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翻译练习(四)译文

 

东北特快我坐上了通往宾州的美铁(美国国家铁路客运公司)175次列车。去年我乘火车旅行过几次,但是上次我才发现...

东北特快
我坐上了通往宾州的美铁(美国国家铁路客运公司)175次列车。去年我乘火车旅行过几次,但是上次我才发现每节车厢都有一个电源插口。现在提起火车我想到的不仅是宽敞的空间,舒服的摇动,更重要的是要有电源插口。我的手提电脑电池常会没电,若有插口,我就可以随时充电,随时打字。

车厢里面很空,或许是只有我们三个新乘客的缘故。那两位先选好了座位。我就坐在了其中一位的后面,而这个家伙就是我几分钟前见到的急匆匆向前赶路的那位,所以还真是有点别扭。他已把靠过道的座位的靠背调低了,并把旅行包和厚外套仍到了靠窗户的位子,一切都安顿好了。所以我肯定他一定非常奇怪我为什么放着周围那么多的座位不坐,偏偏径直坐到了他的后面。可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要选电源插口前排的座位坐呢?我进里面靠窗的位子撞到他椅子背他若抱怨的话,我也不会有好气,因为我还得费力挤才能坐进去呢。

不过我很快就弄好了一切,已经拿出电脑开始工作了。他似乎也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之中了:拿出每日计划簿,核对着什么东西。他椅背斜着的,我能从空隙看到他或向前看或向侧看。他扭头看窗子时,我看到了他左眼和鼻子的侧面。检票员来检票了,他问是否有电话,然后起身打电话去了。我很快就埋头于工作中了,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放下工作抬起头时,他手里正捧着一本很厚的新书。我不禁多看了几眼。从封面和篇章设置来看,那好像是一部制作精美的历史书,而且我敢说他刚买不久。他很快把书放下了,然后伸手从我前面的位置又拿了一本。

他新拿的是一本平装书。我简直不敢相信那竟是我写的小说!他看了看封面,然后打开了,目光停留在致谢所在页。看完后又回到目录页,一会他又把书放下了,起身往前一节车厢走去,乘务员告诉过他那里有电话。

太不可思议了!我是说我的书肯定不像丹尼尔·斯蒂尔,约翰·格里沙姆的书那样是畅销书,如果火车上有人听说过我的书那就算是奇迹了。可要因为一个电源插座而能与一个刚买我写的书、又在我眼前看的人坐得近在咫尺的话,那就更是奇迹了。想想看,在车厢里这些可能的排座组合中,给我这样角度看他的几率又有多大呢?假如他没有调整椅背又会怎样呢?

我知道你们在想我应该倾身上前,说:“嗨,朋友,你一定猜不到坐在你身后的是谁吧?”不,不会,我不会那样做的,那就不是我了。我要他作我的匿名读者,不想和他认识。作者能有多少机会得到读者对其作品的真实反应,而且是绝对真实的反应呢?作品有多吸引读者?读者会随着情节去微笑和感伤吗?他会有什么样的面部表情?他是神情欢快还是表情黯淡呢?

他回来了,还很仔细地看了我一眼,但他不可能知道我是谁。我本能的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正在作者本人的注视之下,想想这事都是很荒唐的。我穿的是一件浅黄色的衬衫,实际上它是一件纪念美国联合农场工人领袖凯撒·查维斯的纪念T恤,上面印有西班牙文Cada trajabador es un organiyador 的标语。人们总会盯着它看,所以我很少穿它。但引他注意的不是我的衬衫,而是这节空车厢里有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座位,那么大的选择空间,我却偏偏坐在他后面,在他耳边打字,在他身后喘气。我想他可能很讨厌我,说不定还在心里骂我呢。

他坐下来,拿起那本书,翻到第一页,看了起来。不知为什么,简直难以置信,我慌乱地把他和这件事记录到我的电脑里。他一米八、九的个子,是个大块头,蓝色的眼睛,带着眼镜,神情很严肃,浅灰色的头发,看起来不是在校大学生,他戴着的布朗大学的帽子又告诉我们他不可能是大学教授。那他会不会是英语专业的研究生呢?或许他想通过阅读了解一下西南呢?也许是书的封面吸引他买的。哦,他翻到第二页了,他还在向下看!我一边打字一边笑得很开心。他看到第二页最下面了,哦,没错,他目光移到第三页了。

突然,他不看了,又站了起来。我猜他还是去打电话。我太想知道他在哪家书店买的书了。我趁此机会,弓身向前,探过前面的椅背,去看那个滑滑的书店的袋子,这时恰巧他回来了,眼睛正盯着我看呢。我扭扭身子,心里很不舒服,觉得很尴尬让人发现了我这么多事。我只好假装在伸懒腰,扭动脖子看看这看看那——座位太不舒服了,你也有同感吧?

