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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书香酱

一朵鲜花绽放的时间,是它生命的全部意义。在绽放的时侯花会疼痛吗?无人知晓。



而我们的一生,到底在为了什么而绽放?为了什么而追逐?那绚烂的爱和憧憬,便是一切坚持忍受的理由。我要做的,是在追逐前的平静选择,追逐中的疯狂奔跑,生要尽兴,爱好尽情,才不枉此生。其实有句话说的挺好,生命的意义,在于这过程。要快乐,就必先经历疼痛,要学会在疼痛中努力的微笑,才能体验到真实的人生。



天色灰白,城市的上空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笼罩,夕阳投过灰色的云层投射出一种惨白的光芒,让天色介乎于白天和夜晚之间。这是一年中最难熬的三伏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拥挤的街头左突右撞,蚁群般地寻找着食物。路灯还未点亮,举头看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会感到一阵眩晕。

老马停好自行车,来到单位门口金水湾餐厅的时候,刚好六点。他一如往常地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穿梭于这忙忙碌碌的人群中,似乎这里的忙碌与他毫不相干,以往一米八几的身高最近越来越抽抽,估计是烟酒过度的原因,那脸色看着就和那一身原本是名牌的衣服一样,疲惫且褶皱不堪。夏日的闷热在进入餐馆的一瞬间被空调阻隔,大功率开放的空调公事公办地冷漠熄灭潮热。老马一激灵,抹了一把额头湿腻的汗水,随即将嘴边即将燃尽的烟头吐到身前,用脚踩灭。

他想起一句话:你要是烦谁啊,就把谁名字写在烟蒂上,不但要“抽”他,抽完了还得把他用脚踩灭。老马今天就是憋着这股劲来的。

老马走进房间的时候,已开始推杯换盏的众人顿时停了下来。

“哎,师傅……您这是……”刘权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足以掩饰一闪而过的惊讶。“哎!就差您了……来来来,坐!”刘权迅速调好表情,起身相迎。

刘权是老马的徒弟,四十出头,有点谢顶,打扮是一贯的精干。他前几天刚竞聘成了经侦总队的大队长,今天是攒饭局请领导同事走面儿来了。

“嘿,刘大队长,您当领导了,得了道了,早忘了有我这个老家伙了吧?”老马撇了撇嘴说:“但我这人呀,还是记吃不记打。虽然退了休滚了蛋,但还拿事当事、拿人当人,再加上脸皮厚点,这不是蹬着自行车跑这儿给您道喜来了?”老马阴阳怪气,一嘴的不是。

“哎,哎,别啊,师傅。”刘权听这话,立马从桌子后面走了过来。“师傅,师傅!您是我大爷,是我祖宗。您这挑理了不是,我哪敢在您面前耍心眼玩花花肠子啊,我是谁教出来的啊,还不是您这老警忪,哈哈。”刘权尽力控制局面,说着就把老马往里面拉。

“甭跟我来这套。”老马把手一甩。“我问你,你今天当了官了,眼里就没你师傅了?啊!”从他这真真假假的表情中,刘权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师傅,师傅,我错了,我错了行吗。”刘权继续赔不是。“说实在的,我本来就说叫您来着,可一想您这刚刚退休,正是回家享天伦之乐的时候,这……”

“甭跟我这找理由。”老马脸往下一耷拉。“都是明白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走茶凉的事天天有,刘大队长今儿个能叫我一声师傅,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儿了,至于这吃饭吗?纯粹就是我岁数大了没人请了臊眉耷眼地硬往上凑,和你没啥关系。”老马连珠炮似地用嘴干人,弄得刘权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刘权毕竟是场面人,懂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道理,对付老马这样的,来硬的是万万不可的,毕竟错在自己。那就只能来软的,但还不能太软,太软了跌面。要软的得体、软的到位,这就要看刘权的功力了。

“哈哈,师傅呦……这么大岁数了还跟小孩似的。”刘权说着一把搂过老马。“来来来,您上坐,上坐!”

