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引》第三章(第三部分)
第三章、春风一等少年心...
转眼便是七月了,我和姐姐拂儿三人努力之下已经赚了一些钱,虽然离两百金的数目还远可到底也能慢慢来,只是那个大人之后不曾再露面,想感谢一下也没有机会。难道他忘记了这笔钱?
这一日,我依旧在酒楼做事。
“逸卿,有桌客人点名要你去服侍!”
“啊?点名要我?”
“是啊,就是你独孤逸卿,咱们店里也没别人叫这个了!”
“好,那我去。”我擦了擦手,满心疑惑,若是天阔他们早就会来帮我了,到底是谁呢?谁还认识我这个小卒?
“楼上左手第五间~”
“知道了!”
我迈步上去走到雅间门前,却看着两个侍从模样的人守在外头,心下便有些明了了——莫不是大人?这真是想着谁就来谁!
“你是独孤逸卿吧!快进去吧!”
“嗯,好。”
侍卫开门后我踏了进去,果见了大人的脸,还是那风度翩翩的样子,身边站着那个拉过我的人,也带着笑意。
“大人,还真的是你们呐!”我立马高兴了。
“呵呵~是你说过可以到这里来找你,我今日得闲就来了。”
“嗯嗯!我没骗您吧,到这里就能找到我。许久没您的消息,我还以为您忘记了呢!哦,对了,”我想着既然大人来了,就把赚到的钱先给他,就从怀里掏出钱袋子,“这些就是我现在赚到的所有的钱,我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出现,就都带在身上了,虽然数目差了太多,但是我会慢慢补上的,还请您宽限些时候~”我把用布头包裹好的一串钱放到了大人面前的桌案上。
“呵呵~孩子,你先坐,我不是和你说过不必担心这钱的事情么?你把这钱都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啊?”
“您是说过不必担心还钱的事情,可是您宽厚我却不能得寸进尺啊~我素日里也用不着钱,国子监里管衣食,酒楼的老板也对我很好!”
“呵呵~你这孩子倒是很明事理啊~这样,不会觉得很辛苦么?”大人看似随便一问,却算是把我给问着了。
我想了想,笑道:“呵呵~陋巷箪瓢,雍食不继,回也不改其乐也,比起那颜回,我现在都是在天上了,他尚觉得快乐,我又怎会觉得辛苦?逸卿从小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我从未埋怨过生活的贫苦,只是心上之苦,心苦罢了,这不能说。
大人听了我的话笑着点点头,眼睛里投出赞许的目光。
“大人,您需要吃点什么?还是什么别的吩咐?逸卿给您效劳。”
“不了,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你这孩子。”
“哦,呵呵~”
“好了,我这便走了。”大人说着站起身,自有人给他开了门。
“那好,逸卿送您出门。”
我在前头引着他们下楼,一路大人都不住的向我微笑,每每看见这个大人都不是寻常的气度,不像是一般的官吏。
“(渤海国话)请问老板这里要去顺化坊怎么走?”
“您说什么?您会不会说汉话啊?”
正前脚踏出去,老板的声音传来,我们都望过去,他满头的汗,对面站着两个客人,说的是渤海国话,只是老板听不懂,他们也在用手一边比划着。
“逸卿啊,快过来!”老板瞧见了我,便向我招手,脸上得救了似的表情。
“大人,我过去一下。”
“去吧。”
我和大人打了个招呼,便跑了过去,“老板,您去忙,交给我。”
“好好好!”
我转而向两位客人,“(渤海国话)两位是要去顺化坊么?”
“(渤海国话)对对对,你竟然懂我们的语言!呵呵,烦劳指点一下。”
“(渤海国话)您言重了,这里呢是东市,从这里出去左转,再直走到第二个路口右转就是了,您记住了么?”
“(渤海国话)左转直走,第二个路口右转,嗯,记住了,谢谢你!”
“(渤海国话)不用谢,那您慢走,呵呵~”
这两个人出去之后,我又跑回大人的身边,只是这一过去,连大人在内无不是吃惊的表情。
“大人,大人!”我用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唉~”大人一言不发只是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睛里竟然有些晶莹,“你的父母现在还好么?”
“啊?!我的父母?”他为什么大人会突然问及我的父母?我疑惑不解。
“咳咳~哦,呵呵~你这孩子还懂得外邦话啊!”大人突然又回过神来似的,只是表情尴尬的很。
“我,我曾经学过一些。”
“嗯,很不错。要继续努力才是啊!”他的神情还没有回缓,只是言语上要圆滑过去似的。
“是,我会的。”
“你进去吧,我走了。”
“好,那您慢走。”
望着大人远去的背影,我不禁满腹疑惑,我出生不久便被父母带离了长安,纵有人认识我的父母,也不会从我这里认出我是谁的孩子啊!为什么大人会那样问呢?为什么眼睛里会有泪光呢?
“逸卿,这个是刚才那位客官的东西吧!赶紧给人家送去!”
我正往里头走,跑堂的小哥抓了一包东西送过来,我接过来一看——是我刚才放在桌上的钱,大人是忘了么?!我抬脚追出去,却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从陛下处写来
“陛下,今日看见那孩子和外邦人流利的对话,您是否又想起并肩王夫妇了?”
