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平淡岁月里的星辰 // 【那时我在】- Germania 德国

 

德国真的很适合冬天,苍松般的坚毅笔直。无论是落雪的原野还是黑森林里的溪流,白茫茫的天地和黑色的虬枝枯木,尖顶的小木屋,落满雪的长椅和路牌孤单地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里。如同禁欲系的冰山,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到达海德堡的午后开始下雪。

订好的旅馆在很远的郊外,轻轨放下我们之后朝着更遥远的树林郊区开去。

房间很大,公寓式带厨房,红色的地毯,暖光水晶吊灯,让人觉得像家,打开落地窗,阳台的木板上已经积了一层白雪。

出门回去市区,在对面的站台看见一个漂亮的德国姑娘,雪天里依然穿膝盖破洞的牛仔裤,上身只一件黑色的机车夹克,长长的金棕色大卷发,笑得像天使一样。

上车之后座位后坐着一个黑色羽绒服的德国少年,头靠着窗户听歌,皮肤白得有些透明,发色也金得发白,银白色的睫毛,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在中心街区没走两步就被商场里飘出的咖喱味迷得走不动步子,进去点了大份的咖喱鸡肉饭,浓香的咖喱浇在胡萝卜色的米饭上。

点餐的大叔打趣地跟我们说,很遗憾这里只有勺子不提供筷子。

晚上原路返回,遇到拎着整听啤酒果汁的少年们,穿暗色的棉衣,戴着卫衣的兜帽或者棒球帽,一看就是晚上回去有欢快的聚会。

下车后步行的路上除了我们只偶尔有车开过,很安静。

雪落在伞上噗噗簌簌的声音,鞋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以路灯做背景,明一段暗一段,雪幕蓬松地落下,看起来铺天盖地宏大有力,却轻盈柔软。

第二天起床时雪已经停了,远处的山脉后露出干净的天空。

在坐缆车去海德堡城堡的路上遇到中国旅行团和韩国游人,混成亚洲旅行团。

城堡修在高山上,一面临水,已经失去了旧日的侦查防护作用。

走过雪迹斑驳的露台向下看去,河水照出隔岸苍翠的山脉。



下山之后,在老桥旁边找到了正午才开门的牛排店,面对有一百零一种做法的牛排菜单无从下手。

女店主不怎么笑,却也不怠慢顾客,黑色的衬衣外面穿灰色的针织衫。

从座位上能看见男店主在厨房忙碌,短发,围着围裙,穿黑色的短袖,露出胳膊上的花臂。

三个人纠结了十分钟后各自点到了合口味的牛排。

饭后散步去了河对岸的哲学家小径,两侧砌起砖墙的山路,墙上布满绿色的青苔,延伸向盘山公路,可以俯瞰整个海德堡。

午后的天放晴,阳光从阴云后暖暖地氤氲出来,刚刚爬过的城堡静静地耸立在更高处,君临天下的威严模样。

下午在圣灵教堂里遇到做礼拜的唱诗班,背景是很大的圣诞树,有神父和修女用花草装饰祭台,一旁有爸爸带着小男孩点烛灯,小脸虔诚而认真,小心翼翼地点好之后,不知道许了什么愿望,又在爸爸的指导下把应付的硬币投进箱子里,再牵着爸爸的手离开。

在去柏林的火车站看见穿着军绿色厚棉衣的高个少年,金色的长发扎在头后,围着黑色的毛线围巾,很高,眉眼是一贯的深邃冰冷。他搂过身前穿同样款式衣服的娇小少女,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原本冰冷的脸上露出笑容说了几句话,然后闭上眼睛亲吻女孩的嘴唇。

想起来,自己一直都喜欢长头发的男孩子。

早晨九点半的柏林看起来还不明亮,下着小雨,风很大,三个少女冻得不行钻进天桥下的自助面包店买了果酱面包和热摩卡,一边吃一边领悟了外国人喜欢喝咖啡是因为在快要被冷死的冬天早晨,能想到的只有一杯热咖啡了吧。

冬天的柏林仍然充满了战争的冰冷气息,查理检查站有付费合照的士兵,举着美国国旗,路旁的路牌上写着黑体的三国语言。

“YOU ARE LEAVING THE AMERICAN SECTOR.”

博物馆墙上写着那个年代的冷战和企图翻越柏林墙的人们,抗议和牺牲。

勃兰登堡门旁就是多国的使馆区,正巧遇上大屠杀纪念日,德国降半旗,旁边纪念广场的石碑林中,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去了柏林大教堂,被当时的国王翻新过,教堂里能看见好几次装修的设计原型,外表古老发黑,青色的圆顶上能看出风霜雨雪来去的痕迹。

