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第一章路遇

 

------第一章路遇------



2011年公历8月13日,山东境内,一辆从S县启往L县的公共汽车正在路上快速行驶,售票员与司机一路谈笑,此刻也累了,拿出手机打起游戏。乘客们大都东摇西晃,昏昏入睡。詹晓龙——S市人民医院的普外科实习医生,双手抱臂坐在车窗边,神情冷峻的凝视着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今年二十六岁,大眼隆鼻,头发寸许,看上去帅气干练。在他斜后方,有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目光不时瞟着他,似在探究他的思想。此人一身黑运动装,面孔冷漠,一缕头发瀑布般从前额斜垂下,遮住了半只右眼,特像动画片中冷酷人物的造型。

暮色降临,夕阳逐渐变红,悄悄沉落。一抹红色透过车窗斜射进来,车内顿时添了一抹血色。

“车已进入L县境内,15分钟后到车站,请乘客们清醒一下,准备下车。”女售票员打了几关糖果炸弹的游戏,觉得无趣,瞥一眼窗外,伸个懒腰站起身来说道。

詹晓龙梦中惊醒般目光回收,扫视一眼蠕蠕而动的乘客们,然后晃了晃发硬的脖颈。突然,他身子一震,脖颈在后转的方位停住了。嘴唇微微一动,却并未发出声音,似乎为证实什么,他随即转身,目光如炬向斜后方望去。

詹晓龙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一直探究他的斜刘海。此刻,斜刘海慌忙垂头,那缕标志性刘海遮住了他的面孔。

詹晓龙坐正身体,心想自己每日面对的病人太多,面熟者随处可见。虽如此想,但他的心,却仍为没看清斜刘海而感到遗憾。斜刘海仿佛料到詹晓龙还会回首,低垂着脑袋,眼睛在刘海下悄悄上翻,密切关注着他的动作。只要詹晓龙身体微有变动,他的头便会垂得更低。

车站到了。詹晓龙拿起旅行架上的黑色背包,不忘再瞅一眼斜刘海,此刻斜刘海深深低头站起,转身背对他的目光,在里座乘客走出后,他又坐回原坐。詹晓龙见斜刘海如此,摇摇头,把背包放到肩上,大步走出公共汽车。斜刘海估计詹晓龙已下车,目光向车窗外一扫,抓起旅行包,随即迅速下车。

路灯亮了。L县城通往J镇的公路上,詹晓龙身背黑包踽踽独行。此次他单身出行,表面看是旅游,实际是去完成外婆给他的一个任务。

初秋时节,虽凉风阵阵,但詹晓龙因走得快而急,脸上不由的汗水涔涔。他停下来,呼出一口长气,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边擦汗边解粉色衬衫的纽扣。

路上来往车辆极少,偶有几个淳朴乡民骑车经过,步行者却仅他一人。回首望,县城已被远远甩在后边,路两边土丘山岭的阴暗处黑幽阴森,仿佛暗伏着无数匪徒,随时准备出来抢劫。

抬头,月儿初圆,温润如玉,缓缓在云间穿行;点点星辰,闪闪烁烁,友好向他眨眼微笑。望着辽阔的夜空,詹晓龙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妈妈,为了妹妹的重生,保佑儿子此行成功吧。”

一辆出租车迎面驶来,在驶近他处减速,司机探头道:“小兄弟,上来吧,车费么,我可以便宜点。”

詹晓龙犹豫一下,想起囊中羞涩,摇头道:“不用,我比较喜欢走路。谢谢师傅。”

司机无奈笑了:“那好,小兄弟,再见,祝你好运。”

望着出租车离去的影子,詹晓龙想起刚出县城,这位司机从后而来问他坐不坐车的情景,无声一笑,自语道:“这司机真怪,要挣钱不在县城,偏要来这不见人影的公路上,不亏本才怪!”

詹晓龙向前望去,几星灯火在不远处闪烁,像挂在树上高低错落的灯笼。他仿佛看到希望,大踏步继续行程。天空突然落下几粒雨点,并逐渐加密,他不可置信的仰头,月儿与星辰依旧挂在天上,雨点在路灯下像飞蛾一样拥挤着飞舞。他奔跑起来。

“嘀嘀……”,车喇叭声在詹晓龙身边响起,他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下来。车窗滑下,后座一个中年男人探头问:“小伙子,你去哪儿?”

