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斯境:放牧的灵魂,在黑夜与黑夜之间迁移

 

卓斯境诗6首及创作谈——x0a放牧的灵魂,在黑夜与黑夜之间迁移x0a x0ax0a像草原上漂浮的羊群x0a在河流与河流之间迁移x0a我放牧的灵魂x0a总在黑夜与黑夜之间迁移...











在雪域宾馆醒来

上午的走廊里

脚步稀落,阳光拥挤

拖地的藏族大姐

口中有长串的经文滚落

我想告诉她

此时的她

脸上的高原红更红

眼眸里的湖泊更明亮

昨晚有人入梦

在我脸上留下

手抚的温暖

像壁画中的孟加拉虎留下的

梅花足印

而枕边的书还未合上

仓央嘉措的诗篇

在风雪中飞舞成蝴蝶

扑朔迷离,如今

又落在了哪一家未生娘

低垂的头上

外面的阳光这么刺眼

晒黑了脸也晒干了阴郁

凑上去,闻一闻

薄薄的黄色窗帘

和期待的一样

上面有儿时的香

旅馆的三楼上看得不远

拉萨郊外的一片片青稞地

像不规则的笑脸

蜘蛛网一样的彩色经幡

悬挂在天边

最挺拔的山头

暴雨

入夏之后

她开始变得暴躁

她说,胆小鬼,滚蛋

只有不撑伞的人知道

这是她专有的表达

这个女人

要忍受多少疼痛

才能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

产下这么多河流

而所有负罪的鱼类

终于迎来一次盛大的特赦

每一次

都是唯一的一次

讨海的爷们

不得不暂时放下易碎的饭碗

把海岸栓在腰上

以烈酒和女人暖身

土地的仆人

在微笑之后,眉头却开始紧皱

从卷起的裤管里

翻出无数个夏天的旧事

傲慢和偏见,热情和淡漠

一起沉寂下来

低头听从她大声的教诲

优越感来自于

开过的一段青春

在她的耳朵里

将思绪荒废

湿地的春天

是谁,在这里安放了

这么多耀眼的镜子

让云朵照见自己的美白

让蓝天发现自己的澄澈

还有多少美人在这里

梳妆打扮,对镜贴花

风的嘴唇很惹水

吻湿了红树林的衣袖

小草的发梢

以及时间老人脸颊上

那从未修剪过的胡须

对于阳光在软泥上写下的那些作业

水鸟们总会耐心地打上

一串串“XX”

然后,春雨的橡皮擦

又会不服气地将它抹除

像雪一样轻盈的生灵

飘落在南国的三月

白鹭,鹈鹕,黑嘴琵鹭

是春天的耳朵上

最昂贵的耳环

镜与湖之间

湖,是柔软的镜

镜,是坚硬的湖

忘了从哪天起

我发现

有一个流动的生命

游离于镜与湖之间

我躺在湖边

听见了枯木

在阳光探不到的湖底

走动的声音

湖面却强装平静

我站在镜前

看见里面的他在学我的表情

但我知道

他的想法和我不一样

当我闭目时

他还注视着我

迁移

夜里

我轻轻地躺下

我的思想却站了起来

有一些声音

开始进入我的身体

并在里面集结,回荡

然后又隐没

那是另一个时间与空间中

轻细的足音

还是从花瓣的嘴唇中飘出的

辽远的歌声

延续

身体在静默中延续

思想在跋涉中延续

纯粹而复合

延续成一条河

像草原上漂浮的羊群

在河流与河流之间迁移

我放牧的灵魂

总在黑夜与黑夜之间迁移

白天

我轻轻地站了起来

我的思想却还躺在床上



冬天来了

我不戴手套的双手变得冰冷

冰冷得好像不属于我滚烫的身体

它托着下巴承受深长的思索

它握住钢笔写出沉重的文字

它掏出钥匙开启紧锁的门

它也伸进水里清洗自己

它一直赤裸着与冬天对抗

我看见

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印上了我的指纹

像爬墙虎一样

布满我的视野

手掌

是人的另一张脸

有时我干活是为了

保存手掌上的老茧

唯有这样

我才能告诉自己

我是穷人的孩子

                 
文字的奇妙与伟大
我的童年是漂泊的。在初中毕业之前,读了六所学校,搬了十次家,从乡村到城市再到乡村,从东南沿海到云贵高原再到沿海。这于我是一种磨砺,更是一笔财富。当我遇见诗歌之后,这笔财富就源源不绝地从我的笔尖流淌出来。那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因为转学后挂念分散的小伙伴,我便仿照唐诗的格式写了几行整齐并押韵的文字,之后又以稚嫩心灵的所见所想,自发地写了一些类似的东西。至今,它们还静静地躺在我小学时代的笔记本里,泛着岁月特有的昏黄。从此,缠结了我与诗歌的不解之缘。后来语文老师开始教我写作文,而诗歌一直被排除在作文的范畴之外,因此我也渐渐搁置了它。直到读师范参加了校园文学社之后,才重新拿起诗歌的笔。

参加工作之后,我成了社会这部大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然而,一个人就仅仅是一颗螺丝钉吗?人之所以成为人,除了做有用的事之外,更因为做了许多无用的事。除此之外,一个人身上还隐现着多少自然和人文的光芒,谁能发现,谁能自知?而要释放这些光芒,离不开文字。于是,我在文字的森林里变得贪婪,渐渐习惯了以诗歌这种最简练而准确的表达形式,反映我内心和外界各自纷繁的事物,并在这种表达过程中认知、思考。当我站在高山之巅,我听到了森林中罗罗部落与中原王朝在抗争中最微弱的呐喊;当我漫步于南海之滨,我又看见了一个试图将汉民族带向深蓝的族群孤注一掷的眼神。最后,我读懂了自己的血液。这一路上,我热泪盈眶,与上世纪初杨成志孤身进入独立罗罗的世界一样,充满刺激、惊险与感动。两个从未谋面甚至不同时代的人,就这样在文字中变得亲切。不仅如此,我还发现,在文字中,人可以与世界达成了一种独特的联系。而我与诗歌到底达成了一种怎样的联系,我也不清楚。有时我驾驭它,有时它驾驭我;有时我躲避它,有时它躲避我;我的朋友必须原谅,我有时会在某次谈话中走神,会在喧闹中独守宁静,会在睡梦中寻找纸和笔。

只有进入文字的人,才能感受到文字的奇妙与伟大。经过虔诚的使用者个性化的组合排列之后,简单的文字会呈现出一个场,这个场能迅速占领阅读者所有的感官和神经。我迷恋这样的阅读,也试图这样去写作。也许,作为人类感知事物的中介和符号,语言只能一直漂浮在事物表征的河流之上,永远无法抵达事物的真实,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使语言呈现出比真实更丰富和个性的一面,为语言的主人提供了更多选择的可能。如果我能够捕捉到一些语言的沙粒,我要感谢我的第一位老师——我的母亲。

我不能说我离不开诗歌,因为没有诗歌我也死不了,但活下来的那个我就不全是我了,我会对那个我感到陌生、感到怜悯。我不知道接下来诗歌会偕同命运,将我带到什么地方,我充满期待。

是的,诗歌忠于生活,但它不是生活的狗,它是语言的冒险,思想的露珠,灵魂的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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