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文苑 刘建生:被移栽的皂荚树

 

我每天见证着城市的喜怒哀乐。后来,人们发现我枝叶逐渐枯萎,死了。这棵树本来在乡下生活得很好的,不该移栽到城市里来!”有人说。“树挪死,人挪活!这么大的树,移栽伤根伤枝,大伤元气。”有人附和。...





作  者:刘建生

图  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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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被移栽的皂荚树
文  | 刘建生


我是一棵高大的皂荚树。

我长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高大挺拔,腰围两个小伙子才可以环抱,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我春天发芽,夏季如盖,秋季挂满皂荚,冬季嘛,供鸟儿栖息。

过去,我曾无比风光。每当吃午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端着碗陆陆续续汇集在我身旁,赶“牙察骨会”。东家长西家短,偶尔男人们开个荤笑话,羞得小媳妇满面通红,嗔怪着追打,欢笑声在我身旁飘荡。那段时光真是美妙!我成了村子的政治中心,也成了村里最大的伞!



每年秋季有个50多岁的大叔开着一辆蹦蹦车,和主人讨价还价,花二三百元买下满树的皂荚。然后大叔敏捷地爬上我的枝干,用竹竿轻轻敲打皂荚,生怕伤了我的枝干影响来年的结果。皂荚,是制造洗发水的上乘原料。过去穷人家买不起“海飞丝”,就将皂荚捣碎洗头,洗的头发柔顺丝滑。也有人买不起肥皂,同样用我洗衣,干净无比。敲完,大叔溜下树,一一捡起皂荚,整个过程要半天甚至一整天。

看着大叔汗流浃背,手脸乌黑,我好心疼。从他和主人的对话里,我才知道他自幼妈妈去世,和父亲相依为命。因为家穷(别人家盖平房时,他还住在窑洞里),三十好几还未成家。后来娶一位患精神病的大龄剩女为妻。幸好,生下一双儿女并未遗传妈妈的疾病。为了这个家,大叔春季挖柴胡、远志,夏季开拖拉机拉麦捆、碾场、犁地,秋季播种小麦、打皂荚、打枣。他还在方圆婚丧嫁娶时当厨子,给砖厂开挖掘机……后来,他用多年打拼积攒的20几万盖起和别人一样的三座平房,冰箱、太阳能等一应俱全,为子娶妻,为女嫁婿。他盖好房子的第二年,村里贫困户盖房可以享受国家两万元的补贴。可他不后悔,他觉得住自己努力打拼的房子气长!



可是有一年秋季,皂荚比哪年都繁都饱满,我等啊等啊,大叔依然未来。主人打听后才知道,大叔死了。那是一天晚上他去邻村亲戚家为孩子姨夫宝鸡的饭店联系员工,不料回到自家房后路上突发脑溢血倒地,直至次日凌晨才被出门上厕所的病妻发现。这时,他已经撒手人寰。从此,我寂寞的生长、开花、结果,皂荚依旧,可没有了打皂荚的人,任其落了又落。我的心,也很低落。

渐渐地,村里的有钱人逐渐在县城买房了。回村时他们充满喜悦,向乡亲们讲述住楼房的种种“弊端”,半是实情,半是炫耀。听者当面恭维,背后唾骂,发誓自己有朝一日也要在县城买房。随着城镇化的推进,青壮年外出打工,媳妇们去城里成了陪读妈妈,人们陆陆续续搬进了县城,村子逐渐成了“空心村”,只留下极少数老弱病残留守在村里。午饭时,再也没人到我下面端着老碗咥干面。

忽然有一天,来了一帮人,给主人给了厚厚一叠百元大钞,然后用挖掘机在我四周刨土,露出我的根须。我惊恐万分,不知将要发生什么。后来,我倒了,他们用油锯锯短了粗树枝,用草绳细细缠住带土的大圆球状树根,用吊车将我吊上大卡车。我一路颠簸,在疼痛中来到县城,被移栽在车站南侧的十二生肖广场中央,成为公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的身上挂着点滴,那是营养液。我好比做过手术的重伤员,剧痛过后逐渐生根发芽、抽枝长叶。缓过劲后,我欣喜地看到了城市的繁华:四周高楼林立,车辆川流不息,行人衣着光鲜,我仿佛在梦里。我做梦也没想到,本打算在偏僻乡村扎根颐养天年的我被高价购来移栽在县城的公园!



我看到,每天早晚一群老人不约而同来到我的身旁,在移动式音响的伴奏下跳好看的广场舞,健身、养性、交友,好不幸福!看到夕阳红,我也好高兴!

我也看到,夜里几个小伙子吃完烧烤提着啤酒瓶边走边喝,一个胳膊上纹着青龙的小伙子恶作剧般将酒瓶故意摔碎在马路中央,另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光头小伙用酒瓶敲掉了兔子大理石雕像的尾巴,还敲掉了猪雕像的右前足,我的雕像朋友痛得惨叫。我大声制止,可我们的语言人类永远无法听懂。我好悲伤!

我还看到,一对初中生情侣在我身下的石凳上亲密地搂抱、亲吻,旁若无人。

我无意中看到,一位妇女在我不远处摆水果摊,不顾天冷坚守到天黑,5岁大的小男孩在妈妈旁边玩耍。给人送桶装水的丈夫责怪妻子不早早收摊冻了孩子。激烈争吵中,丈夫举起结实的木凳子狠狠砸向妻子的头、肩,我拼命劝阻:“住手!你这个野蛮的男人,你怎么不体谅你妻子的良苦用心?她还不是为了多挣点钱补贴家用?夫妻之间要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你怎么做不到?”

我听到,几位进城的农民坐在石凳上聊天:

“唉,进城有啥好?整天呆在楼里像鸟笼子,心急很!在老家,一出房间门就是院子,抬头见天,出了头门就是水泥路,多豁亮!以前干干活,人就不心急了。可现在,闲着没事干,不是大清早排队去超市买特价菜,就是排队领免费的鸡蛋、挂面,买高价保健品。”一位老爷爷说。我明白,这是进城农民的恋旧、思乡情结,这是进城老人生活的真实写照。

“县城人互不来往,我对门人家两口都是公务员,头昂高滴,住几年了上下楼连招呼也不打,别扭滴。好几次我想问人家,看人家冷漠的,我也只好闭口。还是农村好,人爱人,亲热。”一位大妈深有感触地说。我想,这也是进城农民的“城市不适症”吧。

我看到宝马、奔驰停在宾馆门口,主人一身名牌。我也看到中三轮停在家具城门口,靠拉家具为生的打工者有时连续几天没生意,饿了买几个干巴巴的麻花嚼。

我看到劳务市场里众多打零工的务工汉,好不容易碰个叫人的,就蜂拥而上,唯恐失去难得的挣钱机遇。

我每天强忍着汽车令人作呕的尾气。

我每天见证着城市的喜怒哀乐。

后来,人们发现我枝叶逐渐枯萎,死了。

“这棵树本来在乡下生活得很好的,不该移栽到城市里来!”有人说。

“树挪死,人挪活!这么大的树,移栽伤根伤枝,大伤元气。”有人附和。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是自然法则!环境只是次要因素。”生物老师说。

周围站着许多人,包括跳广场舞的大妈、卖水果的农妇、酗酒的青年、早恋的初中生,他们都在思考着。

其实,他们谁有没有注意到,新芽正从我的根部顽强地冒出。

2016年9月17日清晨于富强花园
【作者简介】
刘建生 | 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凤翔县作家协会理事,会员。作品散见于《陕西青年》、《宝鸡日报》、《凤翔视窗》及新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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