“今天朕看到那样的情景还真的有些错觉了。”
“是啊,老奴也是惊着了。本来这孩子的身份就十分像是并肩王的···想那并肩王王妃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是通晓三国语言的,这孩子今天表露出的样子和王妃当年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也正是这样,朕今天险些在他面前失态了。”
“依老奴看,天下当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
“逸卿,你发什么呆呢!”
“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我趴在桌案上闭目养神,消磨时间,却被天阔叨扰了安宁,自然气恼。
“你这孩子脾气大的很,再看看你姐姐,一母同胞的姐弟怎么性情差这么多!”
“··呵呵···你现在眼里只有我姐姐,她自然是什么都好,别人都比不上她!”我冷言冷语,斜睨了他一眼。
“我哪里拿你和她比了,姐弟二人也比不着啊~”
“哼~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嘿嘿~你姐姐的生辰快到了,我想送她一样礼物,要特别一点的。你告诉我她喜欢什么?”
“哟,你怎么知道她生辰快到了,我姐姐告诉你的?”我一听他原是来讨巧的,不免端着架子,不直接说。
“才不是呢,我偷偷问拂儿的。你可不要告诉她我知道了!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哦,那你怎么不顺便问拂儿姐姐喜欢什么?”
“问拂儿还不如来问你,你们是骨肉至亲,总比一个丫头了解的多吧!”
他哪里知道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骨肉至亲了,他提到这个词,我先顿了一顿,也没了刚才要逗他的劲儿,便说:“那个···我上次把她赎出来的时候走的太急,忘记把她的琵琶带出来了。我姐姐琵琶的技艺很高,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你不如送个琵琶给她,她会开心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真乖!我走了!”天阔高兴的转身就走,竟然还像长辈似的拍了拍我的脑袋。
望着他离去的门外,我的心一恸——有朝一日,谁会为我这般煞费苦心?会是我心里想的那个人么?好像不太可能。
我从怀里掏出玉佩,举在阳光下,这雕刻着盘龙花纹的宝玉更显晶莹剔透——这五年来风风雨雨多少磨难,只要看到它,我就会重新振作,也许是父母的牵挂寄托在上头,护佑着我一路向前。
七夕正逢旬假,天阔自然是要找我姐姐的,我便和他一起回了城外住处。这往年佳节只有我和姐姐拂儿三人,猛多了一个,多少好玩。
“天阔,你成天在外头跑回去你爹不得骂你?”
“再过两个月就是千秋节了,太常寺掌管礼乐衣冠,从上个月开始就忙的不可开交,我爹哪有时间管我啊~母亲又回老家探亲去了,我自然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皇帝过个生日倒是便宜你了!不过,过个生日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是不是早了点啊?”
“我大唐开元以来国力强盛,四海臣服,九泽来朝,你以为皇帝生日是寻常家宴这么简单?加上今年陇右大捷,粮食丰登,陛下也要乘机好好庆祝下的。这么一场盛宴,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妃嫔女眷,各国使节,怎么也得有好几千人!都得安排妥了不能出一点差错,你说要不要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
“呵呵呵~”看着天阔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就好笑。
“你笑什么呀?”姐姐坐在一边的榻上听我们坐在桌子前互相打趣,原是一言不发的。
“对啊,你笑什么啊?”天阔也很疑惑。
“看天阔头头是道,言之凿凿的样子,莫不是将来要接替他父亲的位置也做个太常卿,那姐姐自然就是三品的诰命夫人,我不也得跟着沾光?这么好的事情,我不笑还哭啊!哈哈哈···”我自来是嘴巴不饶人,尤其是在捉弄天阔的时候,更是毫不忌惮。
“你还不给我闭嘴!就知道你说不出好话来!”姐姐又羞又恼,红了脸颊,天阔倒是盯着姐姐发了呆。
“哈哈哈···”
“清扬,逸卿说的对,你别恼他!”天阔痴痴的说。
“哎呀,你们俩就酸吧~我去看拂儿和大婶今晚弄什么好吃的!”我很识相的把屋子让给他们俩跑了到厨房去了。
及至吃完晚饭,我们便要去灯会上。一年一度的七夕,全长安城通宵解禁,是个难得的玩乐机会。我拉着拂儿和天阔姐姐分开去玩,又落的姐姐一阵羞涩的埋怨。
这灯市如昼,游人如织,彩袖殷勤,笑脸频频,好一番盛世光景。
“二小姐,咱们···”
“这儿人多口杂的,你还是叫少爷好了,叫我名字也行。走,玩儿去!”我牵着拂儿一路走一路蹦跶,别提多开心。
“那奴婢还是叫少爷好了。咱们去哪儿啊?”
“走哪儿逛哪儿呗,干嘛要去哪儿啊!”
“是~呵呵。”
“拂儿,我问你,天阔送给姐姐的那把画着兰花的琵琶姐姐可还高兴?”