“J镇。”詹晓龙答道。

“正好顺路,上车搭你一程。”中年男人说。

顾不得细想,詹晓龙坐进车后座。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水,他抬头道谢,中年男人惊异道:“飞虎?!”

“谁是飞虎?”詹晓龙心内一惊,禁不住暗暗自语。

年轻司机回头瞥一眼詹晓龙,向中年男人说道:“哎呀,滕总,他长得可太像经理了!”

被称作滕总的中年男人点头:“是啊,小于,确实像!”

接着又问詹晓龙:“你叫什么,孩子?”

“詹晓龙。”詹晓龙回答。

“不错的名字。”滕总惊诧的目光隐去,随之浮出一份好奇:“你多大了,晓龙?”

“26岁。”

“哦,真巧。我儿子也26岁。”

“是吗?真挺巧的。”

詹晓龙并未感到惊奇,因为同龄人随处可见。但滕总说到儿子时那份自豪,却给他一份说不出的温暖。也许这与他从没得到过父爱有关。他暗暗羡慕那个同龄人。

“我儿子,名字是——飞虎。”滕总微笑道:“你们不仅年龄相当,而且模样非常相像。”

詹晓龙瞪大眼睛,摸一下头顶短发,惊奇而难以置信:“竟有这种事?”

车平稳向前驶去。滕总点了点头。

短暂沉默。詹晓龙趁此打量起飞虎的父亲。四方脸,一字眉,右眉心有一个痦子。眼睛雪亮,似乎能一眼把人看穿。嘴唇厚嘟嘟,带点憨厚相。总之,从滕总相貌看,他属于既精明又诚恳的那种人。不知为何,他觉得滕总面善,似曾相识。

“怎么,想在我身上寻找飞虎的影子,晓龙?”滕总笑道:“这你就大错特错了!飞虎完全不像我,我女儿模样倒与我有些相似。别看我矮,两个孩子却遗传他们母亲的基因,都是高挑个子。飞虎高且壮,同你一样,你有一米八吧?”

“一米八一。”

滕总再次惊诧:“巧了!飞虎与你丝毫不差。”

递过一张名片,他自我介绍道:“我叫滕冲,很高兴认识你!”

詹晓龙无法相信滕冲的话,甚至觉得,所谓的飞虎,完全是杜撰的一个人,不然,怎会与他一模一样。除非飞虎站在他面前,否则,他只当这是一个玩笑。接过名片,握住滕冲的大手,他问道:“叔叔,你要去哪儿?”

“回老家。J镇向东一里的滕村。你呢,晓龙,到J镇做什么?”

“到福山游玩散心,顺便给家人祈福。”

“福山风景的确不错。我也好久没去了,明天给你做向导,一同前行怎样?”

“真的?”詹晓龙高兴笑道:“这次出门运气好,遇到贵人——滕叔叔!”

滕冲微微一怔,詹晓龙的笑脸,与儿子是如此相像,若不是儿子发型更时尚帅气些,他真会把詹晓龙当成儿子。滕冲认为这是缘分,于是诚恳邀请詹晓龙到老家去住宿。詹晓龙觉得太打扰滕冲家人,便婉拒了。滕冲留了詹晓龙的电话号码,说明早8点准时来接他。

雨早已停了,空气湿润而清新。J镇一家旅馆前,詹晓龙下车,挥手目送黑色奔驰远去,转过身,不禁惊讶的“咦”了一声。不远处一家百货铺前的灯光下,一辆出租车刚刚停下,车牌号码7712,正是路上他遇到的那辆出租车。

司机右边的乘客,沉稳而坐,既没有给司机路费,也不像要下车的样子。他的目光,一直望着詹晓龙的方向。

今天的巧遇,多的不寻常,不能再简单的归为“巧遇”。他想理顺一下思绪,但浑身疲惫不堪,大脑也不肯配合,甩甩头,他迈进了旅馆大门。

借着旅馆屋檐下的电灯泡灯光,呈现在詹晓龙面前的,是一派杂草丛生的景象。几条小路弯曲在及膝杂草间,从旅馆大门通往各个房间。乍望之下,一种荒凉感油然而生。

詹晓龙依然记得,二十年前的清明时节,他和妹妹曾随外公、外婆回L镇老家上坟,就住这家旅馆。后来上学后,便再没来过这儿。

清一色的红砖平房,木格玻璃窗,里面糊着报纸,旅馆还是二十年前他来时的老样子,一点没变。詹晓龙不禁感叹,山外世界日新月异,山里小镇,却宁静祥和,独守着那一份清贫,安然度日。