“别,刘大队长。”老马一把挡开了刘权伸过来的手。“这样吧,还是老规矩,迟到了罚酒。”老马说着随手从桌上抄过来一瓶白酒,也不看什么度数高低,咚咚咚地给自己满了一杯。

旁边的几个同事看着这对师徒的现场表演,都替刘权捏一把汗。这老马是什么人啊,说好听了是经侦总队的资深老民警,说难听了就是个倚老卖老的牛皮糖、滚刀肉,十几年都这个样,一点正事不干,斜的歪的到不少,上班耗点,下班走人。在警察这个整天撅着屁股往前冲的职业里,老马该算是个另类,就冲他十几年都趴在最底层,一个案件没破,就够给他这当了大队长的徒弟争脸的了。这不,几天前老马刚刚退休,终于熬到了他向往的新生活。

老马不顾刘权的再三劝阻,一扬脖喝干了一大杯的白酒。年轻时过度的消耗和烟酒无度,让老马已经过早地濒临老态,往日虚胖的脸上布满皱纹,乍看上去说是六十都有人信,实际老马也不过刚过五十。

“嗝……”老马被酒噎了一下,打了个响嗝,之后把空酒杯往桌子上一蹲。“怎么着,刘大队长,这酒我自罚了,下面该看你的了。”老马故作面无表情地对刘权说。

“师傅,我这……”刘权面带难色。

“这什么这!给他倒满!”老马把杯子往桌子上一蹲,拿手点着杯口冲一个新来的小民警说:“给他倒满,倒满。”

新来的小民警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哎,师傅,您是知道我酒量的,咱有酒慢慢喝,我就别干了,这满桌的哥们呢,待会我钻桌子底下去了,也陪不好大家不是。”刘权用商量的语气说,放弃了控制局面的幻想。

“是啊,老马,咱们有话慢慢说,有酒慢慢喝,别一上来就剑拔弩张的,都是一家人。”坐在上坐的江副总队长发话了,想要为刘权争会点面。

孰知老马一点面也没给。“嘿,我说这是哪个大领导呢?原来是三哥啊!是啊,我这退休老民警就算敢跟徒弟耍三青子,也不敢跟三哥犯哥不是。不,现在得叫江总(总队长的简称)了。”老马嘴一撇,难听的就出来了。“想当年虽然你师父跟我论哥们,但现如今却是不同了,对,我这记性也差,您现在是处级大领导了,哪能跟我这老民警论辈分啊。”

老马说的吐沫星子乱窜,借着酒劲有点见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了。江副总队长一看这路子,也闷了。

眼看着刘权组的这个局就要完蛋,刘权就要被眼前的这个空杯子击沉。感觉最尴尬的除了当事人之外,还有一个人,就是站在桌边不知所措的小民警。小民警拿着酒瓶子一直呆站着,压根就不知道这酒是该倒还是不该倒,这事闹的。

这时老马倒是不再难为他了,抢过小民警手中的酒瓶,咕咚咕咚地给自己倒满。

刘权知道老马的性格,也知道自己这杯是逃不过去的,今天摆这个局的意思,本是感谢几个领导在自己竞聘时使了劲儿,也为日后自己工作打点基础。所以在座的基本都是在经侦总队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压根就没想叫老马,也不敢叫老马。虽然老马名义上是他师傅,但这十几年老马的所作所为,让正处于上升期的刘权不敢把自己归到那个堆儿。世界有时就是这样,许多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老马这喝酒是出了名的,而且还酒后无德,经常闹酒诈。刘权此时此刻真是连装孙子的机会都没了。而老马虽然一脸怒像,心里却彻底通畅了,干了三十年警察了,别看平时不着四六,可这心里可一点不傻,按单田芳说的,拔一根眼睫毛都是空心的。他这正是憋着一肚子气找刘权泻火来了。

大家看着老马这满满的酒杯,也再没法去劝阻,毕竟这是个大爷级别的老警讼了。刘权整了整难看的表情,再次恢复热情,毕竟在老马面前跌面是小,在江副总队长面前跌面是大,连这个场面都控制不好,就别提以后怎么抓案子带队伍了。“好,师傅,您既然说到这了,我也就不推辞了。徒弟干了!”刘权仪式性地举起酒杯环顾一周,之后豪迈地一饮而尽。在座的都替他捏一把汗。

“好!牛逼!是个当领导的料。”老马得逞了嘴上还不留德。“来来来,咱们为了庆祝刘大队长高升,一起喝一个。”老马彻底夺过酒桌的控制权,逼得在座的众人也都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众人都有种被绑架了的感觉,但是无奈,客随主便是老理儿,忍一时风平浪静,大家都在竭力维护刘权的这个升职宴。