“你说呢!大小姐就是半夜醒来也还要去看看呢!爱不释手的~”
“呵呵~姐姐开心就好,你是跟在姐姐身边的,姐姐有什么心事也总先和你说,要是她受委屈你就告诉我,我去揍那个楚天阔!”
“自从有个楚公子,小姐就是梦里也是笑的,哪里来的受委屈!你素日也不在家,奴婢看的是真真的,大小姐好几年没这样开心过了,有几次你不在,楚公子来了,都是嘘寒问暖的,还带很多吃用,倒省了我们好多钱。那日只听小姐微微咳嗽一声,他都急的要死。您就少担心大小姐的事情,反倒是您自己。”
“我怎么啦?!”我一句寻常问话倒招惹得小拂儿一通数落我,有些不服。
“大小姐平日和我说如果你也能有个好的归宿,她才是真正的安心了。您若是个男子吧,这十几岁的年纪确实还小,可是您到底是个女孩儿家···”
“好了好了,打住!这话我听姐姐说了几百遍了。我都明白。不说了,喏,那边卖珠花~我给你挑一个去!”
——从阿倍处写来
七夕盛会,没有几个人会呆在家里,阿倍一行人也不例外。
“阿倍哥哥,今天是每年一次的七夕节,都是要互赠礼物的,你给我挑选礼物了么?”
“没···没有。”
这阿倍藤原一行人来灯会观光,藤原夫妇自然是一对,阿倍身边粘着个仁英。这阿倍自来是木讷的,被仁英这么一问,不免有些尴尬。
“哎!你们看,那不是逸卿么!”正尴尬时候,藤原一句话打破僵局,他望见了在小摊前嬉戏的逸卿。
“旁边还有一位姑娘呢!”藤原彩惊奇的说。
“嫂嫂,那是逸卿姐姐身边的侍女,呵呵~”刚才被仁英弄的十分窘迫的阿倍,这时候竟变得开朗起来,主动发了话。
“是那个人啊!”仁英抱臂看去,她可不屑着呢!
······
“这个好不好看?”
“好看!”
“我给你试一试!”我抓起一枚紫色的绢花在拂儿的鬓边比看,“漂亮!呵呵···”
“少爷,你做什么呀!”我自得其乐的给拂儿打扮,她却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啦?”
“哪有少爷给丫头带珠花的?叫人家看了笑话!”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心思!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反正姐姐和天阔是一对,我今天和你就凑一对吧!呵呵···”
“奴婢知道,可别人不知道!”
“你再说我就亲你咯!哈哈哈···”我这么一说,拂儿自动闭上了嘴,乖乖的凭我打扮比看,“就这个吧!好看!”我直接把绢花戴在拂儿头上,付了钱。“拂儿,本少爷眼光不错吧!”
“是是是!少爷对奴婢最好了!”
“哈哈~走!继续逛去!”
我拉起拂儿的手转身就走。却不料这一转身,看见了阿倍他们,而那个渤海国的女孩仁英也在。拂儿赶紧从我的手里抽走了自己的手,尴尬的低下了头。
“是你们啊~”我话这样说,眼睛却只看向那个仁英,她和阿倍站的很近。
“我们才逛到这儿,就看见你了!”藤原大哥说。
“逸卿,你还认得我吧!呵呵~”这是我第二次见彩夫人,上次走得急还真是很失礼,她倒依旧对我笑脸相迎。
“是,嫂嫂。”我微笑着点点头。
“喂,你上次为什么要跑掉!”仁英一开口,又是上次那种态度。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他们没和你说我叫独孤逸卿么?!”我也不甘示弱。
“我知道你叫独孤逸卿,不过你这个姓氏太古怪,什么独孤,孤独的,难听死了,我才不想叫呢!”
“仁英小姐,不要胡说!”只一旁微笑不语的阿倍突然喊了一声,表情也变得严肃。藤原夫妻也是收敛了笑容,只有这个丫头还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她恶意曲解我的姓氏,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仁英小姐,我不知道你们国家的官宦女子都是受过怎样的教育,但我大唐的初学蒙童也知道不可拿人家族姓氏戏谑!我知道你很无知,但你总该知道你父亲是一国使团总监吧?他的威严可是代表整个渤海国的,你若再不收敛你的无知,恐怕不仅你父威严扫地,更会使你母国蒙尘!”我瞪着她,字字句句毫不留情。
“你!”她应该听明白了我的话,想顶回来又说不出来,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你,给我记住了,我独孤家的尊严不容任何人来践踏!”我走进了两步到了她面前,语调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
“少爷,我们走吧,不要理她!”拂儿过来拉我。
“不好意思,扫了大家的兴致,我就先告辞了。”我点头致意之后拉着拂儿离开了。
“少爷,那个女子也太没有教养了!”拂儿也十分不忿。
“我也只第二次见她,谁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这样说话。”
“不过你刚才说的可真好,她想回你都没得回你!”
“那是!少爷我骂人的本事可是一绝啊!哈哈~”
“不要想了,咱们去那边。”
“好~”
——从阿倍处写来
“阿倍哥哥,你看那个什么独孤逸卿欺负我,你都不帮我骂他!”
