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第五章 一个人的海（上）

------第五章

一个人的海（上）------



“我们需要安静些的地方。”

他一边跟着我一边发牢骚。我本想带他去一个商场，那儿有很多桌子、椅子供人休息。

“在上海，没有真正安静的地方。”我说。

最终我决定把他带到我学校去，那儿也许合适些。

进寝室肯定不方便，我在树林边找到几个石椅，和他坐下来。

“可以说了吗？”我问。

“当然！”他耸耸肩，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我能放在身边的唯一东西。”

我俯身瞧着照片，背景是一片云海，中间是个单眼皮女孩，扎着两个俏皮的辫子，给人一种天高云深的感觉。

“她是谁啊？”

“玛雅。”这是全部的回答。

“玛雅？”

“对，她的网名。是不是很有神秘感？”

我点点头。

“我们在网上聊得很投缘，就是无话不说的那种，你知道的，可是现在……”

我看见他全身一阵痉挛。我猜是在某个时候，情况变得很糟，让他断了回家的念头。

“冷静些好吗？”我说，“每个人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他迟疑片刻：“没什么，这真是太蠢了，全是我异想天开的结果。”

“继续！”我说。

他又说了下去，“我们每个人对感情都有种义无返顾的渴望，没人愿意孤立自己。可我们实在像南美洲的一只蝴蝶，尽管扇动的是自己的翅膀，却不知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后果。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当然懂得！我觉得心跳得厉害，真需要下点功夫才能使它平静一些。

“玛雅是个好心肠的人，也很实际。但是有很多时候，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来上海找她吗？”

“是，网友见面一般都是冲动的结果。而且我感觉我们已经不仅仅是网友了，更像是……”他深深望进我的眼里，似乎在衡量我是不是个能够信赖的人。

“我来上海找她，因为我想见她。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我没对其他任何人主动说过。”

“你是偷偷来的？”我很惊讶，“包括你的父母也不知道？”

“是的——不过我的爸爸早年死于车祸了。”

“对不起，可这……”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要是说了，他们肯定不同意。我的朋友都是很理智的人，他们一定会劝我。我干脆一个人来了。”

“只为见一个人？”我问。

“这还不够吗？”他反问。

这真像无聊的言情剧对白，我忍不住说：“好吧，你终归是要回去的，你的事情还得自己解决——你没想过后果吗？你的朋友、亲人会有多担心，学校怎么办，你完全可以放假后再来呀！”

“我当时哪想这么多啊！”他苦笑着说。

“后来呢？”

“我们终于见面了！”他突然变得热切起来，“谁说一定会‘见光死’？她真名叫丁淼。那几天我们玩得很高兴，我原先设想也就这样玩几天，然后回去，以后争取考到上海来。可越到后来越舍不得走了，产生感情是很难分开的。”

“那丁淼的态度呢？”

“我说过她很实际的，她当然要我回去。”他顿了顿，“本来我已经准备回家了，可后来发生了件事，所以现在我还没走。”

“什么事？”我很好奇。

“抱歉，这件事我实在不想提，总之是件伤心事，我要陪她一起走过。”他望着我身后的水塘。

谈话已到此为止了。自从遇见他后，我的情绪好像很容易被他左右。早上我到商场去买衣服，忽然听到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请问福州路怎么走？”说的是普通话。我回头一看，是个男孩，要知道上海人问路是不会说普通话的。反正大家都不属于这个城市，我说：“我带你去好了。”他显然有些惊喜，就跟在我身后，我忽然听见他自言自语：“上海好像没有热干面卖。”才发觉我们是同乡——武汉的热干面是永远吃不厌的！

眼下，他还望着我身后。

我说：“我朋友寝室那有空床位，要不介绍你去住着，旅馆很贵吧？”

他终于笑起来：“我一遇见你就知道你是好人！”

“对了，我叫何永义，朋友都叫我阿义！小西这小子有时候总爱喊成阿姨。”

这几天很平静。下了课我准备去看看阿义。

刚进男生公寓，就看见钱宇晶在走廊打篮球。他看见我，很兴奋地跑过来：“是不是想我了？”

我不理会他，径直走进他寝室，钱宇晶也忙着跟进来。

我问：“人呢？”

“谁啊？”

“我那天不把阿义交给你了吗，他可是我老乡！”

“哦，那家伙，每天早出晚归的，你现在怎么可能遇见他！”钱宇晶一脸无辜的表情。

“那我走了，你继续玩你的球——我看你一点不像个失恋的人嘛！”