“哎,怎么不给那个哥们倒满啊?”老马用手指了指刚才倒酒的那个小民警。

“啊……他不能喝酒。”刘权轻描淡写地说:“小吕刚从警校毕业,还没练出来的,今儿就不难为他了,师傅。”小吕是刘权新带的徒弟,这话里话外都透着照顾他的意思。

“哎,这可不行,这当警察怎么能不喝酒呢”老马的脸当时就耷拉下来了。“我可告诉你,小吕,别看咱干的是经侦,搞的是经济案子,但也算是刑警啊,这当刑警的就得一能白活、二能喝,这喝酒看人品,喝酒看胆量,酒场如战场啊!”老马说的信誓旦旦,弄得小吕一时手足无措。

“哎哎哎,算了师傅,他是真不行。”刘权摆着手说:“再说,待会他还得开车给哥几个送回去呢,今儿就算了。”刘权说着扣过了小吕的酒杯。

“不行!”老马斩钉截铁地说:“当警察的不能犯忪,怎么着都得有第一次,我告诉你啊,你不是不能喝,你是不敢喝,这得练,必须得练!来,小吕,我敬你。”老马说着就站起身来,抢过小吕的酒杯,三下五除二给倒满,之后弯腰举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端到小吕面前。

这下可把小吕弄懵了。“马师傅,我……我真不能喝。”小吕扭捏着。

“不行,吕大爷,哎,您是我吕大爷,小马给您敬酒了。”老马继续弯腰,装得更加谦恭。

“这……我……”小吕更加不知所措起来。“马师傅,我这……我……”

“吕爷爷,行吗?我叫您爷爷!给小马一面儿!”老马的语气越发强硬。

“嘿,我说师傅,这怎么话儿说的啊。”刘权表情有些绷不住了。“这……哎,小吕,喝吧,这马爷既然发话了。”刘权摇着头说。

“好,我喝……”小吕哪见过这场面啊,还真实在,一仰脖就把这满满一杯酒给干了,之后呛的提泪横流。

“哎,这才有咱警察的样儿!”老马也不甘示弱,又仰头干了一杯。

“唔……”小吕还没等老马喝完,就捂着嘴一个箭步冲出了包间,门外传出了阵阵呕吐声。刘权和众人看在眼里,暗自摇头。

“这怎么话儿说的。”刘权随着跟了出去,一脸无趣。

酒局再怎么着也开始了,虽然开始的剑拔弩张,但这一帮平时琢磨人的警察,聚在一起就是心中再不快也能聊的火热。警察就是这样,生存能力强,控制局面能力也强,甭说老马今天挑理犯葛,就是他今天拍桌子骂娘,大家也不能毁了刘权的这个局,毕竟这是人家荣升队长之后的第一顿饭,谁也不能当这个搅局者,再怎么别扭也得硬撑着吃完。不一会,江总就夺过了饭局的控制权,忽悠着老马谈退休生活。

“马爷,这下大松心了,再不用起早摸黑了。”江总笑着说。

“可不是。”老马咂摸一下嘴说:“我啊,早就活明白了,你说咱这整天起早贪黑的干活,为了什么呢?跟你们不同,你们还有个追求,升官发财,我啊,可早就断了这个念想了。”不知这算不算是老马的推心置腹。“干警察三十年了,我早就告诉自己了,到三十年就立马退休,别在单位耗着让别人看了碍眼。五十了,还能提笼架鸟,还能伺候伺候花花草草,还能琢磨点鱼钩鱼饵,不像你们啊,还得撅着眼子干活,哎,同情啊。”

江总笑了笑,不便再说什么。而老马却还在继续。“你别看我刚回家几天,但我这鸟啊、花啊、草啊,需要干的事情多着呢,弄仔细了没准一天都忙不过来,这人啊,就是这样,总得遭那么半辈子罪,才能享下半辈子福。”老马又是一口酒。

小吕吐完了以后就基本在桌边歇菜了,不是歇着吃菜,而是歇着看着别人吃菜。他这平时一杯啤酒的量今天算栽了个彻彻底底,一口菜没吃就灌进去一大杯,这觉醒来估计得后半夜了。