旅馆最东面,有间不大的的屋子,办理住宿手续就在这儿。里面是一对年近七旬的夫妻。男人高瘦,满脸皱纹,腰佝偻的厉害,接钱的手一刻不停地颤抖着。女人很矮,个子只及男人肩,短发,一只眼睛有点斜视。从相貌举止,詹晓龙一眼认出,这正是二十年前那对中年夫妻。时光荏苒,如今两人已步入暮年,头发花白,行动也变得迟缓。詹晓龙感叹不已。时光就是如此神奇,可以让他从一个矮小的孩子变成高大的青年,也可以使一对身体结实的中年夫妻变为耄耋的老年人。

“7号房。”老板娘微笑着递过钥匙,又弯腰提起一个暖瓶:“有热水,烫烫脚去乏。”

詹晓龙点头,心内十分感激。今晚是必须要用热水的,虽然并非是泡脚。他接过钥匙,便到自己的房间去。打开7号房间的木门,一股香烟味扑面而来。詹晓龙不吸烟,因此很是讨厌烟味。他想上位房客定是个大烟民,整日烟不离手,才会造成室内如此味道。打开电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前后窗。房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对木桌椅,但看上去还算干净。户外的新鲜空气穿房而过,詹晓龙满意的笑笑,从背包中拿出一个面包,就着热水狼吞虎咽。院里响起脚步声,随后是轻声的交谈和钥匙叮当的碰撞。他侧耳倾听,知道又有新房客,默然一笑,心想居然还有比自己晚到的投宿者。脚步声渐近,从开着的门前经过,詹晓龙扭头一瞧,却是路遇几次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司机颔首示意,詹晓龙微笑回应。

室内烟味已了无踪迹,詹晓龙起身关好门窗,为谨慎起见,只留木门上方一对窗户开着。然后,他撕开一小袋龙井茶,放入床边旧花瓷脸盆,壶中开水全部倾进,茶叶翻飞,慢慢舒展,像一个个飞蛾旋舞。望着这些舞动的茶叶,他耳边响起外婆的话:“龙井茶水泡一晚,早起茶水出现莲花水纹,把宣纸放进去,地图就会显现。做标记的地方是路线和地点。”

詹晓龙的食指触到水面,又猛然缩回,迅速放到嘴边对它吹气。另一只手则把脸盆推到床下。做完这一切,他仰身躺到床上去。

朦胧中,外公突然走进来,欲言又止。詹晓龙问他怎么也来了?外公嘬起嘴唇,伸出食指示意他噤声。然后在床边坐下,小声道:“晓晴得病的事,我都知道了。不过,这事只我们两人知道就好。”

詹晓龙听到门外有细微动静,眼光一斜,发现从开着的门缝飘进一缕长发,便故意大声道:“晓晴,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把詹晓龙从梦中惊醒,他跳下床,猛然发现在打开的门上窗户的窗棂上,放着一炷香,暗夜里,他清楚看到鬼火般闪烁的香火。夜半三更,在人家窗上点香——他想踩着椅子把香取下,可走到椅子边,却感到力不从心,身子绵软倒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爱情像早晨的光芒洒向大地/你是爱神带着爱情降临/你为人们带来每段传奇……爱神降临/放飞所有爱情/你是唯一/我的唯一……”

早上,詹晓龙被一阵手机铃声唤醒。王明特别的声音合着音乐不间断传来,那声音,仿佛远在云天,又好似近在身边。音乐停了,不久又响起,再停,再次响起——詹晓龙的意识逐渐清醒,他睁开了眼睛。手指动动,想拿枕边手机,然而手臂却不听使唤,他只得暂时打消念头。阳光从未粘报纸的上层窗户射来,正照在詹晓龙的脸上,他眯细眼睛猜测时间:“大约7点钟罢。”

昨夜睡得好沉,居然一个梦都没做——不对——詹晓龙游移的目光停在门边木椅上,皱起眉头,脑海中划过外公进门的情景——与这情景相连的一片记忆,突然如泉水般汩汩冒出,他一时觉得不可思议。

