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关系,是不能让人百分之百舒服的丨荐课

 

这就是我想做的东西。...



后台有人评论:你的文章不如以前那么讨喜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联想到最近开的一门课。

事情是我的朋友崔璀发起的。她创立了一个以家庭情感为主题的公号,叫Momself,邀请我一起讨论家庭关系方面的选题,我随口给过一些见解,她觉得有意思,建议我录成简短的音频,每段几分钟,阐述一个具体的观点。

她说:“这些观点可以帮助很多人。”

我随随便便地说:“也得看他们愿不愿意被帮助吧。”

然后我就后悔答应这个邀请了。

音频我也做过。有一些朋友可能在荔枝上断断续续听过几期《心理学你妹》,是我和海贤老师还有张春的闲聊录音。——纯粹就是字面意义的闲聊,没有脚本没有准备,有时聊到一半吵起来,才发现我们几个人对于要聊什么的理解都不一样。总之是一档非常随便的节目,想到哪就说到哪,当然也有发人深省或者感人肺腑的片段,但基本上只能碰运气。最大的好处是我们都聊得很自在。

这种音频传到网上,居然还有不少朋友捧场。

这种心态,后来被我当做制作内容的一个基准:“随便弄一下就好”。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野心。我自己在舒服的状态下做一个东西出来,或许可能有一点价值,我就把它分享出来,你看了,喜不喜欢是自己的事。——你不喜欢,就不会再看。

我对这种心态,一直有一种含蓄的骄傲。但崔璀坚决反对。她运营和投资过不少自媒体的大号,无法习惯我这种散兵游勇的酱油心态,这毫不出奇。但稍微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倒没有用商业和市场的那一套压我,只是问我:

“这就是你想做的东西吗?”

“大概是吧,”我说,“不是你先说挺有意思的吗?”

“只是有意思,但并不确定你想表达什么。”

我无言以对,虽然不太情愿,我还是会考虑这些意见。大概我也在无意识地找一个这样的诤友吧。她是那种不会看在朋友面子上,马马虎虎叫声好就放过你的人,而会不厌其烦地——罔顾这么多年的交情——指出我所有敷衍了事的地方。作为自媒体领域的专业人士,和心理学领域的外行,她常常用来打击我的一句话是:“我听不懂。”然后问:“你期待让更多的人理解你的这些想法吗?”

我有时会不耐烦地说,没有那么期待。

为什么要被那么多人理解呢?我更喜欢随便讲一点什么东西,听得懂的人,会心一笑就好。我说:“如果要那么麻烦的话,我还是不做了。”

她不理解:“你是在怕什么吗?”

怕?我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一点。我不太情愿从零开始,把我的想法原原本本解释一遍,除了麻烦之外,我也觉得这种表达太冒险。我更愿意天马行空地搭起一个大戏台,大家在上面看出什么是大家的事,往偏激一点说,反正跟我无关。读者的评论,理解不理解,喜欢不喜欢,我都原封不动地放出来。你说中了我也不承认,你误解了我也不澄清。说是冷淡也罢,反正我自己舒服就好。

但她的问题,的确戳中了我:“这就是你想做的东西吗?

我开始录这些“随便弄一弄就好”的小段。在崔璀的帮助下,它们变得越来越细致,越来越有样子。这件事开始变得有一点认真了,让我很不适应。

崔璀说:“这个观点怎么来的,你再多说一点。”

我勉为其难地又多解释了几句,然后嘟囔:“有必要说得这么细吗?”

她又在担心:“可是这种表达方式,别人听到的第一反应会不会是反感?”

我心想,关我什么事。嘴上说:“没关系,他们想一想就会明白。”

“问题是,很多人就不会再想了。”

“那是他们时候没到,时候到了,他们就会开始想。”

她急了:“你能不能认真点啊!”

我发现,随随便便弄一个东西的初衷,在她这里几乎不可能实现了。但也正是借助这个过程,我开始思考:自己想做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这两年,一直有人游说我,向专业的自媒体发展。好几个朋友都建议我请专人帮忙运营我的公众号,粉丝量会是现在的两三倍不止。而我没有那么做的原因,除了一些客观制约之外,本质上是因为那不是“我”想做的。我一听到涨粉、互推之类的话题就头疼;不会群发红包,请人替我转文章(我写的文连自己的朋友圈都不转);我也不擅长用表情包和网络流行语,把一篇文章变得更俏皮和更有阅读快感……这些方式并没有错,而且它们更讨人喜欢。然而,就算我用这些方式获得了更多的粉丝,他们喜欢的也不会是真实的我,听到的也并非我真正想说的话,不过是一个会抖机灵的,明星式的,用来陪他们打发时间的符号而已。

那有什么意思呢?费尽心力换来一个“大V”的包装。

最近这半年,我逐渐确认了一件事: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些经不起考验的表达上。我不要创造一个东西,只是作为涨粉或变现的一种工具,而过一段时间就注定失去价值。——说句可能得罪人的话,这样的东西现在已经太多了。这当然涉及到对长远价值的定义,对我来说,那就是它在我心里是否真实

我猜,这就是我在准备这个课程的过程中,愿意反复挑剔自己的根本原因。崔璀的眼光对我很有帮助。最起码,我现在更能够把观点讲清楚了。越来越多的人对我说:“哦,我听你说过很多遍这个词,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同时他们很失望,他们说:“搞了半天,你就说了这么点破事。”

这些评论让我一阵紧张,有想要辩解或证明什么的冲动,仿佛自己误入了歧途一样。于是我扪心自问:“你要说的,当真是这点破事吗?