老马好酒,借着各种理由灌了自己好几杯,眼看着就到了一斤的量了。刘权有点犯迷糊,但还得努力克制着、硬撑着招呼好在座的众人,心想这个局简直就他妈是个灾难。这时他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个同桌的同事发来短信说:“这老孙子。”

“三哥,您这都浴血奋战快三十年了,从白制服到绿制服,又从绿制服到蓝制服的,还真想再干到白衬衫(警察局级是白衬衫)啊。”老马铁定了要让江总下不来台。

“我?白衬衫,歇了吧您呐。”江总不知如何回答,支应着说:“我是羡慕您啊,趁着现在这三十年退休的这个政策还在,急流勇退,回家享清福,咱是没这命啊,还得继续往下奔啊。”

“得了吧您呐。”老马笑出声来。“咱这一辈子大头兵,一没职位二没地位的,穷耗着干嘛啊,占着地方还让人看着不顺眼,这徒弟都当了大官了,哪还有师傅的饭吃呢。”老马撇嘴。

刘权让他弄得不痛快,也没搭茬。旁边一个同事接茬说:“您这退了以后,光在家里呆着干嘛啊?刚五十出头,还不再找一活儿?”

“找什么活儿啊,我还没累够啊。”老马夹了一口菜。“钓鱼,养鸟儿,看电视骂大街,时不常地喝两口,乐子多着呢,我不可难为自己,干活儿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老了弄个舒服。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就差点憋不住二十九年就退了,哈哈。”老马越说越来劲。这番话他倒是发自内心,而且从他往日的所作所为也一目了然。

“来来来,再干一个,为了咱刘大队长飞黄腾达。”老马又开始挤兑刘权,站起来忽悠。

刘权也没办法,只盼着这个老家伙喝多了自生自灭,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接话。“行,那我借我师傅吉言,哥几个,干!”

干这杯酒的时候,六个人已经开了第六瓶牛栏山二锅头了,而就在大家仰头灌酒的时候,耳畔间突然听到一阵闷响,待大家低头的时候,发现老马已经仰头摔倒在凳子上了,手中的酒杯随即落地破碎,又发出一声脆响。这下大家可慌了,刘权赶忙跑上去摇晃老马脑袋,扒他眼皮。

“愣着干嘛!快打120啊!快!”江总也坐不住了,气不打一处来地喊。

“操!这叫什么事儿啊!哎!”刘权狠狠叹了口气。

120急救车呼啸而去,刘权几个都喝了酒只能随后打车。

夜晚的闷热丝毫没有退去之意,反而执拗地包裹着每一寸的空气和土地。急救车刺眼的红蓝灯光像一把匕首一样划破着城市的黑夜,刘权在出租车上百感交集,觉得今天肯定是得罪哪路神仙了,本来一个好好的饭局怎么能弄成这样。而此时此刻,坏了饭局是小,要是老马真在自己的饭局上弄出个三长两短,自己可就真该万劫不复了。操!刘权跳车的念想都有。

道路逐渐畅通,车速开始加快,车窗外的闷热形成了风,却丝毫吹不散人们心中的压抑。在一个小时的抢救之后,老马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唉呦……”老马感到头疼欲裂。

刘权站在急诊室里,百感交集。“马爷,感觉怎么样啊……”大家都注意到刘权叫老马的称谓。

“没事……”老马摆了摆手。“该死卵朝上,哎……真是老了,这还哪到哪啊,就不行了。”老马强忍着坐了起来,却突然感到右侧的腹部一阵剧痛,他用左手用力地抵住那个部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涌出,感到窒息。“妈的,这岁数是不行了,年轻的时候喝个一两个玩似的。”老马强弩着说。

