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患新冠走后，他们说我害死了她_【我是九爷】

自述人：陈苗

1我妈苗秋兰死了，新冠肺炎。刚得到医院的通知，陈赛便对我动了手。他冲进厨房拿了把刀，对我挥舞...

自述人：陈苗

1

我妈苗秋兰死了，新冠肺炎。刚得到医院的通知，陈赛便对我动了手。

他冲进厨房拿了把刀，对我挥舞起来。如果不是我爸老陈拦着，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命案。没有被新冠肺炎整死，而是被自己的弟弟砍死。这消息一定很劲爆。

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了苗秋兰，用我弟弟陈赛的话说，是我害死了他的亲妈，我的养母。

自从参加工作，我已经至少十年没回，过这个家了。如果不是苗秋兰三番五次地给，我打电话，说春节的时候陈赛，要和女朋友举行订婚宴，万般无奈之下，我才不情不愿地回来的。

苗秋兰去菜市场买黄花鱼，那是我最喜欢吃的。卖鱼的老板中招，她又被卖鱼的老板传染。要不是我回来，苗秋兰去买鱼，她怎么可能被传染，怎么可能死。

转来转去，这个锅得我来背。

不仅如此，从十二岁开始，家里所有的锅不都是我，来背吗？我似乎天生是个背锅侠。

苗秋兰和老陈都是一般，的企业职工，我比陈赛大三岁，不属于聪明和记忆力超群出众，的孩子，三岁之前的记忆对，我是一片空白。等我稍微记事，陈赛已经出现在我们家。从此我跌落公主，殿下的神坛。

所有属于我的宠爱，一夜之间被陈赛夺去了，苗秋兰手心里的一碗水，向陈赛倾斜出四十五度角。

家里的家务全归我干，好吃的都紧着陈赛。陈赛惹得祸，基本都是我在背。我性格拗不服管，在叛逆期尤其明显，苗秋兰动手打我时，陈赛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扮鬼脸。

直到十二岁那年，我无意中知道，自己是被苗秋兰和老陈从，别处抱来的，才清楚了为什么，陈赛出生后、我会有种被抛弃的疏离感。

一切都找到了源头，亲生骨肉总好过，抱养来的孩子。

2

偏心的苗秋兰，和稀泥的老陈，还有霸道的陈赛。我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家。

从读大学开始，我没有再花家里一分钱。做兼职挣学费和生活费，我不想欠他们太多。

是的，我努力把自己活，成一个局外人，与他们划清界限，这样我可以对他们漠视，得心安理得，有一天也会离开，得问心无愧。

我甚至还在网上登记寻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我到底从哪里来，姓甚名谁？虽然毫无结果。

苗秋兰被救护车拉走后，我和老陈，还有陈赛被隔离在家。那几天家里的氛围，死气沉沉得像个坟场。

我们待在各自的房间，谁都不和谁交流。恐惧，慌乱环绕着这套房子，我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已经，被感染。

老陈每天做好饭，分好三份让我们端回，各自屋里。我根本不愿面对，陈赛和老陈，这样更好。

我后悔得要命，为什么要回来呢，不然也不会被困在这里，面对一辈子想要躲开的人，承受这种煎熬。

苗秋兰入院第三天走了，突然得猝不及防。随着陈赛对我的挥刀，家里的安静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是你是你是你，如果妈不去给你买，什么破黄花鱼，怎么可能得病怎么可能死！你才应该去死，你本来就不是这个家的人！你是个丧门星，你把我妈还给我！”陈赛的痛斥，捶打着我的心脏。

黄花鱼啊，亏得苗秋兰记得我喜欢，吃这个。我有过的那么一点，感动和心酸，被陈赛的怒吼撕得粉碎。

你不可能和一个逝者，再计较那么多，但可以被活着，的人当出气筒。陈赛把这几天积压着，的情绪，全都砸在了我的身上。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待着吗，我情愿自己也被，感染上住进医院，也不愿意面对你们。”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这么镇定和冷酷无情。

说完这话，我转身回了房间。门外是陈赛歇斯底里地，怒骂，还有老陈唯唯诺诺地劝说。终于陈赛嚎啕大哭起来，为苗秋兰的死。

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那是养了我那么多年的人，我只是不愿在他们面前显得，在乎和软弱。