“YOYO，你知道的，我……我本来就是……”

“本来就是乐天派，或者说是阳光男孩，对不对？”我直接帮他说了。

“你很了解我啊！”钱宇晶刚才还脸红，现在就变成坏笑了。

我转身欲走，钱宇晶忽然叫住我：“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旅游一次，我指远一点的，我们还没有出去玩过呢！”

难道分手前没有做过的都要做一次吗？

我看见豆豆走过来，就对钱宇晶说：“你是有人陪的，我就免了吧！”便迎上去和豆豆打了个招呼，走出公寓。

虽然与钱宇晶分手有些不明不白，但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后悔——也许我们两人都不清楚对方的用意。极不甘愿的人生旅程，我们都很难逃开，每当遭逢生命中不堪的时刻，我会对自己说：反正不能回头了，就勇敢前进吧！

实在无聊，就去上网。

聊天室里堆满了人，“看见”一个人在狂喊：“西北的GG、MM都听好啊，我要去你们那儿，看看兵马俑，逛逛敦惶，找到诸位的时候给口热的。”然后一群人回应：“到时候可要来啊，不然把你泡了吃。”

我进聊天室是从不说话的，因为七嘴八舌的太乱。但我喜欢默默地看，时间一长，就知道都在聊些什么，好像在看一部即兴的脱口秀节目。

看够了，就打开自己的信箱，发现一个月来我未收到任何邮件，连讨厌的广告也没有。我看见的都是钱宇晶以前发来的信，一层一层挤满了整个屏幕。虽然每一封我都读过，但还是忍不住打开它，从最后一封开始，近乎迷惘。

“看来真的要分手了，如果你认为我们不太合适，我不会多说什么。老实讲，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没安全感。不是开玩笑，我害怕你会突然离开，只留给我回忆。我说过你很闪烁。

这样也好，让我在这个城市没什么牵挂了。”

“现在还很早。习惯晚上奋战后，居然时间概念开始模糊了，有时候看书看到凌晨才上chuang，结果感觉刚闭眼就到了天亮。上了大学，早点睡睡不着，晚点睡又睡不够，真是奇怪。”

“还好我有你。跟你在一起，我的情绪会被你左右，看到你高兴，我就会心满意足——这正不正常？有人说，恋爱中双方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那你是否像我一样呢？不便明说，找机会暗示一下也可以嘛！”

“你揉着哭红的眼睛，告诉我你想家。我从未体验过远离父母的感觉，所以心疼你却无法安慰你。你说的对，这世界太多不公平。可我说，少想那些烦恼，何不让自己变得快乐些呢！”

“想家的时候找本书看吧。你找我借的《永恒的灵性》明天就给你带来。买这本书很偶然，在书店里逛了很长时间才看见它，其实是被它的介绍吸引：“南太平洋的塔弗尼岛上，丧妻的年老作家与痛失爱女的生物学家，遇到一对神秘夫妻。这位西班牙妻子安娜有一种惊人的美。每个人都觉得她似曾相识，可是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是不是已经引起你的好奇了？因为是贾德的书，我便准备买了。初中很喜欢他的《苏菲的世界》。后来发现贝塔斯曼书友会里也有，相信你会喜欢的。

早点睡吧，晚安！”

“昨天去找你时，我后面有两个女生，她们不停地说话，于是一路上我就在听。

一个声音很细，银铃般的，说：“你知不知道，昨天阿武说你很有人缘。”

接着另一个不动声色：“这也没什么？”

银铃说：“你真是的，阿武上次说……”

“上次什么？”另一个女生问。

“你真想知道啊？”银铃卖起了关子。

“你不说就算了。”

接着几分钟没有声音，银铃还是没忍住，说：“算了，告诉你吧，阿武跟他兄弟说过，读你很有好感。”

“真的吗？”那个女生好像很高兴，“他人不错！”

“就这么简单？”银铃笑着说，“心动不如行动啊！”

听到这儿，我马上想到你——活在有爱的世界真好！”

……

看着钱宇晶的信会很放松，有时会冒出一封卡秀的贺卡，里面的卡通会搞笑地把我逗乐。他最喜欢的Flash《Emotion》，如今也塞到了我的邮箱。“每一天，你的世界和你一起入睡；每一天，你的世界和你一块醒来。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世界也因有每个人而有意义……”虽然画面很简单，但还是感觉很有味道。从最后一封到第一封Email，一切已是过眼云烟，眼前的世界很清晰，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原来把自己的过去倒着重来一遍，又会有新的释怀。我很想象安妮宝贝笔下的倪辰一样，感受一下瞬间空白。我知道有很多感觉，只能永远收藏在回忆里。