这门课是讲人际关系的。我构思它的时候,常常会想到我最初形成关系概念的时刻。那是在一次教学咨询里,来访者对咨询师抱怨自己如何被身边的人拒绝,每个人都说她不好。咨询师问:“那么你呢,你觉得自己好不好?

来访者说,嗯,我觉得自己很好。

咨询师说,那你不妨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一点。

来访者苦笑,他们不会相信的。

那个咨询师接下来说的话,让我浑身一震。他说:“或许吧,他们或许会有他们自己的信念。但你至少可以让他们知道:你相信的是什么。”

就在那个瞬间,有一个东西明确无误地击中了我。我很难传达那一下的惊叹与领悟。如果非要用语言概括的话,大概就是,人和人的相处原来可以这么直接。我们各自有不同的想法,无论对错,对各自而言就是一份真实。它的存在是我们让对方看见的基础。彼此在乎的人不能彼此掌控,但至少可以看见。

我对自己说:“是,我要说的就是这么点破事。”

我想把由此导致的,日常人际关系当中的种种纠结,原原本本讲出来,变成一门所有人可以听明白的课。我学习认知行为治疗,看到我们眼中的世界是如何被我们的心智所影响;学习授权的理念,看到关系中你来我往的互动配合;后来又学习系统家庭治疗,从系统层面上理解关系的辩证性,人与人的相互塑造,彼此依存,替罪羊的产生,家庭中的三角化,代际的传递……我对自己说:“至今为止,我没有见到一个人系统地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我要试一试。”

这是很大的挑战,不论是写文章,出书,还是做成音频,我都习惯以游离,不尽力的态度,让自己保持某种疏离。我猜,我怕的就是近距离的贴身肉搏。“万一这些内容在别人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呢?”某种意义上,遥远的关系更容易是自在的关系。因为不必靠近,不必直视,也就不具有在对方身上映照自己的机会(或风险)。

然而那种自在,对一段真实的关系来说,或许本不可能存在。与一个人心灵相通,完美契合,这近乎于一种奢望。一个人不可能百分之百是另一个人想要的模样,这是我们在每一段关系中都在切磋琢磨的课题。就像我在用崔璀帮我寻找合适的表达方式时,我们也都不舒服。——但不就本该如此么?

唯一的判断标准,这是不是“我”真正想做的?

如果答案为“是”,那就没问题了。它面对的一切,就是我必须面对的。

有人觉得我的观点变得没那么讨喜了。有人觉得浅近。也有人说:“如果你就是这么一些想法,那我不能再认同下去。”这些反馈都让我不舒服。

但我想:这就是我啊,这些分歧迟早都会发生。

我不想再跟假想当中的读者周旋了,以封锁自己为代价,来逃避一部分人的不喜欢。如果怎么样都会留下遗憾,至少不用把遗憾留给自己。这是我去年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修改书稿,最重要的一个领悟(对不起我的书稿编辑,但这真的不是找借口)。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写都会有人不喜欢吧,我问自己:以怎么样的标准来衡量自己做的事情呢?然后我回答:

做到我不再有“不曾尽力”的遗憾为止

再过几年回头看,肯定会觉得现在的东西还可以改进,甚至想全盘推翻也未可知。但至少可以让自己相信:放在现在,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极致。——为此,就不要留下“其实不完全想说这个,不过还是算了吧”的余力。

崔璀已经把这门课程在喜马拉雅上线了,叫《洞悉相处之道》。我准备用一年的时间,每周讲一节,讲透几十个连续的主题。但最后和崔璀碰撞的结果,变成了每周三节,加入了两倍关于案例的讨论,包括我们的观点分歧与澄清。每一条都录了很多遍,录到后来已经失去了感觉,只觉得声音很紧张。这份紧张是消除不掉的,它是我用力站在别人面前的证明,不舒服,但是像我这样的人,也只能用这种方式确认自己的存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是有点不适应,但既然确认了是我想做的东西,我就坦然承受这些结果。——但结果也还不错,年前上线,没怎么宣传,一度冲到过新品榜的第一。评价也还好。

这些并不是方便的学问。学习这些知识,不能帮助一个人凌驾于关系之上,一劳永逸地躲开人际的困扰。我也不擅长扮演军师或参谋,教你趋利避害,操控人心。本质上我也不相信,我们遇到的关系难题,一定存在便捷的解法。对心理学的学习是要以承认现实为前提的:每个人都受困于关系,求而不得,怨憎相会,无法解脱,有时也不愿意解脱,但有时,也拜这些困扰所赐,我们会活得越来越成为自己。

——你要不要在这里找一找你自己呢?

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可以试听。我期待你的好评,也害怕批评,但我准备好了接受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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