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 将爱谱成诗

在小竹门外/在小竹门外/作为一个世界/把你等待...

山城

这是一片未展平的土地，
还是一封过时的遗书？

这是一片未展平的土地，
还是一封过时的遗书？

边角上贴着农田的邮票，
广场像圆形的图章。

浓雾擦断了绝望的字行，
有谁还会耐心阅读。

缎带上爬着车辆的葬虫，
皱折中积满岁月的尘污……

长江和嘉陵江在这里相会，
并没有注意这古老的痛苦；

它们交换了爱情的长信，
一起去接受太阳的祝福。

1979年5月 重庆



水乡（节选）

嗯，你喜欢笑

虽然没有醒

是找到了，板缝中

遗落的星星？

那僵硬的木疖

脱落着

变成花香和雾的涌泉

北风，和东方海的潮汐

在你的银项圈中

回旋，缓缓……

是父亲绵长的故事？

是母亲

不愿诉说的情感？

……

我走过

像稀薄的烟

穿过堂屋、明瓦

穿过松花石的孔隙

穿过一簇簇拘谨的修竹

没有脚印

没有步音

排门却像琴键

发出阵阵轻响：

……！——……！——

我知道了

我有两次生命

一次还没结束

一次刚刚开始

在你暂短的梦里

我走了

我走向四面八方——

走向森林

踏入褐菌的部落

走上弯弯曲曲的枝条和路

跃过巧妙起伏的丘陵

走向沙洲

走向大江般宽阔的思想

走向荆条编成的诗

藏进蜂窝、鸟巢

走向即将倒坍的古塔

烟囱，线架的触角

渗入山岳

——勇士的内心

潜入海洋

永不停息的吻……

在你醒来时

一切已经改变

一切微小得令人吃惊

现实只是——

蛛网、青虾的细钳

还在捕捉夜雨的余滴

梦的涟漪……

我

将归来

已经归来！

踏上那一级级

阴凉温热的石阶

踏上玄武岩琢成的

圆桌的柱基

在小竹门外，在小竹门外

作为一个世界

把你等待

1980年4月 于绍兴、上海

等

世界都湿了

星星亮得怕人

我收起伞

天收起滴水的云

时针转到零点

㧟了上帝的脚跟

你没有来

我还在等

1980年6月

选自《顾城诗全集》，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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