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爱的那个男孩

 

未来的日子里,我们依旧可以同手同脚的走下去。...



上班的时候,阿威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号称十万火急,我内心咯噔一声,手头的事情再火烧眉毛我也顾不上了,急急忙忙的问怎么了。

“我在医院”

微信很快回我,我的心再度咯噔一声,竟有点发慌的感觉,脑子里各种不好的预想一晃而过,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我不想要的,想着阿威的身体一向很好,不断的安慰自己,手心有点微微出汗。

“我头疼,在医院,但是没带够钱”

心稍安。

“要我和爸爸说去接你吗?”

“不要和妈妈说”

两条微信同时发送。

我恍惚,什么时候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他竟也开始考虑父母的心情了。

 

像是在那一瞬间,我才忽然发现,其实阿威已经要念大学,是个大人了,不再是我的小跟班。他身边将会有更重要的女孩子,将会挽着他手,和他分享以后的人生。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其实,有点想哭的。
01
 



阿威是我的弟弟。

他小我五岁,在我已经记事的时候他哇哇大哭着冒出来,分薄爸妈对我的宠爱。那么一个软软塌塌的小肉球却成了大家的宝贝,吃饭哄着他,臂弯抱着他,眼睛时时刻刻都要看着他。我忽然就受了冷落,理所当然我要讨厌他。恶意摇晃在婴儿床上安睡的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掐他,不搭理他冲他做鬼脸。

等到他再长大一些,他莫名其妙爱粘着我,非要做我的小尾巴,样样事情都要学我做——那就更讨厌了。因为小孩子通常都喜欢装大人,只爱和比自己年长的人一起玩儿。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搬家,住在村子里,四面都是两层小石房,邻居们热情而熟络,他们家的孩子也和我年纪相仿,我们经常一起玩。自从有了弟弟,每次小伙伴们的邀请我只能委屈拒绝,因为爸爸妈妈很忙,我要照顾弟弟。若是带着弟弟出门,一边要照看他,根本玩不尽兴。然后欢笑声还是一阵一阵的传来,我坐在家里恨恨的想着,要是我没有弟弟就好了。

我偷偷跑出去,想和伙伴们玩一会儿,走了没几步,就知道阿威在后面跟着我,我不回头,越走越快,想着他一会儿跟不上了会自己回家。

小伙伴在跳格子,我很快的加入他们,可是心里还是暗暗的担心,他跟着我来过,离家里也不远,应该会自己回家吧,一边想着一边坐立不安,格子都跳错好几个。

过了一会儿,又有朋友加入,见我就说,好像看见我弟弟在路边。我说不可能,但身体不受控制的马上就站了起来,拼命跑了出去。

我总觉得阿威是个累赘,是个讨厌鬼,但其实他只是我弟弟。

我一边跑一边就忍不住已经哭了,心里不受控制的想,如果阿威出事,一定就是我害的。我越哭就越跑不动,越跑不动就越害怕。可等我跑到路边,哪里还有阿威。

我几乎要魂飞魄散,却看见小路上蹲着一个小灰团子。

我走过去就看到阿威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蚂蚁,他抬头看了一下我,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阿姊,你来啦!”

02


他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已经上五年级,妈妈说让我带着他上学,我其实是抗拒的,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我很开心我很乐意的样子。

教室外面站着的是别人家的爸爸妈妈,我牵着弟弟大义凛然的进了教室,很逞强的找到他的老师,安排好了座位领好了书,然后落荒而逃。当时的我其实也只是个孩子,却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肩膀上的责任。

放学的时候,我急急忙忙的跑去他的教室,却看到几个人高马大的孩子在欺负他,当时头脑一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手一个孩子就扔了出去,其实他们也只是孩子闹着玩,阿威一脸呆滞的看着我。

我尴尬的牵着阿威逃离学校,回家后果然听到了老师打来的电话,内容却让人哭笑不得,说是真有几个孩子想欺负他,他一脸骄傲的告诉他们“我姐姐五年级的!很厉害!”听到此类威胁,又被我真切的扔了出去的孩子内心战战兢兢,果真再也没有听过他被欺负的消息。

从此我成为他们班里的一霸,还有好几个小女孩私下里表示是怎样怎样崇拜我,特别是,当我的作文又获得了什么什么的奖项的时候,这样的崇拜成了他们班里的全民英雄一样的人物,直至我轰轰烈烈的毕业,偶而还会被谈及。

但我想,阿威心里应该是不喜欢这样的姐姐的,被不断的对比,你姐姐那么优秀,你呢你呢?小学后,阿威再也没有叫过我阿姊,他叫我星星,开心时候说我是天上的星星,不开心的时候说我是地上的猩猩,然后,我追着他满屋子跑。