“仁英小姐,你贬低别人的家族姓氏确实失当!为什么你总是要对逸卿这样说话呢?”阿倍义正词严,他甚少这样与人争论,更何况是和女孩子,但矛盾点是逸卿,他就不一样了。
“我看见他就讨厌他!你干嘛这么护着他!他又不是女人!”
“仁英小姐!”藤原彩原就是先认识仁英的,她心知是仁英理亏,便去阻止了她胡闹,拉了她过去。
“夫人,你看他!”
“仁英啊~确实是你失礼了。”
“哼!都说我不对!我不逛了!回去了!”仁英说着跑开了。
“夫君啊,你们去玩吧,仁英交给我。”
“那好,彩,好好劝劝她,你自己也小心些。”
“放心吧!”
待彩和仁英走了之后,就只剩下藤原和阿倍了,藤原无奈笑笑,阿倍却忧上眉梢。
“这仁英小姐也娇蛮了些,倒也奇怪了,就独独对逸卿这样,阿倍,你说是吧?”
“不知道逸卿怎么样了,我很担心。”
阿倍望着逸卿远去的方向,心上想的是上次逸卿被气走后他追到监中,在逸卿房外听见他悲伤的哭诉。从那天之后阿倍每每见到逸卿,心上都沉了一沉却又不敢表露,怕伤害到要强的逸卿。这次仁英说的话更过分,他想必不好过吧?
“我想应该没事,逸卿刚才的那一番话说的是不怒而威,我是又见识了一番呐!”
“但愿吧!”
······
“少爷,你看,前头在猜灯谜哎!”
“走,过去看看!”
灯谜之处被围得水泄不通,我和拂儿拼命挤到前头,映入眼帘的是满满的三排五颜六色,图案各异的花灯,它们被整整齐齐挂在竹竿上,让人眼前一亮。
“少爷,你知不知道,每年七夕节都会举办这个猜灯谜比赛,如果获胜,可得到奖励五十钱!”拂儿很通这些市井的玩意儿,细细的给我介绍起来。
“哇~这么多啊!”
“嗯,不过拿到那五十钱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拂儿,要是我们得了这五十钱,那可抵得上我们辛辛苦苦赚好久呢!”我琢磨着,心里跃跃欲试。
“你读过那么多书,肯定比别人知道的多,要不去试试?!”
“嘿嘿~好啊!”
我跑上前去将面前一排灯大略看了一遍,也都是些寻常的谜语。只是围观看热闹的人多,却无人去猜。
“这位小公子可是要猜谜么?”走过来一个四五十岁面相忠厚的男人。
“是~老板,都有什么规则?说来听听。”
“您看这里一共三排灯,共六十盏,第一排简易,第二排稍难,第三排最难,猜谜者需要过关斩将方能赢得那五十钱的嘉奖。”
“嗯,知道了!”
“慢着慢着~老爷我还没来呢!怎么能开始呢!”
我走到首个彩灯前,正在读取谜面,人群中就走出来一个人,言语骄傲,那脑满肠肥的样子,一看便知道是个装腔作势的。
“哟~一个小毛孩子也敢来猜谜?!哈哈哈····他瞥了我一眼,十分不放我在眼里。
“少爷,怎么办?”拂儿跑过来。
“你放心,我来收拾他。你去买两串糖葫芦,我想吃!”我拍拍拂儿的肩膀,让她去买吃的,转而面向那人。我倒也不急着跟他生气,抱臂斜睨道:“您别把话说满啊,我今天还就是要猜,不如比上一比?若是赢了我,也能让大家看看兄台的才学啊!”我在心里窃笑,这种人眼高手低,一定会答应我。
“好!那本老爷我就让你看看!”果不其然。
“呵呵,好啊,那咱们可说好了,这里六十盏,你我一人一盏轮流答之,若是答不出来,对方就要帮着回答,不论是轮到自己的还是帮着回答的,回答对了就算自己的,到最后谁答的多谁就赢!”
“嗯,行!也还公平,就按照你说的!我还能输给你一个毛孩子不成!”他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以为稳赢的狂样。
“好!爽快!”我转而读了第一个谜面:“七个仙女嫁出一个。”
“猜呀?头一个就不会吧!”那人见我含笑不语,嘲笑道。
“这有何难?四个字——六神无主!”
“好!答对!”老板在一旁助兴道,更添了我勇气。围观的人也变得兴趣盎然,都挤着上前看。
“小子,休要得意!”他走上前去读道:“两点天上来!”他只是读个谜面却已是好大的声音,又撸起袖管,仰面答道:“此乃关字~”
“好~”这个再简单不过,他既然答得出来,我也不能失了风度,索性赞了一赞。他且得意着呢,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我继而猜下一个:“入门无犬吠——这是一个问字。”
“错也,错也。不是问,是口字!”他捉准了似的,我话音未落,他就开口否了我。
“这进入门庭没有狗看门,怎是个口字呢?倒正因为没有狗看门,主人便听不见来客时候狗的叫声,所以此时客人就该张口往门里面相问啊!这站在门下开口询问即是口在门中——不就是个问字么?若按照你说的,是个口字,难不成你到人家做客不见主人出来就将别人家门拆了么?那不是有失兄台知书达理的身份了?哈哈哈~”我并不示弱,借机讽他一讽。
“这小公子说的不错,就是问字!”老板还是很公正的。
“好!”周围的观客哄闹起来,把他弄得十分难堪,脸都绿了,只在一边咬牙切齿的。
“继续来!刚才····刚才只不过让你侥幸投了机,我定要叫你输的心服口服!”他伸手指着我,自己急得满头的汗。
“废话少说,继续就继续!”
