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工抒燕:陪伴是灵魂的“止痛剂”

 

“究竟灵魂是要回去哪里的,怎样可以回到灵魂的故乡?”...



三月的广州还是有点冷,走过一段骑楼老街,抒燕来到熟悉的素菜馆,惯例点了一道豆腐煲和青菜。馆内佛音袅袅,她缓缓地露出浅笑,脸庞洋溢着一股舒心的气息,夹杂着些许刚下班的疲惫,端起茶杯缀两口,眼光望向了对面的街道,那里是她成长的地方,住着年迈的母亲。

如果不是有约,抒燕可能会打包饭菜回家吃,握着母亲的手一起看家庭档电视剧,这是每次去当义工探访完老人后都会做的事情。从去年9月接触到“十方缘”,一个专注临终老人心灵呵护的组织,抒燕都会尽量抽空参加周末的探访活动。

尴尬:老人不愿搭理我



谈起第一次陪伴的情景,抒燕发出爽朗的笑声,对那“美丽的误会”记忆犹新。按照十方缘的守则,义工以两人组合的形式探访,一人是有经验的主沟通义工,另一人是没经验的辅助义工,以老带新。抒燕首次探访本是辅助义工,在旁观摩学习,而恰巧老义工不够,她和搭档都是新义工,于是她直接变成了主沟通义工。“是蛮大的挑战”,抒燕说。

更让抒燕预料不到的是,与探访对象初见面差点就吃了“闭门羹”。“跟她打招呼,她没什么反应,从眼神上,她是挺有距离感的,有点排斥怀疑,甚至是有点冷冷的感觉。”眼前的老奶奶八十多岁,疾病造成半身不遂,坐在轮椅上一声不吭,没有与抒燕投送的热切目光对视。

几番交谈过后,发现原来老人的口头表达能力与听觉正逐渐丧失,没有办法如常人般交流。抒燕用力深呼吸,尝试不紧张,找寻与老人拉近距离的突破口,“她坐轮椅比较长,整个身体手脚是不大能动,我们就帮她按摩膝关节,促进气血。”

分针嘀嗒绕过大半圈,彼此之间言语交流无多,信息凝练在一锤一揉,一颦一笑中,老奶奶的眼神终于闪现出柔和。这独特的初体验给了抒燕启发,“以前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不说话或许会很尴尬,总得要找点话说。面对这样一位老人家,没有任何言语的存在,通过肢体接触,传递对她的关心。”

破冰:做就好,在就好,爱就好



走到生命的末端,疾病如影随形,身体机能不可避免地衰退,再遇上病魔的侵袭,老人的活动空间只得局限在病房内,甚至是长期卧床,尤其是癌症病人。历经风雨人生几十载,老人消瘦孱弱的身躯承载着段段故事,他们有的乐于分享,有的小心翼翼守护着,有的不愿回望,当中几多喜悦、忧愁、艰辛,耐人寻味,而在死亡面前,迅速被恐惧掩盖了。
▲市桥医院的心愿树上挂着病人及家属的寄语 
霍淑玲摄
坚持做义工以来,抒燕探访的老人性情不一,而她总能找到与他们以最舒服的方式相处,抛开生老病死的顾虑,抛开对死亡的恐惧。她觉得所有的方法论归根到底终究是“陪伴”二字,“把心安定,不要想老人怎么看我,别人怎么看我,真的是要临在,跟老人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去做。”确实,每个老人都不一样,即使是同一个老人,每次去探访时呈现出来的状态也有所不同。

87岁的黄爷爷给抒燕的印象尤为深刻。初次见到黄爷爷时,他正在病房听收音机,看到身穿义工服的抒燕,立马把收音机关掉,一起坐下闲聊。他曾自学过俄语,很喜欢俄罗斯的歌曲,迫不及待地在抒燕面前展露才艺,笑盈盈地唱了几曲,“爷爷很开心在唱歌,我也真的是不需要再做其他事情,他在唱,跟着唱,当他去做很喜欢的事情的时候,陪他做,后面还把歌本送给老人,希望歌声可以陪伴他,让他有快乐的心境。”
▲抒燕在陪伴黄爷爷(图片抒燕提供)