跑着跑着,我上了大学,第一次和他分开。

03


开始我每个月都会回家,再后来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学校。于是在这许许多多我未曾和他在一起的时光里,他渐渐长大,原本胖墩墩的小团子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

从最开始,他心心念念等我,在每个月底站在门口跳着脚叫我,到后来,某一天,我回到家,就突然发现我家小弟阿威成了一个手长脚长身高一七五的明朗少年。

我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他推着自行车出来,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他就跨上自行车迎着阳光而去,白衣飘飘,一如所有中学校园里备受追捧的那些人气少年。

他离我越来越远。

我仿佛看见,我们像是泾渭分明的两条河,在同一条河床上流淌而过,却已经站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开始有女孩子喜欢他,给他送礼物,他也回别人礼物,他的礼物是我高中同学送的,我摆在了书桌上,有一天就发现,只剩下最后一只抱抱熊,他敲着门进来,有些局促,“那个,我看你放着也没用,同学生日就送了”

“没关系,确实没用”

“那个星星啊,明天我前桌生日,你懂得、、、”

滚!”最后一只熊伴随着我的怒吼跟着出了房间。

 

他在门外碎碎念,说什么上了年纪的女人果然惹不起。

 

我翻了一个白眼。
04
 



阿威的成绩不好,爸妈很揪心这件事情,跑来和说我要我多多劝导一下。

 

我打好腹稿,找好机会,长篇大论的和问他学习,说我的意见,以前人之姿,说我全部都懂。然而他只是坐在我的对面,嗯嗯啊啊的点头。那神情我很清楚,偶尔我抬头也会看到如出一辙的眉眼,那是在说——你开心就好。

于是我可说的话忽然变得不多了。

曾几何时,他还牙牙学语缠着我有说不完的啰嗦话,我一句也不爱听,等到有一日我打叠起精神要做出姐姐的样子,他却安安静静的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长不大需要被照顾的小孩。

血脉天性这种东西或许是真的存在,只是大家觉醒的时间大约没有提前约定好。

电视还在放,呼啦啦的都是哄笑声。我坐在桌前想大概就是这样了——我小时候对他并不好,长大的很多重要时刻我都没有陪伴,忽然要充当人生导师,做他亲爱的姐姐,那怎么可能?

于是我结束我的长篇大论,大义凛然一声。

“走,撸串去!”

“又吃啊,上个月和上上个月都去撸串”

“那你是吃还是不吃!”我面部狰狞。

“go go go!”

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小学同学,他走过来仔细看了我一眼,问,你们是龙凤胎吗?

我看了看与我五官无比相像的阿威,淡定的点了点头。

我们在这么长久的岁月里,都没有长成爸爸妈妈的样子,却长成了彼此的样子,忽然之间就懂得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在后来的时间里在职场上为了梦想拼搏,你在你的世界里努力,你说好每天去打球锻炼身体,我以为你只是说说,但是你却风雨无阻的坚持了好几年,我说我有了喜欢的男孩子,你笑着说什么样的姐夫有这个勇气要你。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满屋子追着打你的样子,厨房里的妈妈伸出了头,斥责着我们不准吵架,我们马上抱在一起,说我们只是在玩,饭菜飘出了诱人的香味。

05


过年的时候,家里的亲戚把我围在了中间,大意就是想要我去菲律宾发展,然后回来找个合适的男人嫁掉,好像这样我的人生才是完美的,有了海归身份有了能力顺其自然会有好男人要我。

我淡淡的说一句,我不想出国。

马上又迎来了一批谆谆教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家里的安排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云云。

阿威看着我没有说话,目光温柔,看着亲戚们的眼神却充满了不友善。

我低下头,眼睛有点发热。

于是我知道了,即使全世界都想要我做这个做那个,我最亲爱的弟弟都会在我的身后支持我做自己。

我其实是不怕的,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这么多年,虽然我才是姐姐,但陪在我身边,安慰我,让我不哭的,都是阿威。

“星星我去厦门上大学吧,因为你在啊”阿威做着投篮动作后转头和我说。

我立马给了一个嫌弃的眼神,内心欢欣鼓舞。

“给我画个像吧,业余画家!”

“好啊”阿威一阵风的冲回房间拿画板。

“给我画好看一点啊!”

“那我还是转过去自己意淫吧”

“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

“阿姊我错了、、、你这么凶残真的会嫁不出去的!”

阳光很好,打在我们身上有一股温暖的气息,那个小团子已经成了少年,干净明亮。

我的少年已经长大,但是他仍然是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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