身子终于能动了,他起床,双手捧住头停了几秒。脑袋木而钝痛,仿佛昨夜失眠,没睡好的样子。腿也不听使唤,犹如两根木棍,僵硬得很。站到木椅上,他想寻找昨夜那柱香,影踪皆无,只有一小撮灰烬,证实昨晚一切并不全是梦。

跳下椅子,他一把抓过桌上背包。背包最上面是一个崭新的记事本和《知音》,下面有几件替换内衣。背包里侧袋的钱包里,崭新的两百块钱耀人眼目。背包里一切东西整齐有序,钱也分文未少。但记事本和《知音》,他怕页脚卷了,特意贴包壁竖放,现在,却平放在包最上面。也许是自己想错了?!他心内暗道。不过,令他疑惑不解的是,他清楚记得昨晚趴到了椅子上,醒来却安稳躺在床上,这,又说明什么?难道有人来过——他猛地把背包放倒,立刻,一个隐形拉链呈现在面前。轻缓拉开,里面空空如也。詹晓龙两个手指伸进去,轻拨开一层布,一个小红包像一个袖珍新娘探出头来。藏宝图还在,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打开红包,是一张折叠成正方形的宣纸,颜色淡黄,一望而知年代久远。詹晓龙警惕四望:窗外没有任何动静,屋内只有他自己。他蹲下身子,从床下拖出旧花瓷脸盆,盆内褐色的水面上,浮着一朵美丽的莲花状水纹。詹晓龙欣喜万分,把宣纸打开——居然干净整洁,无字无画——但奇迹就在刹那出现,16K的宣纸平放到水纹莲花上,如同雾气消散,从模糊到清晰,宣纸渐渐呈现出一幅山水图。

詹晓龙把宣纸小心提起,平放桌上。凝神细看一番,然后在记事本上记下几个字:右拐、下。

五分钟后,宣纸上的图渐渐模糊,直至不见踪迹。詹晓龙直身,想把笔放到上衣口袋,发现自己居然只穿一件内裤,哑然失笑。立刻到床头寻找衣服,在目光接触到衣服的刹那,不禁怔了。他记起昨晚未脱衣,而现在却只穿着内衣……

突然,王明的《爱神降临》再次响起,吓了他一跳。

犹疑几秒,他接起电话。

“喂,你好!”

“晓龙,刚起床?你们这些年轻人那,就喜欢睡懒觉。咱们几点出发?我去接你。”

“谢谢滕叔叔。现在几点?我还没洗漱。”

“八点一刻。八点半怎样?”

“好。”

“一会见。”滕冲挂了电话。

詹晓龙放下手机,对着衣服低声自语:“一定有人来过!会是谁呢?”

迅速穿好衣服,他在室内仔细检查,门锁完好无损,窗户也不见损坏迹象。奇怪的香火和失去知觉这两个疑问串在一起,一星火花蓦然从他脑中迸出,詹晓龙如醍醐灌顶:迷香!而他的晕倒、一夜未醒,以及早起的各种身体不适,与迷香大概都有关系。

桌上宣纸仍在,詹晓龙附上几片手帕纸,揭去后,再附上几片,宣纸很快变干,他小心翼翼折叠,包上红布放到旅行包底部。然后,借倒茶水之机,仔细观察门外情况。门口有蓝砖的小碎片,他捡起来,沉思的目光在院中巡视一圈,最后锁定不远处一小块歪斜的杂草。果然,那里散乱躺着五块蓝砖,手里的碎片,正和其中一块砖头的创口吻合。

十五分钟后,詹晓龙走出旅馆大门,滕冲的奔驰已停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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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福山------

福山原名斧山,主峰酷似斧头,相传为太上老君之神斧,无意中掉落凡间,自此成一巍峨高山。世人觉得“斧”为利器,听着不吉利,但因是神斧,却能保平安,令人幸福安康,便以“福”字代之。山顶有老君殿堂,据说家有烦难纷争,只要到殿堂烧香许愿,烦难纷争不日自会消解。由此,老君殿香火四季长盛不衰。当然,只有这些,并不足以吸引游客,据说自清嘉庆年间,福山始见黄栌,入民国后,黄栌逐渐成林,布满山峦。每当深秋,霜打栌叶,遍山红透,成为一大景观。