3

半夜，我去厨房找水喝。苗秋兰买的黄花鱼，还在冰箱里放着。我的心突然被刺痛，那个想给我做鱼吃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努力让自己，的心硬如磐石，脸颊上的肉却在微微跳动，某根神经一松，鼻子和眼睛都酸了，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

我听到从老陈的房间传出沉闷，而压抑的哭声。我站在门口，手举在半空犹豫很久，最终落了下来。

从沉寂到凝重，再到悲痛，压抑得想要疯掉。

第二天一早，老陈轻轻敲开我卧室的门，让我到客厅去。陈赛已经坐在沙发上，他的眼睛浮肿，明显昨晚哭了很久。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你们的妈已经走了，我怕万一我也感染上，连后事都来不及交代……所以今天开个家庭会议，有些事提前说说。”他的声音哽咽，眼圈儿泛红。

我这才认真地看了看老陈，十年没见，他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背也驼了，人整个都塌了。看上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虽然他才六十岁。

接下来老陈讲的事情，如一颗雷把，我惊得魂飞魄散。

按照老陈的讲述，是由于他的原因造成苗，秋兰无法怀孕，所以他们抱养了两个孩子。先是我，后来是陈赛。看起来儿女双全，其实我们四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组成了这个家庭。

“苗苗，我们把你和赛赛，都当自己亲生孩子来养的。别看你妈平日里对，你严厉些，那纯粹是因为你年龄大点，而且，你比你弟叛逆得多。你妈想着你一个女孩子，不把性格磨平缓点，以后在外头怕要吃亏……”

“这个事，我们商量好一辈子不说。可苗苗你自己那么，早就发现了，又对我们产生了，这么大的误解，还遇到这个该死的，病毒把你妈带走了，我怕……怕再不说出来会来不及。”

“这是我和你，妈存下的一点钱，你妈说留给你做嫁妆。密码是你的生日，就是我们把你抱回来，的日子。赛赛的那份钱，我们已经给他添钱付，了婚房的首付。”

老陈把一个存折推到，我面前，我看到他的手在抖。从震惊中还没回过神来，我没去碰那个存折，但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和老陈的，手一样在抖。

我看向陈赛，老陈也将目光转向他，“赛赛，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陈赛的反应淡定得，出人意料，“爸，你别说了。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妈告诉过我……”

一声更大的炸雷，瞬间把我炸懵了，不仅因为陈赛和我相同，的出身，还因为他的早已知情。

4

老陈第二天发烧被送去了医院，而我和陈赛因为咽拭子检查，结果为阴性，继续在家里隔离。

说实话我的心情很复杂，既为陈赛和我，一样的身世感到心理平衡，同时又很好奇，既然陈赛早从苗秋兰，那里听说过，为什么还能淡定如常。

也是，苗秋兰和老陈都把他当，宝贝疙瘩宠着，他还有什么不满？不像我，是个局外人！

快到午饭时间，陈赛敲了我的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碗牛肉面，他已经端着自己的，饭回屋去了。他还记得我吃，牛肉面不放香菜。

我以为老陈的感染，会让陈赛再次迁怒于我，甚至担心他会不会闯进来把，我揍一顿。没想到他还会给我煮面。

那一刻，心里有股暖流滋滋涌起。

晚饭还是陈赛做好，了来叫我，我觉得过意不去，哪怕不说声谢谢，总得说点什么才对。

我站在陈赛的房门外，犹豫了一会儿才隔着门问，“那个，咱爸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消息？”我是在没话找话，姐弟之间连开口都，这么费力。

陈赛没好气地说，“能好到哪里去，那么大年纪了，说胸片结果挺严重。”

我的胸口紧得发胀，苗秋兰走的突然，如果老陈也……有些事情不可想象。“会好起来，他平时身体那么好。”我觉得自己，这句话无力到极点。

陈赛沉默着，空气冷得像结冰。

“赛赛，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你也和，我一样……”我还是没有忍住那，份好奇心。

“我们不一样，我是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来对待的，而你不是。你一直想找回生下你又把你，扔了的人，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个自私鬼，从来没想过爸妈的感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陈赛冷笑道，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出，他对我的抗拒。