“过几天正好有个老干部体检,再给他加一个名额,好好查查。”江总背着手对刘权说,说完便大步走出了诊室。

老马那天酒醉入院,连虚了三天,他心里这回有点数了,到了这把子年纪,酒 还真成了穿肠毒药。悉数这从警的几十年,他早就不拿警察当事业了。活一辈子为了什么?老马早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为了什么?为了退休时全息全影,他可不想当英雄当烈士,为了什么几等功弄个缺胳膊少腿;为了什么?为了弄好自己的花鸟鱼虫,别再让住在隔壁的老小子叫嚣着他的百灵怎么叫出了“十三套”;为了什么?为了能在早晨好好逛逛天坛北海,别再被催命似地随时叫回单位加班。老马就压根没拿警察当事业,这终于耗到三十年退休这个好政策了,还不麻利儿的。今儿个老马却起得挺早,按照他打心眼里看不上的那个江总的安排,他和总队几个退了休的老家伙一起到公安医院做体检。这个福利他可不会落空,按他的话说,像他这样一无职务二无地位的人,再不享受享受公安局的福利,那真是冤枉大了。

体检还是那个德行,抽血、心电图、B超、CT。只不过这次不同以往,他参加的是退休老干部的体检,一帮六七十的老家伙扎在一起,随便扒拉扒拉哪个零件就有问题。老马谁也没理,总觉得自己不该往这帮人里凑。在例行检查之后,老马又做了一个增强CT,这是江副总队长给自己安排的“福利”。不做白不做,反正是公家报销,老马就是这么想的。

检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结果却迟迟还未出来。今儿个一早,老马在家门口的“京味居”塞了几口炒肝包子,就坐上了驶向公安医院的公交车。对于自己的身体,老马还是有数的,除了经年累月的脂肪肝和高血压以外,没有什么可琢磨的。但检查结果还是要取的,都说人走茶凉,要等着单位取结果发表,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今天下午他约了隔壁的老小子钓鱼,准备取了结果就顺路去市场卖点新鲜鱼饵。

公安医院是一栋老式建筑,据说是解放前从哪个封建资本家手里弄过来的,夏日的清晨已然闷热,街头人群尚未聚拢,偶尔一丝风吹过,让墙头碧绿的爬山虎微微晃动。老马看着建筑后映射过来的阳光,心情格外的好,想着这扑面而来的大块时间都是属于自己的,心里就别提多么得劲。赚时间和赚钱其实是一个道理,都是越多越好、越早越好。老马一边往公安医院里面走,一边佩服着自己提前退休的英明选择,一边用手捋着那墙壁上厚密的爬山虎,一边哼着陈年小曲。一股夏日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有种微醺的感觉。他心里估算着一会儿回家拿哪根鱼竿,戴哪顶帽子,是不是带那本《垂钓手册》,但那样会不会让隔壁老小子觉得自己不够专业,对了,还有他刚和门口渔具店老板学会的那种栓钩的新方法,这次是一定要试一试的。老马刚走进门,脚步便有些急不可耐,心里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左右。这种感觉就来自于几天前检查时一个年轻医生的眼神。

那眼神是医生特有的冷漠刻板,但不知为何,在那个医生看自己时,却多了一丝的躲闪和隐瞒。是错觉吗?老马问自己。但多年的警察生涯却早就练就了老马察言观色的本领,刑警如猎犬般吻着味就能找到猎物、听着声就能找到方向、一个眼神就能猜个大概的本领告诉老马,这医生心里有事,而且不该是什么小事。老马虽然大半辈子是混过来的,但手艺却一点不差,这种感觉像滴在清水上的一滴墨点,慢慢伸展蔓延融化,直至将他整日的心情弄的迷雾重重。

夏日的闷热开始聚拢,医院的冷风也没开。老马额头上的细汗密布起来,他觉得心里有点慌。突然一阵熟悉的痛感在右腹出现,他突然感到浑身一阵发冷,瞬间彷徨了一下。“妈的。”老马不知咒骂着谁。

早晨来医院看病的人不少,这年头生意好的有两个地方,监狱和医院。穿过熙攘的人群,老马三步两步走到了医生办公室。

“哎,您好,医生。”老马来的是时候,一推门,正看见那个办公桌后的那个年轻医生。

“您什么事?”年轻医生礼节性地问。

“啊,我前几天过来做的体检,今天来取结果。”老马紧盯着年轻医生的眼睛说。

年轻医生犹豫了一下。“恩,请问您的姓名?”

