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村札记 20 我回祖国吹吹风，扫扫码

回国最大的感受是被自己的智能手机包养。自己俨然成了一个需要随时充电，不断读码的机器人。...

四月底五月初的祖国是个块南北颠倒的方寸。南方沿海的初夏还如初恋的少女羞答答不肯露面，北方的热浪便走起了硬朗路线卷走冬装硬生生地拖人入夏。

春节的时候只是在魔都小憩，这次的两周有些走南闯北的味道。上海、南京、天津、北京，一路高铁驰骋神州大地。特别是上海到南京的距离缩短至只有一个小时，对比当年求学在绿皮火车上铿锵四五个小时的日子，坐在上面感觉整个世界都燃烧着希望。

在德国一晃近一年加半载，我早已做好准备，自己只要回来，除了不断地拔酸菜鱼和时鲜菜的草外，一定会感受各种的变化。而这种变化也一定不会仅止于看到自己位于市郊的家门前本是早已商场林立的“居住休闲商圈”内再加盖两家大型商场购物中心的工地，不会止于听同学讲无原则无底线的愈调控愈上涨的房价，亦或者无意读到走红刷屏的故事（春节是春晚，五一就是魏则西）。

絮叨些所见所闻，正负能量大家可以自己掂量，自行抵消。

刚下飞机很是兴奋地租了一辆车以解决一行三人的行李问题。但我远没想到上海高架外地牌照限行已经提前到了下午三点，而且又碰上严打期。自己送完一个同伴落脚陆家嘴后，在平时20分钟的路程上用时三个半小时在延安路高架桥下踉跄到家。另一个同伴连改两次火车票竟还没能赶上南站的火车，不得不滞留在上海过夜。

当夜时差睡不着，想不通。开什么车真的重要吗？你关上窗坐在一辆保时捷里，听着Bose的音响，用你Chanel的小细跟儿不断踩着刹车，以每小时30公里的速度在城市中以傲然地姿态默默爬过，和另一个爷们在80年代的捷达里开着窗叼着烟横冲直撞相比，谁逼格高还真说不好。

上海的公交车上开始用三种语言报站，普通话、英语和上海话。这让我想起自己小学和幼儿园处处悬挂”请讲普通话“的牌子，有种打脸的感觉。最近正好读了些文化融合的理论。文化这种东西就是养鱼的水，唯有鱼离开水的时候，才知道有水的存在。到了国外才发现，自己的变化就是更加明确自己的来源和归属。所谓的融入真的只是让每一汪池塘里的小鱼愈发明白属于自己的那趟水到底在哪儿。三个语言挺好，就是麻烦一些人同一内容听三遍吧。

如果我们蒙上眼睛，仅在市中心商圈，从中国的北上广深一线城市游走到二线上游的杭州、南京、成都、天津、重庆等城市，我保证没有人可以意识到自己究竟在什么城市。所有的商场仿佛都去了韩国，按照中国颜值标准整成了白肤、大眼、翘鼻、尖下巴和A4腰。从千篇一律的奢侈品牌到千篇一律的饭店餐馆，记忆中祖国的千姿百媚，还去哪里可以寻？



滴滴，优步和Airbnb以前所未有的昂胸姿态挺进了我们生活。分享私车和私宅这些个体资源在国外早已成规模和市场。在中国为百姓服务，为百姓谋财的模式受到欢迎绝不容质疑。但其接受度如此之高，推广速度如此之快依然让人咋舌。我担心的是市场推广模式健全，市场监管模式却有些看不见摸不着。今天的东方早报报道了滴滴司机劫杀和性侵案件，唯有万事小心的古训百灵百验。

回国最大的感受是被自己的智能手机包养。自己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全都交代给它了。任何一刻，当我想把已经被手汗腻得很恶心的手机放回包里的时候，必然有一个机会，让我在五分钟内被逼把手机重新掏出。从打车到找路，从订餐到订票，从我家门口面馆里油腻腻地饭桌上温馨提示的“扫码支付“到地铁和商场里所有广告上硕大无比的品牌官网二维码，甚至商务会谈早已免去递名片的步骤，扫个微信才是实用之道。自己俨然成了一个需要随时充电，不断读码的机器人。而每一个，真的没有例外的每一个，貌似便捷我的生活的二维码，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手机里关联的银行卡。

微信的盛行其实是中国社会发展的一个必然。将线下的关系网移至线上，中国人自古以来用以维系社会运转的关系网现在也走入了数字时代。只是数字时代的要求甚高，一天二十四小时，床上厕下车旁，亲人、朋友、爱人、上司、下属、生意伙伴、同学邻居，孩子老师、哪个关系可以丢掉，哪个关系不要维护，哪条微信敢不回呢？

当德国老妈妈们还在不断絮叨智能手机的优劣时，我们给自己的手机哪只献上膝盖，分明早就献上乳罩，默认了包养的身份。包养就包养吧，大部分人还成天在大街上举着手机表明身份。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就我一个人。

但我知道我偏偏地渴望回来。唯有在这里父母会用一个冰箱的“德国没有”的食物来招待我，出租车司机会不自觉地和我一路开着玩笑；重逢的朋友会拉住我狠狠地拥抱；卖包子的大婶会呵呵地将零钱抹去；小区的保安会努力地帮我寻找车位……

回来，有一种狗血的亲切感。对了，别忘了扫此微信号的二维码。不扫不开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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