5

这个晚上我没睡好。陈赛说的话在耳边回响。

我曾计较苗秋兰，对陈赛的偏爱，老陈的软弱无能，陈赛的霸道，他们三个人将我抛弃。真的是这样吗？难道不是我主动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不再把他们当亲人。

苗秋兰为了我喜欢吃，的黄花鱼，感染而离世，老陈给了当嫁妆的存折，连我最大的敌人陈赛，都记得我吃面不放香菜……而我又为他们做过什么？除了怨怼，还有冷漠。

我承认我的自私，但陈赛不清楚，我的良心真的会痛。是我不想表现出来而已。

在老陈被带走的第三天，陈赛也病发了。我还是所有检查的指标，都正常，免得去隔离点交叉感染，我被继续放在家里。

从刚回来到现在，仅仅十天时间，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空荡荡的房子里，盛不下巨大的孤独和恐惧。

十年了，我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家。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这么多年他们没有添置，一件新的家具家电，连电视机还是最老的款式。缝纫机在墙角放着，小时候我的小裙子，都是苗秋兰踩着缝纫机做，出来的。

突然被种强烈的，亲切感击中，这是我的家啊。

苗秋兰和老陈卧室墙上的一，个旧相框里，有一张我们的全家福，还是我考上大学那年照的。因为拍照时不情愿，我的表情是冷漠的，他们三个却都在笑，为我考上大学高兴。

那是我们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而我正在经历着照片上，的人，一个个从我身边离开。

苗秋兰永远不会回来了，老陈和陈赛还是未知数。原来生离死别近在咫尺。我崩溃般痛哭起来，紧绷的固执像断掉的弦，塌了。

6

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人一闲下来会胡思乱想。我开始打扫卫生，厨房，卫生间，阳台，卧室。每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每分每秒都在恐慌中煎熬，我害怕一个人待着，害怕房间里安静。情愿陈赛还冲我暴跳如雷，情愿苗秋兰还偏心眼，地偷偷塞给陈赛零花钱，情愿老陈还，窝囊废一样和稀泥。

我从未像如此害怕独处。很多人在网上说，隔离期可以读书，做美食，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能做的是，每天像个，小偷一样翻箱倒柜，从那些陈旧的家具，里寻找我童年的痕迹。

一条有破洞的裙子，摔坏的洋娃娃，和陈赛争吵打架，撕坏的童话书。任何一样东西，都能戳中我的泪点。

为什么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对这个家，对家里的人有着，如此深厚的眷恋和爱。

老陈的情况很糟糕，进了ICU ，陈赛到底年轻，症状轻一些。每天我都和，陈赛在网上联系，十年时间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聊的多。

有天，陈赛在网上和我说，“姐，等我和爸出院咱们去，照张相吧。以前妈年年念叨等你，回来我们去照全家福，今年家里人齐全能，照全家福了，妈却没了……”

陈赛一定在那边哭了，后来他和我说，他和我说那段话时，旁边病床上一个年轻人，刚走。

我说，“拍啊，我们以后每年都拍全家福。”我已经泣不成声。

如果和家庭的和解与接受，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去置换，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我恨那个曾经残忍的，像冷血动物般的自己。

也许我的命硬，陈赛和老陈相继出院后，我居然完好无损。我是不是坏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

吃团圆饭的时候，我们抱着苗秋兰的遗照，拍了张特殊的全家福。

我把老陈给我的存折，还给了他，“爸，这个你还留着，等我结婚的时候再给我。我是让你暂时保管，到时候可不能不认账啊。”

老陈知道我是开玩笑的，我一直不肯花家里的钱，他还生怕我不要。听我这样说，老陈倒放心了，“好，我替你保管着。”

我说，“爸，还有件事。我决定把北京的工作辞了，以后回来陪着你。不论是好的时候，还是生病的时候，一家人就该抱团才对。”

老陈一连说了几个好。我看了看陈赛，他冲我一笑，“姐，欢迎你回家。”

是啊，在外流浪十年，我回家了。因为一场可怕的疫情，终于让我懂得，逝去的再也回不来，学会珍惜眼前人。亲人，是要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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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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