然而,当再次探访时,黄爷爷的状况明显差了很多。受病痛折磨,只能半躺在床上,地上放着一个便桶,散发出一股浓重的味道,床边的毛拖鞋侧面湿了,带点泛黄,是被尿液浸湿的。这让抒燕感到“有点同情,有点不舒服”,但她告诫自己,不能任由同情泛滥,要以平等的心对待老人。

一如既往地轻声问好后,黄爷爷没有像上次那样主动把原来打开的收音机关掉,反而顾着捣鼓收音机的按钮,大概是想把频率对准,声音调得更清晰,抒燕坐下后在旁搭了把手。过了一会儿,收音机传出欢快的歌声,黄爷爷不再板着脸,还伸出右手抓住抒燕的左手,静静地一起打着节拍,偶尔评论两句。

在抒燕看来,虽然这次的陪伴相比上次而言,是少了点欢声笑语,但也是不错的体验。“以前刚开始陪伴老人的时候,以为一定要陪老人家聊得很开心,才是高质量的陪伴。原来,尊重老人的状态,与老人同频,清晰地知道他此刻希望怎样的陪伴,也许就是握着他的手不说话,静静地坐一会听歌或者看电视,就是老人想要的,所谓做就好,在就好,爱就好。”
▲康宁科一病人在卧床休息,凝视着窗外人来人往
霍淑玲摄

反思:灵魂的故乡在哪里?



在日常生活中,抒燕更多的时候是一名忙碌的上班族,不时要出差在外,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便会选择参加义工探访活动,去年的年假也是在探访中度过。为何如此坚持?在她的观念里,生活每时每刻都在修行,关键是要建立正知正念,要明白:人从哪里来?要回到哪里去?

2014年最后一天,抒燕更是经历人生中悲痛的一役。她挚爱的婆婆决然站在高楼之巅,纵身一跃,与世长辞。这是抒燕最为接近死亡的一次,难以接受,痛心至极,“想看清楚死亡的真相”这个想法也悄然发芽,“我们从出生开始,手里握着一张表面空白的票,就上了这趟在三维空间里面的时间列车,列车往着一个方向开出。但是车上的乘客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坐这趟车,不知道手中握着那张票里面的信息,也不知道这趟列车的游戏规则。”

她将婆婆的离世当作是上天的信息,指引她要学会放下,“我们要做的是减法,放下自己的期待,放下自己的情绪,真正地与他/她在一起就好了。”

接纳变故的这一年间,抒燕身上多了两重标签:素食者和义工。她觉得所有动物都是血肉有情的,当它任人宰割时,浑身充满怨恨负面的能量,人吃肉的同时会把负能量吸收。旁人看待着抒燕的改变,会有不解的声音,母亲也曾以吃素营养不够为由劝说她不必坚持,而她乐在其中,笑称吃素后身体反而更健康,内心也轻盈富足了。坚持当义工的也是一边践行一边思考,不仅在于给予老人真切的关心,她还希望在这趟列车上能拾掇一颗柔软的慈悲心,付出无条件的爱,不断和他人一起探寻,完善生命。

“陪伴像‘止痛剂’,止痛剂过后,很多事情是需要他们(老人)独立去面对的,并不是我们(义工)不去做,我是希望找到一个最根本方式——究竟灵魂是要回去哪里的,怎样可以回到灵魂的故乡?明白了或许会有完全放下的豁然开朗。”


我们一起探索临终关怀,

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

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安详离世,

每个生命都能有尊严地谢幕。

生命终旅



中山大学2012级

临终关怀毕业设计小组

导师:周如南

成员:萧燕仪 余恬怡 张硕秋 
  霍淑玲 叶雪丽


    关注 生命终旅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