现在,仅是初秋,绿叶皆未变红,站在山脚下,天高云淡,漫山碧绿,如斧头般的福山主峰上,大书“L县人民欢迎您”几个白色大字,自成一幅令人心胸开阔的美图。

虽是星期日,游人并不多。司机小于望着福山山顶,称自己小腿痛,在山下等滕冲和詹晓龙。两人并不在意,兴致勃勃上山。滕冲在前,导游般不断解说。詹晓龙怀着新奇而快乐的心踏上福山台阶,感觉与小时印象已大不相同。

一路上,群峰环翠,壁立千仞,嶙峋夔石,青者如黛,白者如垩,峭者如削,剥者如脱。詹晓龙目不暇接,叹为观止。加上阳光明媚,鸟语阵阵,秋高气爽,常人若有烦心事,也将被这自然美景荡涤一空,只剩下快乐轻松的心情。然而,詹晓龙最关心的似乎并不是这一路美景,滕冲解说间隙,他立刻低声问:“滕叔叔,南崖洞穴快到了么?”

“过去仙水池就到了。”滕冲笑问:“以前来过还是在网上搜的?”

“小时陪外婆来上过坟。”詹晓龙笑道:“洞穴名字印象深刻,洞穴样子记不太清了。”

“福山洞穴以险闻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了再下评语。”滕冲向右一指,道:“咦,前面有位相面的道长,咱们去瞧瞧?”

石阶拐弯处,飘扬着一面白幡,上书“相面”二大字。一个身材瘦小、道服装扮的人坐在马扎上,上半身被不断飘起的白幡遮住。

詹晓龙对命运的看法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想要改变它,不努力永远只是妄想。不过,小时因外婆喜欢算卦,他也着实迷了一阵。高考时,外婆让一位算卦灵验的先生,给詹晓龙和妹妹算了一卦,结果说妹妹会高中,而他则名落孙山。幸好外婆并未把这卦告诉他,不然,他一准会落榜。分数,他比妹妹高出二十多分,两人同时被中国医大录取。后来,外婆无意中漏出这事,引起他的深思。早在高中,他就和一同学辩论过算卦先生,同学说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察言观色,所谓点中别人心事,不过是猜中而已。当时他极力辩解,认为事实绝非如此。并拿出外婆的论断,命中该有的东西,谁都抢不去,命里无时,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而这些,都在脸上写着。并举出种种例子证明。两人各执己见,互不相让,最后不了了之。高考之卦,使他对算卦先生产生怀疑。当他将这事告诉外公时,外公却说,孩子,那是外婆的信仰,我们不必把这作为自己的信仰。但是,和外婆不能因此争论,毕竟,她是长辈嘛!詹晓龙这才明白,原来,外公并不相信算卦,可是因为爱,他表面上却同外婆一样深信不疑。自此,詹晓龙向外公学习,变得既有自己论断,又依然与外婆和平相处。

对于滕冲的提议,詹晓龙如平日对外婆,并未反对。两人很快来至空无一人的卦摊前。算卦的道士或因常年在外,灰色道装脏兮兮,好似经年未洗;平底布鞋犹如经过长途跋涉,浮着一层土;他最引人注目的是眉毛和胡子:八字眉,浓黑粗长,嘴上一副黑色长髯,足有三十公分,飘然而袅。小眼睛、直筒鼻子穿插在这些黑色毛发中间,像一堆茅草中的小小点缀。年龄约有四十岁,额头眼角却光洁如二十岁,使人顿生道业深厚之感。

“两位要相面还是卜卦?”道士声音悠长尖细,像从嗓眼中徐徐挤出来的。

“相面。”滕冲说。

“这位先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望而知事业有成家庭和睦。不过,先生印堂有一点暗迹——显示最近家中不太平,但无关大碍。”道士眨巴着小眼睛煞有介事道。

“道长神验。”滕冲佩服不已:“老母近日小病,已经好转。”

“令尊与令堂阳寿还有30年。”道士点头颌首道。

滕冲惊喜问道:“若有这样造化,真是我们滕家前世修来的福分。”

“岂止如此,先生此后也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滕冲喜不自禁,拱手称谢。

“晓龙,赶紧让道长给你瞧瞧。”

