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野笔记|你看你看,春天披头散发(上)

 

疯长的叶子啊,那是春天的头发~...



春天的花开个没完没了,吸走了人们大部分注意力。目不暇接的我们很容易产生错觉,以为春天都是花朵给捎来的。可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大面积的绿叶渲染烘托,春花的洁白、粉红、暖黄,恐怕都要大打折扣了。

照这么理解,叶子好像天生就是给花朵当陪衬的。一说“红花绿叶”,我们的直接反应:红花是前景、中心、焦点,而绿叶是“背景”,类似群众演员的意思。

不过,总有那么一些奇妙的时刻,我们被大自然摇晃了一下。这一摇晃,不得不重新调整目光的焦点,一直被虚化的“背景”无意间凝聚到眼中来:你忽然意识到,由绿叶构成的那个世界原来如此广阔而精微:广阔,才能有“渲染烘托”的格局和能量;然而聚合成这种广阔的,是具体而微的个体,它们跟花朵一样,灵动、活泼、生机勃勃、姿态万千。春天的小叶子、春天的绿树,也可以是前景和中心的呀!

春天的乐趣之一,就是体验大自然这神奇的一摇晃,把你摇醒,或者摇得醺然如醉。

举个例子。

我每天上下班要经过一条种满樱花的道路。长长的一排樱花,大部分是染井吉野樱,偶尔插进来几株大岛樱。怎么辨别这两种樱花的呢?当然就是靠叶子。“春分”前后,这条道上的樱花陆陆续续开了。刚发花的染井吉野樱没有叶子陪同,而大岛樱花叶同出;一个是花朵构成的树冠,一个满头绿叶。于是,遥遥望去,连绵的淡粉色树冠,突然跳出来一两团绿色树冠——好像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左转了,只有极少的那么几个,转向了右边。你一定会觉得,这转“错”了方向的几位可爱极了,是吧?



淡粉色的花树连绵不绝,只有一棵是绿色的!像一群左转的人当中,有一个人右转了~



众多染井吉野樱中,有一株大岛樱



樱花嫩绿的叶子,背后是新鲜的樟树

其实,所有的树,都有别人齐齐左转时自己偷偷右转的时刻,即使是那些貌似最常见、最普通的品种。它们不动声色把自己从“背景”转成“前景”,就看你发不发现得了啦。

今天就来试着写写那些最常见最普通的家伙,看能不能揪出它们转“错”方向的时刻。

先说柳树。要举出江浙地区春来最具代表性的绿树,一定是杨柳无疑吧。“惊蛰”之后,悬铃木、朴树、枫杨、榆树通通光着头没啥动静呢,柳树就急急匆匆发出翠黄的新芽了。接近“春分”的时候,蔷薇科花树接踵而至,柳树已经绿得好好的了,自然而然成为花朵们最好的衬托。

紫叶李的花儿来了,背后是一棵柳树,衬得白花越发的白;桃花也开了,背后还是一棵柳树,衬得桃红越发的红。



紫叶李背后是一棵柳树,桃花背后也是一棵柳树



桃花背后的绿帘子~

有一年四月在杭州看到好多碧桃。单看这种花,实在艳丽得过火;但西湖畔的碧桃妙就妙在跟杨柳搭配在一起。真就是张爱玲所谓的葱绿配桃红,“一种参差的对照”。




西湖畔的碧桃和杨柳,葱绿配桃红,参差的对照~

不过,柳树可并不只是傻乎乎给别人的花当陪衬。它自己也在开着花呢。

我说的柳树“开花”,不光指绿芽掩映下低调的柔荑花序;也说的是它们一天比一天蓬勃的树冠。如果叶子是春天的头发,那柳树的头发太长了啊!成天就那么披头散发的,在风中随意又奔放地摇摇甩甩,像一朵从树干中心炸开的绿色烟花。简直太妖翘了。(本来我用的词是“妖俏”,俏丽的俏。但“俏”这个词抽象了点,还是“翘”字更具体,鲜活,有姿态。)



柳树自己也在开花,低调的柔荑花序


柳树悄悄垂下花串



成天披头散发的柳树,一朵妖翘的绿色大花,绿得十分嘹亮~

“春分”到“谷雨”,樱、桃、杏、李、梨被一一送走,柳树这朵绿色大花兀自嘹亮地绿着。然后,杜鹃开了,蔷薇开了,野蔷薇开了,水边冒出黄菖蒲和鸢尾;红的花,白的花,黄的花,紫的花。柳树一层绿又一层绿地叠加着,慢慢绿得沉甸甸的,像很深的湖水。等夏天来临,它将不愿再像一蓬大花,而要安安心心做一棵树了。



柳树越来越丰茂,绿意沉沉。树下开着杜鹃花、一年蓬、白花车轴草……


蔷薇开了,野蔷薇开了,黄菖蒲开了;红的花、白的花、黄的花。柳树绿蓬蓬站着,要绿出夏天的意思了……

鸡爪槭也属于比较着急要绿起来的树。紫叶李刚开不久,它们就开始新叶蹿枝头了。这些叶子对阳光有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求,特别能抢夺光线的眷顾,有它们的那一片世界,总是比别处更明亮些。哪怕树下有金光灿灿的黄素馨开翻了天,也盖不过它们的风头。



鸡爪槭的叶子吸饱了阳光,点亮了空气





叶子从很嫩的黄绿向翠绿过渡的时候,会有红色细花开出来。就那样躲在绿叶之下,你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有时想起它们该开花了,特意去看,竟然已经结果子了!

准确说,它们的果子叫“翅果”,果皮是一层薄翅状附属物,轻轻包裹住种子。这样的结构是给种子装上了一对“小翅膀”,能够被风送到很远的地方去。梭罗曾经说,它们的“果梗会优美地向上和向外支开”,为的是“给果子留下足够的空间”。(梭罗《种子的信仰》)


鸡爪槭的小红花



鸡爪槭的翅果,张开的小翅膀

不过在我心目中,和鸡爪槭的绿叶最配的,并不是小花和小果子,尽管它们都很漂亮。最配的是什么呢?——鸡爪槭的叶子像鸡爪,跟它最配的,就是大公鸡啦!

有一回路过一棵“四月的鸡爪槭”(是的,“四月的鸡爪槭”对我来说是专有名词,因为它在这个月最漂亮了),有三只可肥可肥的芦花鸡正在树下悠闲地散步,脖子一伸一伸的。大公鸡羽毛真黑,鸡冠真红,头顶的叶子真翠,真好看。



大公鸡羽毛真黑,鸡冠真红,头顶的叶子真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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