他又开始看小说了。四页、五页,六页了!一位女士从旁走过,他看都没看一眼,对她长得迷不迷人根本不关心。他太陶醉了,全身心投入阅读中。不,等等,他停下了,目光投向了窗外,外面冬雪把新英格兰装点得非常漂亮,一座座二、三层的四四方方的板条房漆着灰色和蓝色,很有殖民时期色彩,每层两扇窗,烟囱透过人字型屋顶高耸在外面。哦,不,他把书放下了!合上了,放在了旁边其它东西里。他要走了,一定是我猛烈敲击键盘让他感觉拥挤嘈杂,他收拾东西往前挪了一排。他好敏感,是个既严肃又聪明的读者。我很局促,觉得自己打扰了他。我的读者想要一个安静的读书环境,他要与书独处,独自享受书中思想和自己感受的互动。他不想受后面家伙噼里啪啦打字的影响,他要离这声音远点。想到我的读者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还那么热衷,我满意的笑了。他一定有反应极快的精神激素和强烈的心灵感应。把东西在新座位上整理好之后,他重新拿起那本小说,再次读了起来,而且一直读下去了。那位女士返回时,他仍旧没有抬头看,他太专注了,精神完全集中在小说上了。他真的在看我的小说,一页接着一页地看呢。

窗外的新英格兰,白雪皑皑,河水泛着银光,树木伸着光秃秃的枝桠。木料,船只,垃圾场,现代工业赤裸裸的里面是它肮脏的内核,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冬雪掩盖得不露半点痕迹。

我的读者睡着了。坐上火车还不到一个小时,我的书竟然让他打起了盹!可我觉得这不是件坏事,一点也不,相反倒是十足的赞扬,有几本书能得到你的青睐而伴你入眠呢?可列车员叫醒了他。他后座上有一个记事本,列车员想确认是不是他的。很快他又重返梦乡了,而且睡得很沉,看上去不会很快醒来。我起身去买饮料经过他身旁,见他左手拇指夹在书中,食指捏着书脊。哦,瞧瞧,我的读者生怕忘了自己读到哪儿了。

我们都是在纽黑文站醒过来的。可能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我以为他会在这站下车,然后手捧书本走进耶鲁。而他再次打开书,翻到了第二章的开头。看得好慢呀!他偷懒了吗?我说,没有。他是在思考,仔细揣摩体味我的写作手法,他是位细心周到的、善于思考的读者。这本书就是让人细细品味的,他的阅读方法完全正确。

火车到宾州站还要45分钟。上来许多乘客,坐在了我们中间。他仍在那里看书。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之间和周围零散地坐了许多人,我不再那么看重我们之间的距离了,也不那么惊讶,不觉得那么不可思议了。到现在我已经适应了,也接受了,就是一个陌生人在前两排看我写的书,我摆出了这很平常的姿态。生活中奇迹间有发生,我已对这件事泰然处之了,就让它淡化继而消失在人们下班挤火车回家的平常日子里吧。他一直在看书。依他的定力、耐力和决心,我肯定他绝对是要读完的。他和我都不时地四周看看,看看车厢里面再看看车窗外面,然后再回过头来,他读他的书,我打我的字,不过我不再记述这件事了。

火车要到站了,我该问他点什么吗?怎么问呢? 拍拍他的肩,说声打扰了,可你知道吗我不经意间看到了你读的小说,真是巧合,惊人的巧合呀,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呢?早上我还和一个朋友讨论那本小说呢。哦,不这样说。早上我还和两个朋友谈论那本小说呢,一个说写得还不错,另一个…哦,还要换个说法。一个觉得写得还不错,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为的,还有你听说过别人对它的评价吗?

列车员宣布宾州车站到了。火车还没停稳,我们都起来,穿好了外套,然后拎着包沿着过道向车门走去。我恰好走在他身后,可以很容易拍到他肩膀。但是没有人在说话,一个人也没有,一句话也没说。我也就不能说话,尤其还要没话找话地鲁莽行事。车停了,门开了。他前面的人往前走着,坐在过道座位的一位女士走在了我们中间,拖着个大大的的箱子,严重超出了她的负重能力。他在我前面很快下了火车,现在上了电梯,我们中间又多隔了几个人了。我走到车站一楼大厅,就在滚动显示列车车次和进站出站时间的电子显示屏下,我追上了他。他停下来确定一下方向。我刚到他身旁,他却起身朝前走了,而那也是我要走的方向。

就这样在寒冷的宾州车站,我们很轻快地肩并肩走着。你知道吗?他不想说话,起码我肯定他不想和我说话。我确实不要把我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吗?没有时间让我想这想那了,或许最终我还是告诉他我就是作者吧。他会皱皱眉,摇摇头,然后撇开我不理。还好没关系,这是纽约市。他在急匆匆地赶路,已经觉得我是他旅途中遇到的讨厌的人物之一了,我总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似乎怎么都摆脱不掉。我上了电梯去出租车乘车区,见他就走在我前面,而我们互不相识,就像新英格兰的雪覆盖大地一样,我们被陌生掩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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