个技术变了整个系统要随之改变。这句话不那么直观，我们以无人驾驶汽车为例来说明下。无人驾驶汽车，这是一个新的技术，但它带来的影响却是全方位的。

无人驾驶汽车的应用，会使城市的汽车数量减少，有专家预测会减少90%。原来我对这个预测不太理解，现在想想另一项开始应用的新技术：中国很多城市应用的公共自行车，如摩拜单车（MObike）或OFO。有了这样方便、使用价格很低的公共自行车谁还买自行车？同样，以后有了无人驾驶汽车，买汽车的人会大大减少。另外，无人驾驶汽车会使汽车事故数量下降90%。全球每年120万人死于交通事故，这个数量将大大下降；汽车引起的污染和碳排放大大下降，无人驾驶汽车都是电动的；老人和行动不便者出行更方便了，无人驾驶汽车在网上预约使用，跟用优步、滴滴一样，老人和孩子的出行变得非常便利。无人驾驶汽车应用后，开卡车、出租车的人要丢饭碗了，超速罚款没有了，汽车制造不再仅是如美国三大汽车公司制造，而是谷歌、百度这样的信息技术公司来做汽车。冲击大不大？一个无人驾驶汽车带来如此巨大的变化，一个技术带动系统性的变化。

那么，MOOC等教育信息技术也将对教育带来全方位的影响。教育技术不止是对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带来改变，对整个教育都有影响。现在有人专门给0岁至6岁等学龄前儿童，做游戏和学习软件，父母与孩子一起用手机和IPAD玩游戏，进行学前教育已越来越普遍。最近，2016年中国的微信发展报告发布，显示很多老年人开始用微信了，用微信社交、学习。技术进步使整个教育链条都在发生变化。而教育的相关方：学生、教师、学校、家长、政府、企业和社会都会受影响。未来很多学校不仅是学校办，企业也会办很多教育，现在的三大MOOC平台都是企业。所以教育技术的改变是全方位的，教育信息化，不仅仅是教育系统自身的事，更需要全社会参与。

所以现在的问题来了，引出另一个教育之问，就是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之问：在个性化学习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教师这个职业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或者说：新型教育技术是否会把传统教育彻底颠覆？现在教育信息技术已经对教育影响很大。有世界名校的教学课件、有非常精美的MOOC课程在网上，使用价格很低，学一门课在美国只要100美元，在中国只要100元人民币左右，还有学习软件根据你的需要和你的学业水平，自动给你推送适合你的课程，还能够对你的作业评分，还需要教师吗？所以，传统的教育会不会颠覆，学校还需不需要存在？

2013年美国《国家利益》杂志预测：未来50年内，美国4500所大学将消失一半。而Udacity公司创始人塞巴斯蒂安•特隆（Sebastian Thrun）说的更惊人：未来50年内，美国大学只剩10所。

这样的判断对不对？他们的预测是否会真的变成现实？我觉得不要急于判断，比尔·盖茨（Bill Gates）说：我们总是高估今后一两年内将要发生的变革，总是低估未来10年将要发生的变革。然而对于教育信息化技术，情况正好相反。很多人认为MOOC等教育技术，应用几年来也没有对传统的大学和中学产生特别大的影响，认为MOOC就是一个新版的、能放在网上的PPT（演示文稿），不会对教育带来什么大的影响。但是我们是高估了教育技术的长期影响吗？MOOC这样的技术正在不断进步，机器人助教已经在美国甚至在中国的MOOC平台上岗工作，而且还有大数据等教育分析技术，随着拥有的数据越来越大，具有越来越高的智能，教育技术在未来会不会让传统的大学和中学消失，会不会让教师下岗？现在的教师，还没有像出租车司机那样，感受到技术进步，或者说第四次工业革命带来的压力。但未来是不是也会如出租车司机一样担心自己的工作或者收入受到影响？这些真都很难说。那么，该怎么办呢？美国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畅销书《世界是平的》作者说：在数字时代，“数字鸿沟（Digital divide）”很快就会消失。也就是获取知识的差距越来越小，想学习什么知识在网上搜索下就能够得到。未来最大的鸿沟是“积极性鸿沟（Motivational divide）”，就是人主动学习热情的差距。在知识获得非常容易的时代，人的差距主要体现在人的学习热情。你有学习热情，你会有巨大的资源，每天不断的吸收能量。你要没有学习热情，每天泡在游戏、微博或微信上那你很难有大的进步。

所以在新的互联网时代、数据时代，教育最重要的功能不是使一个学生改善技能，关键让人有更强的学习热情。教育的最重要任务是育人。怎样育人呢？就是不断地激励学生，让他或她拥有一种上进精神。MOOC等教育技术不应只是让学习变得更容易，而是要让学生更热爱学习。这是互联网时代教育最最重要的发展目标！

那么回到扎克伯格之问：教师会不会被替代？教育是最要求人智慧和创造力的职业，技术的替代不会那么简单。如果你只是一个技术匠人，教学生些知识，你很可能会被技术所替代。但如果你能够激发学生的奋斗和创新精神，如果你能够把学生的精神火炬点燃，这样的教师不会失业。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教育不是灌输，而是点燃火炬”，请教育工作者牢记苏格拉底（Socrates）的这句话。

本文发表于2017年2月6日新加坡《联合早报》

文章来源：王元丰科学网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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