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安《拾记四篇》

作者：宋长安...

老屋前有一棵枇杷树，树干粗壮，叶深绿宽大，偶有些虫食鸟啄的痕迹。它的脚下是废弃坍塌的旧屋，一块人去楼空的土地。正因为少了世人的干涉，这块小小土地上的居民自然生长。枇杷树被一种藤蔓缠绕，像是相依为命的旧时夫妻，几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随意地营造成画，带着几分野意，并充满活力。还记得那个早晨，天空灰白，四周寂静，我路过此地，抬头望着鸟儿，在老枇杷树上嬉戏，从这棵跳到那棵，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这是他们的天地，他们的自由，我没有，所以我不舍得离开。《山居岁月》—— 一张很喜欢的钢琴曲专辑。蝉鸣，蛙鸣，雨声，风声，溪水声，落叶声，各种虫鸣鸟叫，这是音乐里的呼吸。静听，仿佛置身于山林，没有网络，没有吵闹，没有急躁的心，只是着一身素衣，赤脚立于天地之间，心内体外被万物的言语包围，我想，我是化为山间的一缕野风了吧，不然我怎会这般轻灵，这样舒适？若是身不能随，心随也是大幸。我也嗅到了夏天的味道，轻吸一口就是阳光，悠悠一转便回到童年，只要开心就可以吃到冰淇淋。周末阳光甚好，一个人转了几路公交，在古城区下站。没有目的地行走，偶然发现一家花店，干净，简单。一眼被那盛开的向日葵吸引，金黄的心映衬着灰色的心，把它染成金色。向卖花的阿姨询问了许多关于养花的知识，欢喜地买了一枝，用好看的纸包着，拿在手上，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在路边观看指示牌，听见旁边玩耍的小女孩一本正经地对妈妈说“妈妈，我找到春天了，我找到春天了。”生活中总有这样不经意的感动。是个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古寺，暑假里拉着要好的朋友同去，当我一步步摸索着进入它的身体时，我知道，我的骨子是旧的。从小与寺庙佛法结缘，在一尊尊佛像前徘徊，在冉冉香烟与诵经声中玩耍，在虔诚膜拜的香客间穿梭，我的根已经扎在这片土壤里。时常回忆起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女人坐在竹椅上，在她吐出的烟气中，低低吟唱着听不懂的经文，我坐在一边，看缓缓上升的白烟幻化成什么形状，消失，重生。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外婆，她已经去世四年，癌症晚期，去世前的几个月做回了小孩，一生一死，终归为混沌。也是在那段时间后，萌生了一个执念，我要做她的眼睛，带她去各处的庙宇转转，听听那里的故事，参拜那里的神明，寻找着一位喜吸烟的女人，坐在阳光下，回顾着自己的大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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