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声】第五期——《写给母亲》

 

如果你们的爹娘还健在的话,好好地爱他们,好好地伺候他们,好好地哄哄他们,别太多的犟嘴,真的,不然的话后悔来不及。...



母亲,似乎永远是我们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你心有向往时,她支持你向前走;你路上有坎坷的时候,她担心你受伤;你往高峰不断攀登的时候,她在一旁,不敢打扰你。那个曾经被你惹得气急败坏的妈妈,终有一天变得“小心翼翼”。

今天来到我们的《愿闻其声》的朗读者是一位来自内蒙古的小伙子,大学毕业后只身前来昆明打拼的他始终牵挂着自己的家乡和母亲。谈到自己的母亲,他没有太多感动的话语,但是他不善言辞的外表下却饱含了一颗深爱母亲的心。

斯琴高娃曾说过:“如果你们的爹娘还健在的话,好好地爱他们,好好地伺候他们,好好地哄哄他们,别太多的犟嘴,真的,不然的话后悔来不及。”

世界上唯有母亲,可以为儿女榨干最后一滴血。所以,无论是年轻气盛的那个她,还是变得像老小孩的她,甚至是“在地下”的那个她,但愿我们想起那个曾经总叨叨“儿寒乎”的人,可以有一些特别温暖美好的画面以供回忆,而不是心中充满愧疚和懊恼。

明天是母亲节,祝我们的母亲快乐、健康。祝她们余生的每一天都是节日,只因有你的陪伴。
写给母亲
文/贾平凹
朗诵/赵强
人活着的时候,只是事情多,不计较白天和黑夜,人一旦死了日子就堆起来;算一算,再有二十天,我妈就三周年了。

三年里,我一直有个奇怪的想法,就是觉得我妈没有死,而且还觉得我妈自己也不以为她就死了。常说人死如睡,可睡的人是知道要睡去,睡在了床上,却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呀。我妈跟我在西安生活了十四年,大病后医生认定她的各个器官已在衰竭,我才送她回棣花老家维持治疗。每日在老家挂上液体了,她也清楚每一瓶液体完了,儿女们会换上另一瓶液体的,所以便放心地闭了眼躺着。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她闭着的眼再没有睁开,但她肯定还是认为她在挂液体了,没有意识到从此再不醒来,因为她躺下时还让我妹把给她擦脸的毛巾洗一洗,梳子放在了枕边,系在裤带上的钥匙没有解,也没有交待任何后事啊。

三年以前我每打喷嚏,总要说一句:这是谁想我呀?我妈爱说笑,就接茬说:谁想哩,妈想哩!这三年里,我的喷嚏尤其多,往往错过吃饭时间,熬夜太久,就要打喷嚏,喷嚏一打,便想到我妈了,认定是我妈还在牵挂我哩。我妈在牵挂着我,她并不以为她已经死了,我更是觉得我妈还在,尤其我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家里,这种感觉就十分强烈。我常在写作时,突然能听到我妈在叫我,叫得很真切,一听到叫声我便习惯地朝右边扭过头去。从前我妈坐在右边那个房间的床头上,我一伏案写作,她就不再走动,也不出声,却要一眼一眼看着我,看得时间久了,她要叫我一声,然后说:世上的字你能写完吗,出去转转么。现在,每听到我妈叫我,我就放下笔走进那个房间,心想我妈从棣花来西安了?当然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却要立上半天,自言自语我妈是来了又出门去街上给我买我爱吃的青辣子和萝卜了,或许,她在逗我,故意藏到挂在墙上的她那张照片里,我便给照片前的香炉里上香,要说上一句:我不累。

整整三年了,我给别人写过了十多篇文章,却始终没给我妈写过一个字,因为所有的母亲,儿女们都认为是伟大又善良,我不愿意重复这些词语。我妈是一位普通的妇女,缠过脚,没有文化,户籍还在乡下,但我妈对于我是那样的重要。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再不为她的病而提心吊胆了,可我出远门,再没有人啰啰嗦嗦地叮咛着这样叮咛着那样,我有了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知道该送给谁去。

在西安的家里,我妈住过的那个房间,我没有动一件家具,一切摆设还原模原样,而我再没有看见过我妈的身影,我一次又一次难受着又给自己说,我妈没有死,她是住回乡下老家了。今年的夏天太湿太热,每晚被湿热醒来,恍惚里还想着该给我妈的房间换个新空调了,待清醒过来,又宽慰着我妈在乡下的新住处里,应该是清凉的吧。

三周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乡下的风俗是要办一场仪式的,我准备着香烛花果,回一趟棣花了。但一回棣花,就要去坟上,现实告诉着我妈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母子再也难以相见,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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