詹晓龙微微一笑。尽管滕冲家事被算准,他却依然不信。但好奇心驱使他点头——他倒要瞧瞧,道士能不能算准自己家事。若不准,他会劝道士改行,不要骗人混饭吃。

道士似乎猜到詹晓龙心事,意味深长望着他,嘴角浮上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位小施主印堂发暗,家中有大变故,此变故需要天力——”道士故弄玄虚,停顿一会,眯细眼睛道:“但也需要财力。”

詹晓龙心下一惊,强作镇定:“那依道长看来,此大变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

“施主印堂正中有一星亮点,代表金,若有了金,天力自会来助。”道士说的头头是道。

詹晓龙瞪大眼睛。难道这道士能未卜先知?不可能!但在这陌生小镇,无人知他家事,为何偏被他说中?!

此时道士似对詹晓龙微微点头,目光却越过他的头顶,詹晓龙觉得奇怪,回首一瞧,一个白净帅气的年轻人从此处经过,目光与道士对接,稍一点头,随即离去。

滕冲仔细观察詹晓龙的面孔,那张白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发暗或发亮的痕迹。但詹晓龙的表情告诉他,道士句句言中。他暗想:“这道士,神人。”

詹晓龙心下虽不服气,但因道士之话都是好话,无法驳他。他学滕冲的样子拱手:“多谢道长指点迷津。”

两人相面钱共一百,滕冲抢付,多给道士一百算作感谢。

他们来至仙水池,滕冲仍念念不忘道士,忽然笑道:“从前山上并没见过道士。不知这道士哪来的?若果真这样灵验,在山上盖处道观,一定香火鼎盛。”

詹晓龙心不在焉的附和,并再次问起南崖洞穴。滕冲说前面就到。

仙水池只是一个小小的石头池,里面清水盎然,据说池底有泉眼,还有一个出水洞,故此泉水总保持在同一水位。站在池边向里望去,池底铺着零星一角、五角的硬币,宽厚的石头池沿上,放着一尊小小的观音瓷像,一望而知是现代作品。仙水池前面,放着募捐的木箱,里面只有几张一元纸币。

“很久之前,这儿没有观音像,那时来这儿的人,都会带些仙水池的水回去,据说治百病。现在有了观音像,游客喜欢把硬币扔水池里,这水,真是可惜了。”滕冲惋惜的摇头。

仙水池之水能治百病的传说,詹晓龙不感兴趣。他甚至在心内暗暗反驳:“若如此,人还有什么不可治愈之病!”

过了仙水池,折东而南,咫尺石径,步履维艰,蜿蜒盘曲,只能手脚并用爬攀而上。两人小心翼翼过一石桥,南崖洞穴立刻展现在面前。詹晓龙向洞穴望去,洞口处似见人影一晃,定睛细瞧,却什么都没有。

“滕叔叔,洞口处好像有人,你看到了吗?”詹晓龙揉着眼睛问。

滕冲向洞口望去,摇头道:“晓龙,眼花了吧,此处路险的很,哪有人影?这儿只有我们两个。”

詹晓龙的疑惑如同清晨的露水,经过滕冲话语的阳光照射,瞬间蒸发,不留一丝痕迹。

洞穴紧邻悬崖,三个并排,像一个三孔窑洞,两边洞小,只能容一人低头弯腰而进。中间洞穴却足有三米宽,两米高。小洞中不时有鸟儿飞出,舞翔山涧,和鸣深谷,滕冲说这就是所谓的“双雀迎宾”。

两人没有探险的爱好,自然只走进中间洞穴。洞穴深不见底,入口三五米尚能见点亮光,继续向内,漆黑一团。两人各拿手机照明,惊起几只蝙蝠在头顶盘旋。地面越来越坎坷,滕冲拉住詹晓龙道:“里面没什么可看的,咱们出去吧。”

詹晓龙心有不甘:“再走几米,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风景。”

话未说完,只听“呀”的一声凄厉鸣叫,和着“哎哟”之声,滕冲已然趴到地上。一只乌鸦扑翅从头顶飞出洞外。滕冲借此再不肯向前,执意要出山洞,说游客大都只在洞口一两米处瞧瞧,没人曾深入此洞。詹晓龙只得一起出来。

洞口外,詹晓龙对脸色苍白的滕冲道:“滕叔叔,这样好了,你在外边等我一会,我进去瞧一眼,赶紧出来。”

滕冲拉住詹晓龙摇头道:“晓龙,没什么可瞧的!”