接着一路战下来,他是不出意外的连番败阵,围观的百姓聚集的越来越多,他则越来越焦灼,那得意的姿态已然看不见了。眼看着就要结束,而我早已是以五十盏的数字遥遥领先,胜负已定了。
“你快答啊~”我一边咬着拂儿递过来的糖葫芦,一边戏谑着,“我已经帮你很多了!”
“小子!休要催促!”他正在思考的是最后一盏灯,谜面就是——远观一匹马,近观马一匹,皆曰是真马,缘何不能骑?
“有了,是云中蛟龙!”他猛地一咋呼。
“错!”
“你说了不算,老板,我说的可对?”他不服我,叫来了老板。
“公子说错了!”老板陪着笑脸对他说道。
“呵呵~还不相信!要不要我再帮你一回啊?”
“我能猜出来!你闭嘴!”他虽这样说,不免额头上出了更多的汗,可见他多心虚。“是··是··是水中异兽!这次肯定对!哈哈!”
“错也!”我很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实在看不得他垂死挣扎,如此拖延。
“老板?!可对?”他自然不信我的,又问了老板。
“这····不对~”老板有些为难似的。
“你这个老头!耍我是不是!”他彻底气恼了,瞪着老板又作势要打他。
“你自己猜不出来,还怪老板!”我挡在老板前头说。
“我猜不出来你也未必能猜出来!!”
“哼~这个很简单,我不说,只是不想让你输得太惨!”
“少罗嗦,你快说!”
“你自取其辱就怪不得我了啊!”我吃完最后一口糖葫芦,抹了抹嘴,“答案就是假马!”
“假马?开什么玩笑,莫不是你不会还在敷衍吧!这第三排最是难,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怎么可能?那不成了三岁小孩读的千字文了!必定不是假马,定有其高深莫测之处!”
“我告诉你,就算我不猜这题,我也是稳赢的,我何苦去骗你呢!可笑你自负高才,竟不知有一种灯谜叫做谐谑谜的!?”看着他言之凿凿,说得像真的似的,我便点出了这谜面的关键,好叫他见识。
“谐谑谜?”他自然不知道,连着围观众人都发出了疑问的目光。
“呵~就是专门用来开玩笑的谜语,让那些自以为聪明无比学富五车的才子们猜它不准,当众啊出乖露丑!哈哈哈~你不就是着了它的道了么!!”
“哎哟这个孩子可真是聪明!”
“知道的可真不少!”
“真不错!”
围观的人发出啧啧称赞,而我继续瞧他,他的表情扭曲,满脸的猥琐之状,想来是知道自己败了,拉不下脸面。
“你服是不服?!”我扬起脸对他呼喝一句。
“哼!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知道这许多。此事定有蹊跷,你定是和老板串通了来诓我的托儿!”他不知羞耻,竟然耍起了无赖。
“你这蠢汉,输了还不认!!”我有些恼怒。
“若要我信服,我再出一首诗,你要是能用市井语言复述出来,我不但服了你,还拜你为师!你敢是不敢?”
“你说啊,只是你别再耍赖不拜师就行!”我此话一出,周围又是一番哄笑。
“都别笑了,听老爷我讲!”
“快点,我等着收徒弟呢!”我自是对他十分轻蔑。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他摇头晃脑的竟是说的这首——也是真会挑,他不知姑奶奶我的名字就叫静女!
“姑娘温柔又娴静,约我城角去约会!”我不假思索的答道。
“爱而····不见,搔·····搔····”他似乎忘词儿了,吞吞吐吐的,这么美得诗篇到了他的嘴里真是恶心极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忍不了了,替他接了下去,“爱而不见,搔首踯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以为美,美人之贻。”我边围着他踱圈儿,边帮他诵就了,众人又是惊叹不已,我笑了笑,继而言道:“有意隐藏不露面,徘徊不前急挠头,姑娘漂亮又静雅,送我一束红管草,红管草色光灿灿,更爱姑娘比草美,送我野外香芍药,芍药美丽又奇异,不是芍药本身美,宝贵只因美—人—赠!”我故意把最后一句拖得老长。
“这····”他的脸刷白的,眼神却在闪烁,酝酿着什么似的。
“哎~不好意思啊,抢了你的话!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我拍了拍他僵持的身体,凑到他耳边,“忘了告诉你啊,这首邶风静女篇,我三岁的时候就会背了!”
“老朽今天算是见识了。小公子真有八斗之才!这五十钱归你了!”老板惊叹着走过来,双手奉上了五十钱的嘉奖。
“八斗之才我不敢当,雕虫小技耳。”我接过钱币,沉甸甸的。正当我和拂儿兴奋着,余光之中却看见手下败将想溜了,“你站住!”我连忙大喝一声,“众目睽睽之下,你立约拜师,现在想跑么?”
