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炎 奎 烧 砖 窑

 





窑 文

|八 炎 奎20世纪80年代以前,在我们乡下,盖房子基本用的是泥坯砖,谁家如果建了间...

烧   砖  窑
 文  |八 炎 奎


20世纪80年代以前,在我们乡下,盖房子基本用的是泥坯砖,谁家如果建了间青砖白瓦房,会让村里村外的人羡慕得不得了。

建房用的青砖白瓦,是烧出来的。

入秋了,天气凉雨水少,适合打砖烧窑。生产队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几个月前就已经专门在广西平南请来两位造窑师傅,在依山傍水的地方挖了砖窑,规模不算大,一窑可以烧八千到一万块砖,专等秋风起,就可以大干一场了。

除了挖砖窑,烧窑前还要做很多准备工作。

打砖是首要的,这活要花大力气,一般交由村里的青壮年负责。在田里或旱地上,找一块土质较有黏性的地方,翻松泥土,然后灌上水,用牛反复踩踏,使泥土更黏更稠,垒起来有如一块经过反复敲打的大面团,这样就可以用来打砖了。

找一块平坦的石板垫底,搁上一个木制的模框,然后割一块砖泥,高高举过头顶,全力摔下去,再用细细的铁线上下一刮,一块砖坯就这样成型了。这样反复机械的动作,即使是壮汉也吃不消,一天下来,能打300块砖就相当不错了。

砖打好后,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晾晒,等干透了,就可以进窑了。男人们打砖的时候,女人们就已经开始准备烧窑的柴火,俗称“窑草”。说是草,其实只要能烧,什么都砍。记得那时,只要烧上三四窑,本来一片绿色的后山就变成了“瘌痢头”,到了雨季,山上冲下来的是浑浊的黄泥水。



开始烧窑了,这是村里的头等大事。广西师傅指挥着人们把已经晾干的砖坯搬进窑里,错落有致地码放,这可是个技术活,要确保每块砖与砖之间有空隙,以便让火烧得均匀,一旦摆放不好就会前功尽弃,烧出来或不熟,或过火,一窑砖就废了。

都说乡下人比较迷信,点火前要进行一轮法事,而且不允许女人靠近,至今我还搞不懂是什么原因。不过,烧窑这活还真不是女人干的,从点火到烧成,一般需要七八天,不间断地往烧火口里塞窑草。青壮男人两人一班,一班一小时,一人烧,一人搬窑草,轮流干。一班下来,汗水已经从头湿到脚,吁吁喘大气。每次烧窑,我都是和阿坤搭档,从小到大我俩相处得都很好,他力气大,重活累活争着干,所以很让人喜欢。

烧火是最讲究的。烧得不够,会变成红砖,一捏就碎;烧过了头,扭曲变形,基本是作废,一开始要慢火,这样可以把窑里砖的水分烘干,之后慢慢加大火力。五六天后,乌黑的烟从烟囟上滚滚涌出,笼罩了整个村子,到处弥漫着一股怪怪的鱼腥一样的味道,这时,就必须拼命往里塞窑草。直至在观火口看见窑里的砖被烧得红通通的,这砖也就到火候了,要封窑了。



封窑是最要命的,也是最热闹的,男男女女都参加,木桶铁桶齐上阵。待广西师傅把烧火口用砖和泥浆封实后,早就等待在窑口旁边的几十桶水哗啦啦地倒进窑口,掉头又往河里挑去。而窑顶上那五眼烟囟,还在冒着嗞嗞火焰,也迅速被封堵起来,灌上水。此时稍有不慎,让水漫过窑顶或透进窑里,那可是要窑毁人亡的。阿坤有一次就差点丢了命,窑顶上的烟囟咕噜咕噜地还在冒着水泡,他倒水时脚底一滑,下半身浸在水里烫了个半生熟,导致他成人后不管多少媒婆介绍对象,他总是摆手摇头。

封窑也是小孩们最幸福的一天,可以吃“窑福”。杀几条黑狗,在砖窑旁边的空地上挖几口灶,架上铁锅,锅里是热腾腾香喷喷的狗肉,全村男女老少围在一起,有的蹲着,有的站着,喝酒吃肉,谈天说地,好不热闹。平时村人之间有什么口角矛盾的,经此一顿大餐,大都笑脸相向,烟消云散了。



封窑后是漫长的等待。记不起经过几天了,等窑顶的水干了,窑里的温度慢慢冷却下来,就可以开窑了。这时候最让人忐忑,连广西师傅也是铁青着脸,慢慢地撬开烧火口,然后一块一块地把窑口的砖敲掉,往里一看,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又是一窑敲起来如铁块般叮当作响的好砖。

许多年以后,阿坤来城里探我,说起烧砖窑的事,他说,现在已经不准烧窑了,有专门机械制砖的,也不贵,都买得起,谁还干那辛苦活。他还说,我们一起烧过的那砖窑早就填了,现在村里,家家都盖上了两层半以上的小洋楼,除了他还住着以前的青砖白瓦房,至今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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