晚上回到寝室，很奇怪豆豆在里面等我，气色有些不好。

“你终于回来了。”豆豆说。

“等我有事吗？”我问。

“没事就不能来坐坐？”

我笑起来：“好啊，真是稀客。”

“其实……我真的有事找你。”豆豆有些不安。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尽管说吧。”

豆豆瞧了一眼寝室：“我们出去说好吗？”

虽然我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但还是和她去了一个小花园。落地灯在草丛中星星点点地亮着，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我是为钱宇晶的事来的。”豆豆先开口了。

我已猜到了几分。

“他不是说过想和你去旅游吗，你答应他好不好？”豆豆接着说。

“这……有这个必要吗？况且我现在跟他也没关系了。”我很冰冷。

“就算我求你，你答应好吗？”

我没料到豆豆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像一条小溪，浅浅的，却不能停止流动。

“我比你喜欢钱宇晶，但自从舞蹈班他遇见你，我就发现我们的关系在起微妙的变化，他开始只把我当朋友，他甚至为追到你要我出谋划策。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

“钱宇晶应该看得出你喜欢他。”我说。

“是啊，后来他发觉了，却与我保持更远的距离。”

“就算这样，你也没必要替他说什么。”

“这也许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豆豆默默地说。

“啊？”我不明白话中深意。

“钱宇晶要出国了，签证已经发了，下个星期就走。”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突然啊！

“实际上他家里早就安排好了，这怪不得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依他的个性，不会轻易答应与你分手的。”豆豆缓缓地说。

“我回去想想，这真是……”不等豆豆说什么，我走出花园，走进满是阴影的世界。

其实在潜意识里我会答应，因为满足朋友的最后一个愿望，是很美好的事情。可是让我和钱宇晶单独出去旅行，是不是意味着我重新回到他身边，或是某种承诺呢？想到这儿，我打定主意。

到寝室后，我给钱宇晶打了个电话。

“这么说，你答应了？”钱宇晶显得很意外。

“你要出国了，怎么不告诉我呢？”我问。

“这个……我是准备走了后，再发Email告诉你的。我不想直接跟你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这样，但我不准备问下去。

“不过和你去我是有条件的。”我说。

“什么？”

“要豆豆和我们一起去，对，王思豆。”

对方沉默了几秒，“好，当然。”

“你是不是很失望？”我抓紧时机。

“这个……也许三个好朋友，会方便很多。”他在“好”字上加了重音。

“那就这个周末吧，两天时间应该够了，不要太远！”

“行，我来安排。”钱宇晶又想起什么，“何永义回来了，他希望明天你来一下，有事想告诉你。这两天你也可以准备准备。”

我说好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我去找阿义。显然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故事。

“最近这么忙？人影都没有！”

阿义没理会我的问题，见面就说：“我以前做事不管别人的想法，实在不对。”

我噗嗤一笑，“做检讨啊，发生什么事了？”

阿义也笑了笑，“事情总算过去了。丁淼是个好女孩，可终于回到现实，接受现实了。”

“究竟什么事啊？”我的好奇心再次发作。

“那件伤心事——我不想多提，是这样……”阿义甩甩头，一字一句地讲：“用丁淼的话说，她杀了人，我是帮凶。”

我身子一颤，料不到是这样一句话，“有这么严重吗？”

“一天我去找丁淼，出来的时候，她忘了正在烧的开水，而她奶奶在床上睡觉……”

“你意思是奶奶煤气中毒了？”我急忙问。

“是啊，很安详地睡着了。”阿义顿了顿，“你说发生这种事，我能一走了知吗？”

我知道这段时间的真实状况，是阿义在一堆心情里只能选择劝慰。或许还有自责。

“她和奶奶感情很好的，现在过了段时间，她慢慢在尝试放下。”

“不只她，你也应该放下这件事，开心一点，否则奶奶也不会高兴的，你说是吗？”

“你比我会劝人！”阿义笑了。

我灵机一动：“这个周末我们几个要出去玩，你也一块去吧，轻松一下？”

我看阿义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说：“想好了告诉我！”突然发觉自己的位置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重要。

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94962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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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育儿健康小说 《香水》

作者：杜巧玲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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