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文苑】南山

 

我家老屋,红瓦尖顶。屋后有七棵杨树,屋前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包,高约二十米。因为它在南面,于是乡邻就叫它南山。小...



我家老屋,红瓦尖顶。屋后有七棵杨树,屋前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包,高约二十米。因为它在南面,于是乡邻就叫它南山。小时候常跟着祖父去南山玩耍,那时南山给予人们很多欢乐。

春天到,东风渐起,山上的小草都钻了出来。南山好像穿了一件绿色的毛茸茸外衣,煞是好看。山里的草和家里的花不一样,皮实、不怕踩,人畜践踏照样绿油油的。我们小孩子拎着风筝从田野里一路跑向山顶,于是山顶上风筝飞满天空:毛头纸粘的“小燕子”,挂着长长碎布的自制“八卦”,雄赳赳的“老鹰”,需要五六个人才能放飞的“长龙”……风筝飞起来后我在线上松松地拴上一个小布条或者塑料袋的碎片,布条或者塑料袋碎片就会顺着风筝线一直滑到风筝跟前,那时我一度认为这比放风筝本身还要有趣得多。回家的时候还能顺手采一把野蒜苗,生吃炒制两相宜。

夏天最好,南山变得蓊郁滴翠,有些地方的草长得和小孩子一般高。那些地方不敢去,有蛇,还有看不见的坑,会掉进去。山边长着甜高粱,几个小伙伴偷偷撅一根,猫在高粱地里咬去外皮放在嘴里嚼,甜汁瞬间爆满口腔,那滋味到现在都忘不了。此时的山皮土最好,不干不燥。南山的山皮土是红色的,粘度高,硬度大。用塑料袋装回满满一袋儿,兑上水,捏成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晾干后掉在地上都摔不坏。红泥半干不干的时候最有意思,可以捏成一个大碗的形状,然后用力地扣摔在水泥地上发出“嘣”的一响,“碗”底便摔出一个窟窿。摔完后拾起来再捏,再摔,几个小伙伴乐此不疲地比着谁摔得响。夏末的时候还能斗蛐蛐,撕开旧报纸卷一个拇指粗细一指长短的圆筒,糊上底,用来装蛐蛐。我家有一个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大号白色搪瓷茶缸,里面装上半缸红泥晾干后正好斗蛐蛐。几个小伙伴每人揣着好几个纸筒,围在缸边,嘴里叼着随手薅来的蛐蛐草给自己的蛐蛐助威。一场斗完,胜利者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嘴里吹嘘着自己的蛐蛐是“常胜大将军”“威武大元帅”;失败者都是略带尴尬和沮丧要求换一个重来,但失败者总会被别的小伙伴挤到一边去,都说好了的谁输谁下场的,怎么能耍赖呢?

碧云天,黄叶地,秋风紧,北雁南飞,南山尽带黄金甲!带上火种,长辈领着我们去燎荒。一小撮火苗慢慢地变大,伙伴们还会从稍远处抱来干草树枝放进火里,最喜欢捡“棘喇狗子”的枝干,烧起来“噼啪”乱响,那声音怎么听都好听。映着暖暖的火光我看到伙伴们的脸红红的,现在想来我的脸也应该是红红的吧。烧过去的地方一地的草木灰,祖父说这是肥料。南山忙了一年也总得收点回报不是?回家时摘一把野酸枣,全红的不好吃,青红各一半的才可口。圆枣装在兜里一路走一路吃,直到在衣兜角落摸出最后一个放在嘴里,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冬天的南山光秃秃的,不好看。不过一场大雪过后可以去踩踩雪,打打雪仗。“咯吱咯吱”的哪里雪厚踩哪里,攒一团雪你砸我,我砸你,离得近时直接捧着雪往身上扬,头发是白的,脸是白的,衣服是白的……整个南山都是暖暖的白。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们回家必须挨上一顿责骂,因为衣服都弄脏弄湿了。不过再一场大雪过后伙伴们还是你推我搡的结伴进山,虽然有一两个嘴里说着:“不中,我妈不让我去咧!”但打雪仗时发现闹得最厉害的就是这几个家伙。

我曾对三岁的女儿吹嘘过我的“光辉”童年,她也想去南山玩。选了一个晴朗无风的好天气我兴致盎然地带着女儿去了老屋前的南山。前几年看到有工厂在南山开采石头,贩卖山皮土,后来又围上了高高的挡风抑尘墙,远处便看不到南山了。凭着记忆我努力寻着儿时走过的路,身边一辆辆满载石头和红土的大车缓缓驶过,扬起的尘土让我不得不半眯着眼睛屏着呼吸。抱着女儿向南山走着,离南山越近心情越低落。又一辆车过去,女儿迷眼了,揉着眼睛问我“爸爸,还没到南山吗?”不远处,被炸得仅剩几米的南山,只剩下一点儿的红土和一点儿微微泛黄的石头,没有风筝、甜高粱,也没有蛐蛐、野酸枣……我僵硬地转过头对女儿说:“南山……没了。”“爸爸,你眼睛怎么红了?”“风大,爸爸迷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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