“就是,快拜师啊!”众人也看不下去,都要他守约。
他停下脚步,却直起了腰板,“我乃堂堂国子监高才,出自官宦名门,饱读圣贤书。所拜之师,至少都是六品博士,岂可再拜于你这乳臭小子?要是叫我老师知道了,岂不是要怪我不敬之罪?!”
“少爷,你不也在国子监么?”拂儿一听,问道。
“我没见过他!”没想到这人竟也是国子监的学生!都说国子监的学生多是官宦子弟傲慢无礼,素日在监中没见着这样的,今日在外头倒是见识了。
看着他愈发趾高气扬的样子,我一腔怒火终被点燃:“我骂你个厚颜无耻,蒙面丧心的草包!两京国子监乃是为天下苍生培养经略之才的天下之学,为监生者理应是我大唐读书人的典范,如你这般狡黠奸猾,不谙诗书,更不通道理的败类,还霸占着这第一学府的一席之位,真是恬不知耻!我来问你,若无祖荫你算个什么?再来,你尚在学中,并无功名在身,何以言必自称老爷,行必高树威风?更有,你既言饱读圣贤之书,我却问你,圣贤有云——诚者,天下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教你三番爽约五次食言么?!像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东西还敢将助教博士挂在嘴边,你也不想想,他们知道了可能轻饶了你?!这天子脚下,赫赫京都,岂容你在此大言不惭,坏了我读书人的名声!!”我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血气上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我狠狠的瞪着他,他这才不敢看我,低下了头,委身一旁发了呆。
“好,骂得好啊!他们这群人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到处耀武扬威,实则狗屁不知!”
“就是!我等寒门子弟苦读十载,也少有出头之日!都是被这群草包占了去!真是骂得痛快!”
在一片骂声中那人落荒而逃,丢了魂似的。我这才转头不再计较,心中的激愤一扫而光,情绪好极了。
“少爷,我真是太崇拜你了!”拂儿无比欣喜的看着我。
“哈哈,这钱归我们了!”我高兴的拉着拂儿直跳。
“嗯!要是大小姐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我已经知道啦!”我和拂儿正高兴着,拂儿刚说了姐姐,姐姐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来了,我们转头一看姐姐、天阔、藤原、阿倍,站成了一排。他们怎么就到一起了?
“哈哈~不得了真是不得了,你真是不得了啊!应付自如,对答如流,骂人骂得也是文采飞扬啊!”藤原大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说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人本来就是草包,随便就料理了!至于那些灯谜,也都是寻常的,有的我以前都见过。”
“逸卿啊~我是年年都来看灯会,竟也对那谐谑谜闻所未闻,我真是太佩服你了!”天阔又是那傻样。
“哟,楚公子的夸奖我可承受不起!”我见了天阔就喜欢和他打趣两句,都成了习惯。
“呵呵,你啊,这张嘴什么时候能饶人!”姐姐走过来拉住我,刮了下我的鼻子。
“清扬小姐,你这弟弟小小年纪,却是人小鬼大,好像没有什么不知道的,真是家族之幸,令人羡慕啊~”
“藤原先生夸耀了,他呀,调皮捣蛋也是一流的,五岁的时候差点把家里的房子烧了,都拿他没办法!呵呵~”
这放火点房子的事情还是我告诉姐姐的,她却拿来说我,我十分尴尬却又不能反驳,只向姐姐撇了撇嘴表示不服。
“哈哈哈···”众人自然是一阵哄笑。
“烧房子?逸卿,真的有这事儿么?!”天阔眼睛瞪的老大。
“关你什么事啊!小心下次我把你眉毛烧了!”我看着他,一脸不屑,“姐姐也被天阔带坏了,专门要打趣我的!”
“你呀~什么时候服过输!”姐姐对着我的脑门点了一下,又引得大家开怀。
——从陛下处写来
灯会的另一边,微服的皇帝和一众近臣也都在,且看到了刚才的精彩一幕。
“这一番唇枪舌战,真是气势如虹,这个小子真是不得了啊!”
“呵呵,是啊,连朕都没听说过什么谐谑谜!”
“老奴越发觉得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是断然没有这等气势的。有文采的人老奴见过不少,可是似这等气定神闲,胆识过人的孩子却是太难得。”
“独孤逸卿,呵呵~真是很有意思。”
“要不要老奴过去把他领来说话?”
“不必了,那里不是还有其他人吗?就不必惊动了,回宫吧!”
