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火丁 《THE HALF》  神性降临的一刻

那应该是中国戏曲对西方的THEHALF最精彩绝伦的注脚。...





2014年，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说它特别，一是这份礼物不只是送我一个人的，我与他人共同接受、拥有；二是它是从国外背回来的，沉甸甸的。

是一本名为《THEHALF》画册，摄影师是西蒙·安纳德（SimmonAnnand），2008年出版。至今没有重版，也没有中文版。

起初，我只是翻看了一遍，没有领会到它的美，就束之高阁了。一是因为我的英文不佳，虽然勉强能看懂，但不愿费劲；二是我对国外戏剧、电影看得少，许多国际知名的演员，在我眼中没有闪闪发光。

直到最近，又收受了这位朋友对这本画册序言的中文翻译，才重新领略其中之精彩，读后惊叹不已。我想，这几年，这本画册被放在高高的书架上，如困冷宫，定有明珠暗投之郁闷吧；而我是金屋已藏娇，却浑然不知，实在是傻气直冲霄汉。



这本画册中，有许多著名的演员，在拍摄的时候或许他们还籍籍无名，正在舞台上锤炼自己，之后才又在大荧幕上成为巨星。这些照片记录了他们的历史，也展现了他们丰富的个性。但是，吸引我的并非这些，而是摄影师捕捉了演员和戏剧最不为人知的一段神秘历程。这一时刻和场景，如在云雾缭绕的森林中投入的一束光，是深刻理解戏剧绕不过的门径。

THEHALF，是剧院术语，或者说是戏剧专用名词，指的是大幕拉开前的半小时。画册其中一篇序言甚至说：“其实并非三十分钟整，而是更接近于三十五分钟，以此确保所有演员都能在演出开始前五分钟准备就绪，各就各位。”这个术语虽然不像剧院的硬件设施，如背景框、台唇、池座等直观具象，但是对演员而言，却是无比重要的约束，“铁律”一样，它要求演员从这一刻开始要从自己过度到角色，从现实走进戏剧。



如果把THE HALF再分解一下，那么前二十九分，演员在酝酿，在扩大张力，在脱离现实，在化妆间里挣扎、蜕变。是“弥留之际”，是“薛定谔之猫”。毫无疑问，这是严肃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时刻。又是性感的，魅惑的时刻。

当演员起身，出了化妆间，从演员通道走向幕边，准备上场的这一瞬间，是从现实走向虚幻的三十秒。他们的每一步都将现实抛弃、踏碎，冲破制约，走向由自己主宰的自由世界。

还有最后三十秒，就是演员到达幕边，即将出场，短暂停留等待的那三十秒。我想，那一定是神性降临的一刻。翩然而至。

戏之所以称之为戏，便在于它非现实的魔幻、神秘。所以， THE HALF被称为“魔幻时刻”，本身就带着幽暗的微光，引你探秘，一往而深的性质。

所以，不要去后台看戏，那会冲撞，会破坏。会搞砸了。

普通人从未体验过演员在上台前的那一刻，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状？所幸，我们可以通过图片、影像来观察、感受、领悟，想象……但依然是只能理解，不能言传。但是，不能做体验者，也不要去做毁坏者。



不过，小时候，不懂这些。后台的神秘远比前台更吸引人去探究，尤其是熟戏、唱做不佳的戏，后台门大敞的大戏台，都给这种探究欲望提供了毋庸顾忌的理由与现成的条件。

戏曲演员们在后台紧张地化妆，妆毕，定一定神，喝水，整理服装、妆面，默戏，紧张候场。这是最惯常的程序。那些常年登台几百次的演员，已经不需要定神、默戏、紧张候场，他们基本上在幕后是自己，出场就已经是戏中人了。

中国的戏曲演员们，或者说在大戏台上演出的戏曲演员们就没有THE HALF么？

有，在他们的心里。倏忽而过，我已不再是我。

主宰演员们的神应该是同一个。

即便是撩起戏装，先奶了孩子，立刻就出场的那位女演员，更应该得到神的眷顾。

比照片更为直观的是影像，比影像更为鲜活的就是亲眼所见吧。

只是，得失之间。见过，会失去神秘的诱惑，想象会增强戏剧传递的力量。



最近，给我最大震撼的是2015年张火丁赴美演出的一段纪实视频，其中便有神性降临的震撼一刻，那应该是中国戏曲对西方的THE HALF最精彩绝伦的注脚。

张火丁扮演的是《白蛇传》中的白素贞，她从演员通道走出来，同时回头——身后一定是一面镜子——最后瞥了一眼自己，再把眼神收回来的那一刻，哦，MY GOD……大概只有四秒的时间。镜头切到“游湖”的出场，亮相。

一共只有十几秒。（在视频的三分十六秒至二十九秒）

感谢摄影师能够抓住这前世今生的一刻；感谢剪辑师给予这人神交界的完美切换。感谢张火丁扮演的恰恰是白素贞。

在《THE HALF》中引用了制作人Michael Kustow的一句话：如果表演是一种信仰，你可以视这半个小时为向其攀登的过程。

尽管THE HALF脱离不了神秘主义色彩，但是，演员的信仰并不神秘，也不复杂，就是张火丁说的：“把戏演好。”

文 | SJKL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感谢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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