詹晓龙笑了:“滕叔叔如果有事,就先下山好了。我想看一下,里面还有什么动物或者鸟。”

滕冲无奈放行:“好,那我到外边等你。如果有意外,打电话或者大喊。记住,别走太远。”

詹晓龙点头,随即大步走进去。只身一人,再加上对路况有些熟悉,他走的从容不迫。不过,他一直贴在洞的右侧走,并不时用手机照一下洞壁。突然,右边洞壁处又现出一个分洞,他惊喜不已,欣慰自语:“可找到了!”

一声脆响,似乎什么东西落到地上跌碎了。然后是一阵节奏欢快的DJ音乐在洞内回响,寂静之下突起此音,詹晓龙不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本能回应道:“谁?!”

随着“谁”字出口,詹晓龙突感头顶被人“噗”的拍了一下,不轻不重,却足以令他三魂出窍。他恐怖喊道“谁呀?”,声音在洞内回响,猛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

无人应答。这声凄厉大喊,早被音乐掩埋,不留一丝声息。詹晓龙扶住墙壁,腿颤抖不已。一曲罢了,另一曲接上,这音乐似乎永无休止之日。詹晓龙身子贴住洞壁,拿手机在周遭照一圈,亮光所及之处,只有惊起的蝙蝠在飞。他定定神,停止了前进,然后反身出洞。而那DJ音乐,却像鬼魂般一直追在他的身后。

走到洞口处望见外边的阳光,詹晓龙只觉亲切异常。他几步跑了出来,想把洞中惊险告知滕冲,却发现洞外静悄悄,空无一人。

“滕叔叔——滕叔叔——”,詹晓龙跑到来时路口,对下面大喊。

“在这儿呢。”声音来自身后,詹晓龙不由打一激灵。

“怎么,吓着你了?”滕冲笑着走来:“你入洞后,我到洞那边方便了一下。”

詹晓龙目光顺着滕冲手指望去,地点在小洞里侧,怪不得没瞧见他,刚才差点以为他是从大洞中走出的。

詹晓龙把洞中经历,源源本本讲了一遍。滕冲同詹晓龙一样摸不着头脑,他说这洞深不可测,一般游客只在洞口瞧一眼,并没人深入过此洞。他分析里面不会有人,所谓的被人拍,可能是被蝙蝠翅膀碰到。这点詹晓龙赞同。只是那声脆响以及音乐,滕冲也无法解释。

两人回到洞口处,大洞里面静悄悄,听不到任何声音。詹晓龙希望滕冲再陪他进洞,探个究竟解开疑团。滕冲却连连摆手,称自己自幼胆小,这样的事从不敢参加。又劝詹晓龙,说以后可带几个胆壮的朋友一起进去,这次就算了。詹晓龙觉得滕冲言之有理,也便作罢。

两人继续行程。山顶老君庙前,滕冲买香两柱,和詹晓龙一起上香祈愿。詹晓龙此时此刻把不信神鬼的念头打消,一心一意为妹妹祷祝。

下山途中詹晓龙十分沉默。滕冲只以为他在洞中受到惊吓,也不说破,仍旧尽心解说。

福山山路九九归一,最终又回到来时路。此刻,这条路上既有上山游客,又有下山游客,虽不拥挤,却比来时看上去热闹多了。滕冲问詹晓龙下山后有何打算?已经十点钟,詹晓龙仰望山顶,神情恋恋不舍,叹口气,正要回答滕冲,却突然听到背后有女子大喊:“小偷,捉小偷!”

回头,只见刚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位紫衣女子,正奋力追赶一个瘦小黑衣人。黑衣人三脚两步跳入路边树林,眨眼不见踪迹。

“我的项链——”女子无奈而失望的摇头。

此刻詹晓龙早已似箭离弦,冲了出去。目标越来越近,前面小偷急了,把手中东西向后一甩,一条闪烁着金光的链子,正甩到詹晓龙胸前。詹晓龙措手不及,金链落进脚下草丛里。等他捡起金链,四望一片野生植物齐至腰间,满眼绿色,哪里还有小偷的影子?他举着这根粗大的黄金项链,像举着一串闪闪发光的黄色野果,返回石径,问那女子:“是这个吗?”

