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一号潭天说地】原创/ 阳台的那朵海棠花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自己的海角一号。...




阳台那朵海棠花


母亲不喜欢花花草草,那是因为她小时候见多了,还有乡下种花草,容易招惹蚊虫。1997年冬天,我们家添丁了,大家都很高兴。母亲突然间叫我到身边,指着庭院里的那朵海棠花,让我帮她,把花挪到靠近她房间的阳台上。



之后,腿脚不方便的母亲会给海棠花浇水,好像在浇着一份心愿。有时,趁我在她屋里的时候,她老提“会开花,也要会结果”的口头禅。我是她儿子,母亲说什么,我都能明白她说的意思,特别是随着我文化水平的提高和社会阅历的增厚。后来我发现,母亲讲得话,我总是那么熟悉,我开始怀疑母亲的学历了。说到这儿,我得提一提我在母亲面前做得那些蠢事。



1996年,我辞去了校长一职,正式南下广东,当上了鸿源鞋业有限公司(台商独资)董事长助理,并负责男鞋开发,那一年冬天,我们设计生产两款(深棕色、黑色小牛皮)的半桶靴子,在东北哈尔滨卖爆了,找我下订单的东北鞋商汪兵和简大姐,都把钱扔到了我的办公桌上,但我们毕竟是内销开发部,小厂坊,做不了大生意,接不了量大的订单。台资厂就是讲质量绩效,因为我的设计表现,管理有方,生产超标,就嘉奖了我,我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奖金的力量。



就在那时候,老家来电话,要我赶回处理房子拆迁的事。我知道了事情的原由,就带了存折回到福建老家。母亲埋怨说,镇里修路,要拆我们家后院,差不多三米的深度,要是被拆了,那我们家三间房子就都犄角了,成了三角房,不成规矩。看着母亲一脸忧叹,我心如刀绞。无毒不丈夫,那天夜里,我把学校拿回来的卷尺给割断了一米,从两米处起量。第二天,镇里领导,施工方工头,都在场,拉到四米处,就撒了白灰打了桩,我看到那位镇领导回头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走了。



房子被拆,母亲戚戚了好长一段时日。后来我们通过争取,要求赔偿的条件是临屋的两间搬运站的老房子,母亲对此还算满意。拆房的补贴与赔偿的房价有出入,我们还得向镇里交十万元的补偿金。交补偿款的前一天,我把十梱的现金提到母亲面前,倒在了她的被子上,一是向母亲汇报自己在广东打拼的结果,二来是安慰一下她老人家,买房的钱都齐了,不用担心。第二天清早,我下楼经过母亲的房间,看见她斜靠在床头,一夜没睡!天煞我也!



2002年,我到城东中学任教,母亲知道我有新工作了,说话口气缓和了,没那么操心了。学生来家里玩,告诉母亲我是年段长,母亲挺开心的。学生走后,母亲说,城里就是不一样,校长不叫校长,叫年段长。惨了,我那些嬉皮徒儿,都跟我母亲说了些什么!但我心里不愿向母亲辩白,母亲心里看好的儿子,怎么可以降格呢,我要努力,不让母亲失望。2006年暑假,学校里福州籍的黄声瑶、叶青、黄献生等几位老教师来老家玩,看望了病中的母亲,把我夸了一阵,母亲乐呵呵的,这回儿子给您长脸了,其实,我当时也只不过是校党支部副书记。母亲一生都是在乡下,城东中学什么样,有多大,在哪里,是什么学校,她真不知道。母亲到死也都不知道我早在1996年就放弃了公职,她一直以为我是学校校长。



母亲为什么那么在乎校长这个荣誉,这跟她的经历有关系。母亲跟我提起过这样的事,她的女伴,今天叫闺蜜,解放前是保长的太太,四几年的时候,风光的不得了,外号“金鸡母”,穿金戴银,丫鬟众多,招摇过市。五零年解放的时候,她丈夫逃去台湾,她被当做地主婆批斗,撕破衣裳砸了锅,晚年变成了神经病,靠施舍过日子。这种大起大落,惊魂落魄的悲惨,母亲认作教训,所以,我理解,她最不喜欢打扮时尚的女人,最看不起当了一官半职就耍官派,洋洋得意的势利人。她崇敬教书先生,敬畏有文化的人,在她眼里,我怎么做都不像个老师,好像离她心目中的教书先生还差很远很远。



我想,母亲的这些往事,是在向我诠释“愿望”的含义。母亲一生以家为天下,相夫教子,她做得严严实实,端端正正,她愿家好;母亲一生劳劳碌碌,愿子女好,自己起早贪黑,落下了水肿,晚年关节特别痛苦。我永远都会记得母亲离世前三天,对我说得两句话。想起这些事,就会像针刺一样,扎得我难受。
海棠花,还在乡下母亲小屋的阳台上。没有母亲的浇水,海棠花和着阳光、空气、露水、泥土,自己长,自己照料自己。
2015年6月22日(夏至),晚上八点,我按照母亲生前的嘱托,给海棠花浇了一次水,也和着我的眼泪…..
娘,您看见了吗?

---------------海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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