“啊,我叫马庆,经侦总队的。”老马回答。

医生一愣,一瞬间又浮现出那天的表情。他显然已经认出了老马,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摆出毫无商量的口吻。“现在还不能取结果,等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会一起送到你们单位的。”年轻医生说完就低下了头。老马心里又一颤。

“那……我……能不能提前看看一些结果呢?比如增强CT?”老马试探地问。

“不行。”年轻医生将对话封闭。“您还是等着看最后的体检结果吧。”年轻医生头也不抬地回答。

“嘿……你这……”老马停顿了一下将嘴里的脏字截住。他没招了,原地干了一会转头出了门。

在医院楼道里,老马心里越发感觉不对。年轻医生刚才的表情,完全像是一个刻意隐瞒真实的谎言者,特别是他最后竟选择了不与他对视的谈话方式,更令老马揪心。这,这简直就是个骗局啊,老马心里七上八下起来,这太蹊跷了。

老马还是没走,他稳了稳情绪,直接走向了放射科。到医生办公室门前,他吐了口吐沫、拢了拢头发。

“哎,大夫,您好,我是经侦总队的,过来看一个民警的体检结果。”老马对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说。

“哦,您好,请问您要看谁的体检结果?”女医生不过20出头,长的挺清秀。

“啊,我要看一下马庆的体检结果,恩,是我们领导特意关照的。”老马说。

“啊?马庆的CT啊。”女医生犹豫了一下。“请问,您是马庆的什么人?”女医生试探地问。

“啊,我是马庆的领导。”老马谎话说到底。

“啊,是经侦总队的领导啊,那好,请您跟我进来。”女医生虽然在公安医院,但毕竟不是警察,她礼貌地用手示意,带着老马走进了里屋。

“我还要给你们打电话呢。”女医生满脸的关切。“体检的结果出来了,马庆比别人还多做了一个增强CT,估计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问题。

“来,您看看,这里。”女医生取过一个片子,指着上面的一个部位。

“啊?什么问题?严不严重?”老马的心顿时往下一沉,这情景太像电视剧了。但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心里的惊涛骇浪一点没有表现在脸上。

“恩,通过增强CT片子上的观察,马庆的肝部有占位,具体说是肿瘤。在肝右叶上大小为5CM×8CM,但要判断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下一步需要经过穿刺取样才能得到结论,同时还需要……”

一声惊雷,或者从画面上看,是一道闪电,老马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感觉全身突然一下就沉了下去,一点劲儿也没了。但他还必须装作与他无关,因为他极力想知道自己更多真实的病情。

“哦……那……”老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如果……像他这样的病,他大概还能有多长时间?”老马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问。

“啊?什么多长时间?手术时间?还是?”女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他还能活多长时间?”老马感到浑身都在震颤都在跳。

“恩……这个也要因人而异,一般来说,肝部上的肿瘤如果是恶性的,被发现就基本是晚期了,我们称之为肝癌晚期。肝癌晚期一般生存时间只有三至六个月,但是如果积极治疗,也不排除可以延长病人的生存时间,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要立即进行穿刺取样,如果有手术条件的话就立即手术,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女医生说的十分详细。对别人的宣判往往简单而直接。

“嘭!”不知从哪发出一阵闷响,老马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女医生温柔轻缓的声音渐渐模糊,竟然比雷霆万钧的审判词还无情。他甚至感到一种只有在酩酊大醉后才能体会到的慌乱和迷幻,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拽着,就那么拽着,像是要撕碎一样。“嗡……”耳边的忙音再次出现了,而且大有不断加剧的情况。老马感觉腿麻了,手软了,无法再继续将戏演完,面对命运对自己的审判,谁也无法像选择他人命运一样冷静淡定。

老马瘫坐在凳子上,张大着嘴,却一言不发。

走吧,再听也是浪费时间。老马也不顾女医生把话讲完,恍惚着站起身想要离去,却失手一下将椅子打翻。

“哎,马庆的病情请您先不要和当事人说。”女医生一边扶起椅子一边提醒。“一定要先告诉他的家属,之后婉转地告诉他本人。癌症的治疗和患者的情绪有直接的关系,请您……”女医生叮嘱着。而她怎么知道,此刻面前的人,恰恰就是刚才那冷酷无情的判决的当事人。

当事人,这个经常用在犯罪嫌疑人身上的词,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老马觉得可笑。

“喂,马庆的检查结果,您还没拿走……”女医生在后面喊。“哎……”

本文节选自《赎罪无门 》,全文阅读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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