女子期待的脸上顿时布满惊喜,接过项链鞠躬致谢:“是的,是的,谢谢你,小伙子!”

“不用客气。”詹晓龙说:“阿姨,遇到这事最好报警。”

“既然项链追回,就算了。不然,今天上山也不能玩个痛快。”说着,女子打开斜背的随身包,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递来:“一点小意思,请收下。”

詹晓龙连忙推脱,拉起滕冲就要下山。滕冲却站在原地不动,望着女子试探问道:“是冯敏吗?”

女子一惊,仔细打量着滕冲,点点头:“我是冯敏,你是——”

“果然是你!”滕冲大笑,露出一颗虎牙:“我是你同桌!”

“虎牙!”冯敏脸上绽开一朵惊喜之花:“是你吗?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比从前胖了,初中那会,你瘦的跟个猴子似的。”

“你那会倒丰满些,如今身材苗条,更有风韵。咱们多少年没见了?30年?”

趁滕冲和冯敏叙旧之时,詹晓龙细细打量起冯敏:鹅蛋脸,眉眼很精致,及肩淡黄色卷发,随意而自然。淡紫色纱质长款坎肩,搭一件白色吊带小衫,膝盖处泛白的蓝牛仔裤,米色花朵平底皮鞋,时尚靓丽。笑容甜美,眼角的细纹,显示她年龄四十多岁。举手投足娴雅安然,浑身散发出一种成熟美。

詹晓龙听他们谈话,得知两人是初中同桌,后来冯敏转校,自此再没见过面。冯敏硕士毕业后去美国读博,之后留美工作。不过,她一直单身,至今未婚。这次回国探亲,将小住二个月。今天是回国第二日,居然遇到滕冲。而滕冲高中毕业未能考上大学,他先在一家装饰公司打工,后自己注册一家小装饰公司,现在,已是下设十家分店的S市腾飞装饰有限公司董事长。滕冲兴奋之余,要陪冯敏爬山,中午联系几个当年同学,一起聚聚。

詹晓龙听到滕冲的打算,思量自己最好先回S市,于是便跟他们告辞。滕冲和冯敏都不放他走。冯敏说:“这样好了,我快些上山,你们在山下等我,中午呢,我请你们吃L县特产“全羊”宴,午饭后咱们一起回S市。同学嘛,有的是时间,改天再聚。小伙子,你看怎样?”

滕冲赞成:“好,听你的。不过,你现在是客,午饭当然我请。你一人上山孤单,我们陪你。”

冯敏笑道:“我倒是乐意,只是不知道小伙子什么意见?”

詹晓龙表示不想再去,在山下等他们。他与滕冲、冯敏分开后,来到入口外,边走边向南望去,只见水泥广场两边摆着许多商贩摊位,山里特产、各种小纪念品琳琅满目;商贩南边,散乱停放着一些汽车和三轮车,滕冲的奔驰也在其中。从商贩摊前走过,他买了一些核桃、板栗和几袋煎饼,算是给外公和外婆的礼物。纪念品摊上,小饰品大都粗糙,只有一幅红叶蝴蝶标本做工精细,构图别致,被他一眼看中买下,作为送给妹妹的惊喜。

买好东西,人有些乏,但心情却比刚下山时好了许多。詹晓龙找到滕冲的奔驰车,司机却不知去了哪儿。在车背阴里,他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来歇脚。太阳明亮,耀得人眼花;蔚蓝的天空,则像无边际的大海;白云朵朵,是美丽的白莲花,绽放在蓝色水面上。仰望蓝天,令他心胸开阔,觉得人生事,只要有信心,一定能达成心愿。

他给妹妹发出一条短信:“晓晴,哥给你带了件意想不到的礼物,猜猜是什么?”

短信很快得到回复:“是个可爱的布娃娃。”

“不是。”

“那是什么呀,猜不出,呵呵。”

“嘿嘿,不告诉你,下午给你惊喜。”

“哥,还是你疼我,谢谢喽。外婆喊我,先去了,下午见。”

“好。”

已经十点五十分,滕冲和冯敏还没回来,詹晓龙后背贴住车身,有些朦胧。此处人乱,他怕有闪失,为驱赶睡意,便四处遛达。猛然,一辆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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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经管理财小说 《重生》

作者:菱花舞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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