“是。”
······
众人打趣的热闹,唯独阿倍站在一边微笑着观望,一句话也不说,就算是大笑的时候也握拳遮着嘴,稍稍低头。他未免稳当得过了头。
正说着,轰隆隆一阵响雷,瞬间大雨倾盆而下,突然降临的大雨使得街上的人措手不及,四处奔跑。
“这里离四方馆近,不如先去四方馆避雨吧!这雨势来的猛!”藤原大哥提议。
“也只能这样了,清扬,逸卿,走!”我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天阔一路拉着过去。
待等到了四方馆,我们六个无不是湿透的,裙服发带都在滴水。
“哟,我正要带着伞去找你们,就都回来了!”嫂嫂从内堂走出来,手中捧着几把伞。
“彩,你快安排一下,让两个姑娘先收拾一下,免得着凉了。天阔,逸卿,你们跟阿倍走,也去擦一擦,换身衣服,不要生病了!”藤原大哥这么一分配,我和姐姐一下子懵了。
“来,两位姑娘跟我走吧。”嫂嫂走过来要拉走我姐姐和拂儿。
“姐姐!”我慌了,大叫了一声。
“哦哦,逸卿自小都是我来照看的,还是让他跟我去吧!”姐姐自然明白我,连忙拉了我过去。
“对对对,我要和姐姐在一起。”我说罢抓住姐姐不放。
“傻小子,女孩子换衣服你跟着算什么?”天阔又一把拽了回去。
“你放开!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换衣服。”我甩开天阔的手又蹦回了姐姐身边。
“天阔啊,就让逸卿跟我去,没关系的。”
“那····好,好吧!”他虽答应了,却很勉强。
就这么折腾了一阵子我才跟着姐姐去了。为了不惹藤原嫂嫂的怀疑,先让姐姐和拂儿换好了出来,我才进去换。而姐姐在外头和嫂嫂打马虎眼。我在内边都听的一清二楚:
“藤原夫人别见怪,逸卿有些怕生,父母过世的时候他还小,此后一直是我事事照料,因此上喜欢跟着我。”
“哦哦,没事的没事的,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嘛!你们姐弟也是真不容易,受了不少苦吧!”
“谢谢夫人关心,都过去了,过去了。”
——从阿倍天阔处写来
“阿倍,你说逸卿那小子怪不怪,也不是三岁了,换个衣裳还要和姐姐粘着。”
“兴许是姐弟相依习惯了,你就不要奇怪了。”
“也罢~”
“刚才淋了雨,不要生病才好。”
“我没事儿,倒是要问问那两个姑娘。”
“还有逸卿。”
“你真是什么事儿都忘不了逸卿!”
······
我们换好了衣裳,雨势不减,伴着电闪雷鸣的,今晚只能留宿了。姐姐和拂儿一个房间,而我则在隔着的房间,天阔跟阿倍去了他那个院子,算是消停了。夜有些深了。
“逸卿啊~”姐姐的推门进来,我正趴在榻上。
“姐姐~我正要去你房里呢!”
“刚才淋雨了,衣服又换的迟,我来看看你。”姐姐手脚很轻,到我榻边坐了下来。
“没事的,我好得很。”
“那就好。”
“姐姐你和我一起睡吧!”
“这不是在家里,寻常的姐弟七八岁就不能住在一间房了,若被人看见了要怀疑的。你睡着了我就走,快闭眼睛。”姐姐拍拍我,为我拉上被子,眼睛里微笑着,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哄我睡觉的样子。
我听话闭上眼睛,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就又坐起身来,说:“姐姐,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怎么了?什么问题?”
“你们和藤原大哥是怎么到一起的?还有别人么?”
“就是在路上遇到的,没有别人了。你想问谁?”
“没谁···没谁!就随便问问!”我言辞闪躲,不想让姐姐觉察。
“哦,好,那就睡吧,躺下吧!”
——从藤原处写来
夜深未眠的不止清扬静女,藤原彩也对今日的见闻十分感叹。
“呵呵~”
“彩啊,你笑什么?”
“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天底下竟有这样一对姐弟。”
“你的意思是?”
“姐姐生的标标致致,落落大方自不必说,上次我看到逸卿我就想说来着,如果逸卿是个女孩,那真就是绝世风姿了。”
“呵呵,逸卿生的是俊美,不过你这想法倒也真是大胆了,呵呵。”
“呵呵~”
“对了,仁英小姐怎么样了?”
“仁英今天的话说的是过分了,她那个性格你是知道的,自然是哭闹着说逸卿的不是,说阿倍为什么偏心一个男子,倒也好玩!”
“虽说今天这事儿是仁英小姐的过失,但是你提到这偏心一个男子我倒有些话想说。”
“什么话?”
“我这话想了有一阵子了,我发现阿倍对逸卿的事情非常上心,仁英小姐走后,他便显露出非常担心逸卿的样子,之前我也见过几次,总觉得不太寻常似的。”
“哦?不太寻常?他和天阔不是也很好吗?同案读书,同榻而眠。”
“就是和对待天阔不一样,就··就是··哎呀···不是同一种感觉,就是那···”
“什么呀?你吞吞吐吐做什么?”
“就好像男女之间一样!”
