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文苑 鲁 旭:梦晤秦三良

 

人,谁不怕死?何况是这么无谓的死!这么没有价值的死!这么没有人格的死!无论你生前声名是多么显赫,这么一死,你也就成了牺牲!牺牲是什么?是那些用做祭祀品的畜牲!是牛,是羊,是猪!并不都像我们现在的口头语里所说的牺牲那么伟大,那么光鲜...





作  者:鲁  旭

图  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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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晤秦三良
文  | 鲁 旭


也许因为我是秦人的缘故吧,每读《诗经》,我都要通观《秦风》;每读《秦风》,又必读《黄鸟》。于是乎,也就从这里认识了三位英雄——秦之三良。严格地说,认识了三位有始无终的英雄,三位世人只知其勇烈不知其业绩的英雄。因了“有始无终”,也因了“不知其业绩”,我也就产生出了探究英雄生平故事的欲望。这也难怪,好奇本是人之特性么,芸芸如我者既不能超凡,更不能脱俗,产生探究之心也就在所难免了。

要想探究生活于数千年前的人的隐私,得有路子,得有办法。我穷其所思,才想出了向民间问询的捷径。强大如在这块沃土上戴上王冠的始皇帝,虽然可以焚烧掉留给后人的文字记载,却清理不掉人们头脑里的记忆;可以焚烧掉鍼藏缜密的书籍,却荡涤不了存在于人们口头的故事;可以断绝史书的连贯,却杜绝不住这故事的世代流传。也许这流传会使事实变形,但那大概,那规模,那痕迹却会永远存在。



久居雍城,耳朵里有关先秦的传说自然就多些,特别是关乎一代霸主秦穆公的传说。然而尽我所知以及近年来搜集到的民间传说,无非是“吹箫引凤”、“乘龙快婿”故事的变异,再就是“野人盗食良马,秦穆公不杀反而赐给美酒”、“野人韩原救驾”等,对于三良以及三良冢,却没有什么东西流传下来,甚而至于连为什么要把子车氏奄息、仲行、鍼虎称为“三良”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失望了,或者说绝望了。是什么东西让三良从他的父老乡亲的记忆里消失?是王权?是霸道?还是人们想超越痛苦而有意忘记?我不得而知。

唯一能佐证三良曾经存在于雍城的,是城南郊被当地人称作“三良冢”的三座高大的土堆。于是,我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三良冢。可惜人事沧桑,那三座曾经历过无数次风雨的土堆,终于没能躲过这一劫,也已经追随着“农业学大寨”大军的步伐,湮灭在广袤的农田里。那数十亩大的基座正在年复一年地生长着人们赖以果腹的庄稼,只有一块清代乾隆年间凤翔知府毕沅重写的碑石,沐浴着艳红的残阳,孤零零地矗在严冬的麦田,昔日的高大巍峨,永远地留在了我曹儿时的记忆里。

没有了别的办法,我只有再回到《诗经》里,查看那完整保留下来的三首《黄鸟》诗:
 交交黄鸟 止于棘
  谁从穆公 子车奄息
  惟此奄息 百夫之特
  临其穴  惴惴其憟
  彼苍者天 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 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 止于桑
  谁人穆公 子车仲行
  惟此仲行 百夫之防
  临其穴  惴惴其憟
  彼苍者天 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 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 止于楚
  谁从穆公 子车鍼虎
  惟此鍼虎 百夫之御
  临其穴  惴惴其憟
  彼苍者天 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 人百其身


读过《黄鸟》,我对这三位百里挑一的好人不由敬之,钦之,仰之,思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啊,当官的死了,没权没势的人可以被当作牺牲活活地埋进坟墓里;君主死了,那些当臣子的也难逃其灭顶之灾,无怪乎作为“百夫之特”、“百夫之防”、“百夫之御”的英雄,面对着深不见底的大圹也要“惴惴其憟”了。

“特”是什么呢?是鹤立鸡群的突出,是众里难寻的杰出,是百不一遇的特出。“防”是什么呢?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智计百出而令对方防不胜防。“御”自然是勇猛了,一百个人都难以抵御,一百个人都不能制止,还能说不勇猛么?然而就是这样的英雄,面对就要结束自己鲜活生命的大圹,也不能不发抖,不能不在临死之前起一身鸡皮疙瘩。

人,谁不怕死?何况是这么无谓的死!这么没有价值的死!这么没有人格的死!无论你生前声名是多么显赫,这么一死,你也就成了牺牲!牺牲是什么?是那些用做祭祀品的畜牲!是牛,是羊,是猪!并不都像我们现在的口头语里所说的牺牲那么伟大,那么光鲜,那么令人起敬。

我至今不明白,他们当时的“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怕死?这不可能!且不论这么说有污他们“百夫之X”的英名,单是群众心里也不好接受。那么是对权势的惧怯了?这说法虽然也对他们的清名和群众的心态有所损伤,但我想还是有可能的。因为正是这些看似冠冕堂皇的“XX主”,才有可能毫无道理地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制造出令人景仰的“忠”来。让那些英雄“杀身以成仁”,“舍生以取义”,让他们就这样“万古流芳”。他们是从来不理会那些英雄心里的感受的,你贪生也好,你怕死也行,或者说你不怕死也好,不贪生也行,这都没有什么意义,反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君叫臣亡,臣不得不亡”。如果在生死上有了“不”字,当然也就会在其它一切好词前边同样缀上“不”字:不忠、不孝、不节、不义……

我很想见一见三良,见一见我这个令人不可捉摸的乡党。
于是在某一天的某个时段,我乘着叫做“梦”的特别快车,穿越长长的隧道,来到他们生活着的地方。这里有权力比秦穆公还大的主宰,秦穆公已经沦为庶人,也已经雄心不再,正过着悠闲自在的小康日子。三良终于解脱了牺牲的命运,可以用人的语言和我交谈。

“你们兄弟被世人誉为三良,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我问。

“不提也罢。”这是老大奄息的表态。

“为国家为生灵尽了点儿绵薄。”老二仲行还想上纲上线,拔高自己。

“干了些不能为人道的好事。”鍼虎有点忧伤,说得很悲壮。

“可以告诉我吗?”

“不能!”三人异口同声,“我们已经没有了生命,但我们不能没有诚信。我们已经鍼默了两千多年,不在乎继续鍼默下去。”

我看正面采访得不到收获,正想施展平时经常用到的无赖手段,死乞白赖,软缠硬磨,诈蒙套骗,来达到我的目的,在一阵如雷的轰响中,也不知是谁从哪儿伸过来一只铁钳般鹰爪样的大手,将我有如小鸟般抓起,抛向了万丈深渊,于是我带着一身淋漓的臭汗回到了现实。于是三良的生以及他们的死也就成了一段永远的迷。
【作者简介】
鲁 旭 | 陕西凤翔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戏剧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陕西省民俗学会理事,凤翔县作协主席。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风流街》、《下乡纪事》等小说作品,《二娃审案》等戏剧作品,《凤翔民俗》(上下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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