“啊?这怎么得了!我的天~”
“你也知道,阿倍这小子自小就是默不作声的,我还真是担心他是龙阳····”
“打住!别往下说了。”
“这也只是个猜测,逸卿在我们当中毕竟年纪最小,或许阿倍是那种疼爱幼弟的心情也未可知。”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他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我会再问他的。”
“嗯,就烦劳你了。”
······
翌日早上起来,鼻子就塞住了,说话都是鼻音,好不难受。嫂嫂留姐姐在四方馆小住,我们几个自然去上学了。
“逸卿,一夜不见,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我们走在路上,天阔看着我的样子掩嘴笑。
“多管闲事!走你的路。”因为有些风寒的症状,我眼睛有些肿,鼻子也被揉的红红,一个喷嚏便是涕泪俱下。“阿嚏···”
“逸卿,你还好吧?”阿倍走过来,递上了一方雪白的巾帕。那关切的眼睛看我的又是一阵慌乱。
“呃···不用了,这么干净弄脏了多不好。”我没有接过,找了个借口,实际心里是在打鼓的。
“阿倍,你还是收起来吧!他呀~不识好人心!哈哈··”
“你再说一句!”
“哈哈~”
看天阔还不闭嘴,我灵机一动,拽过他的袖子就擦拭自己脸上的涕泪,那叫一个痛快!“哈哈,谁让你不闭嘴的!”
“你·····你这小子!”天阔瞪大了眼睛,气的脸都绿了!
“哈哈哈···咳咳··咳咳····”闹得凶了,我有些咳嗽。
“逸卿啊,你怎么了?还好吧!”天阔倒也不皮了。
“逸卿!”阿倍走过来拍着我的背。
“咳咳··没事,我很好。咳咳···”看阿倍离我这么近,我不好意思,赶紧溜到前头去了。
及至上课,我也是昏昏沉沉的,往日徐老师的课最是提神,如今也不管用了。手捧书卷,脑袋却不断向下沉,慢慢的就直接趴在桌案上了。
“逸卿~逸卿~”忽然感到耳边一阵叫唤,我慢慢抬起脸,看到的是徐老师严肃的脸孔,再一看天阔,对我挤眉弄眼的。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对天阔一阵挤眉弄眼,“怎—么—啦?”我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了口型。
只见天阔举起手中的书,用手指着书页,口型好像是——“读”,我立刻会意,可是抓起书站起来,却不知道要读哪一段哪一句,我抬头看看老师,又看看书上,耗了很多时候,我能听到大家窸窸窣窣已经开始发出笑声。
“读···读哪里啊?!”我紧张兮兮的问了徐老师,他的脸阴着,好像不怎么搭理我。
“老师,逸卿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不是有意如此。”正当尴尬的时候,阿倍站起来说了话。
“哦?你这孩子,既然抱恙,缘何不说呢?好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徐老师严肃的表情立刻就缓和了。
我望了望阿倍,他微抿着嘴笑笑,向我点了点头。
“是。”我作揖了便走了出去。
我走回住处,心上毛毛的,刚才的昏沉劲儿却都过去了。我伏在桌案上,发了呆。
“你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关心么?还是只有我?”我只自言自语了这一句就住口了,我这问题问的真蠢——就算只对我关心,也只是对一个同窗友人的关心罢了,他哪里知道我是女子,哪里知道我的心?
——从藤原处写来
“下课咯,吃饭去!”
“你们先去吧,我去看看逸卿。”
“也好。”
上午方一下课,众生都云集去公膳所,只有阿倍招呼了一声便走开了。天阔自然是个愣头青,没多想。而藤原早就有疑云在胸,这下更是不解了。
“自从来了逸卿,阿倍就只关心他,哎,聪明的人都喜欢和聪明的人在一起,我这笨脑子,看来没人和我玩咯!藤原大哥,你不会也嫌我笨吧!”
“你这臭小子,整天瞎琢磨什么?!”
“哈哈···”
虽然否定了天阔的说法,但是藤原心里好像清晰了一点,不止是他一个人觉得阿倍对逸卿的关切有些不同寻常了。
······
——从阿倍处写来
阿倍来到逸卿的房前,举手敲门,只微微碰到一下,门吱呀一声就自己开了,原来这门是虚掩着的。
“逸卿~”他轻轻的唤了一声,见里头静悄悄的,半天没有人回应。他探了探头,从半开的门里望见了里头的人——他伏在书案上一动不动,该是睡着了。
他想着,这逸卿本就抱恙,清秋天气,已有些凉意,若是趴在桌案睡,不免又要受寒。想到这里,他抬脚走了进去。
阿倍轻轻的揽起逸卿,生怕吵着他,当他横着抱起他的时候,逸卿头上本就睡得有些松散的幞头巾掉了下来,瀑布似的滑落一袭长发,直垂到地上——风吹帘影动,晃着逸卿沉睡的脸,阿倍不由自主看过去,只见他:闭目垂眉锁隐忧,玉腮轻红含娇羞——竟是一个标标致致的美人面。
一时间,阿倍懵住了,这是错觉么?他不禁有些慌乱了。停顿了好久,阿倍才反应过来要把逸卿放到床上去。
及至将逸卿安顿好,也盖好了被子,一种不自主的意念驱动他又一次看向了逸卿的脸,那张脸恰似含苞待放的菡萏,俏而不腻,又如风韵高雅的春剑,纯而不糅——他还是逸卿么?
阿倍咽了咽口水,猛地站起身,不再去看。额头上出了细细的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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