如果要把德国比喻成植物的话,我觉得大概是松树吧。

苍翠,冷硬,笔直。

去往慕尼黑的路上,火车来来往往换了好多趟,一坐就很久,多天都在旅途奔波中总是忍不住要打瞌睡。

记得火车旁一直跟随着一条小溪,水面结了薄薄的冰,底层依然有水流动,横在中间的石块挤皱水面。

窗外下着很大的雪,铁路旁的郊外公路上只有两条车轮驶过的痕迹。

到达慕尼黑是下午,下完雪不明朗的晴天。之前就知道旅馆离车站很近,但是没想到一出车站就是。

前台是一个老爷爷,认真和善地跟我们三个人逐一打招呼,慢悠悠地确认预定,给我们一本城市地图,告诉我们景点的区域,推荐我们旅馆里的早饭。

放下行李天还亮着就走上街头,穿过卡尔门就到了市中心,看见教堂,一派严谨朴素的作风,不像意大利翡冷翠的圣母百花大教堂也不像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白色的柱,红砖外表。

轻手轻脚地走进教堂,每次进去都有一种谨慎严肃的感觉,生怕打扰了全心全意信奉上帝的人们。

人们在祷告些什么呢,对着耶稣和烛光。

一个背躬得很厉害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走进来,手指蘸取门口的圣水在胸前画十字,然后颤颤巍巍地走到前排坐下来。

信仰着上帝,祈祷着什么呢。

硬币坠落的声音,黑衣服的修女,神父用德语念诵着圣经。

我是无神论者,只是每次都会感叹教堂的繁复精美和严肃神圣,修筑的人,是不是一边向上帝祈祷一边建造的呢。

作为我来说,没有办法相信上帝,即使苦难,或许不被解救,最后能解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我并不太相信救世主的存在。

可是信仰的确是可以支持人们走下去的力量。



晚上摸去皇家啤酒馆吃饭,慕名而来点了猪肘子和一升黑啤,酒保在宽敞的酒馆里走来走去,穿着白衬衣和黑马夹,单手举着好几大杯啤酒穿过木桌,推到顾客面前。猪肘子肉嫩味美而不油腻,酒喝多了能让人的话变多,一向文静的朋友也开始大声笑闹,酒馆里的乐队成员背着乐器陆续到场,相互寒暄之后开始演奏,整个酒馆就像回到了很久之前的巴伐利亚时期,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在夜晚聚在温暖友好的餐馆里一起喝一杯,互祝幸福美满。

不知道是哪一个瞬间侧头看时,正好对上一双深色的眼睛,有些长的卷发,棕色的皮衣,只是路过,下意识地微笑,对方对视着快要消失在视线的转角时突然弯起嘴角也回报了一个好看的微笑。

可是在下一秒,有些醉意的我回想起来竟无法确定是幻觉还是真实。

总觉得在异国他乡,走过的看过的多了,艳遇和惊喜,就会变得开阔,不再斤斤计较或者步步紧逼些什么,就像在路途坎坷时看一看海洋星空,就会觉得自己的困扰渺小得不值一提。

回到旅馆洗了热水澡,拉上蕾丝的纱帘,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里,就着酒意来不及做梦就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有些迷糊,盥洗室在房外,打着哈欠在走廊上遇到了早晨洗完澡的棕发少年,没有系好的白色浴衣下不安分地露出胸膛和锁骨,对上眼睛时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对方大方地笑着跟我说MORING,镇定地回应,却已经在脑子里导演了一部大戏。

这天的天气很好,直到现在我还能想起那天蓝得心碎的天空。

在早晨的维多利亚集市上买了一袋甜美的果脯,糖草莓最好吃,抱着袋子在下完雪的晴冬里走走停停地散步,途经中心公园,有老师带着成群结队的小学生。

从街边的现代艺术馆出来之后发觉自己果然无法欣赏后现代艺术,三个人当街停下,开始思考要不要去郊区的宁芬堡。由于时间不早不晚很尴尬,还要坐很远的车,不知道是否还开放,走走停停地商量着到了车站,正好车进站台,大家就跳上了轻轨,一路往郊区开去。

郊区安静了许多,远远看见湖泊后白色壮丽的宁芬堡,建筑前的池塘连接湖泊再连接河水,驾着桥,城堡前放养的水鸟和天鹅在夕阳里游曳起飞,就像童话。

由于到达时还是过了时间,三个人便在屋外的冰天雪地里和水鸟玩了半天,看见两侧仆人的厢房,觉得在这里当个佣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二天从早晨就开始下大雪,从慕尼黑坐火车去郊外的新天鹅堡。

冰冷呼啸的风夹杂着雪花,好不容易消融的雪重新积累,车厢外壁结了冰花,像红警里冰雪战场的建筑。

站台上的人们缠着围巾,棉衣里的帽子,皮草,和寒气一起涌进车厢,抖落一身风雪。

雪停之后,天地澄明,原野白厚得让人发疯,远处海豚色的云朵和山脉像绸缎一样温柔。

列车开到Buccole,换乘的火车就在对面,换车后,看见原列车员在站台上眯着眼睛抽烟,车重新发动时,他把手比在额头上,笑着跟我们道别,突然觉得像末日时分,车长自己留下,在一望无际的雪野里与心爱的列车共存亡。

同伴笑着让我合理开脑洞。

列车卷起的浮雪像艾尔莎的魔法,看出去只有白茫茫的天地和黑色的虬枝枯木,尖顶的小木屋,落满雪的长椅和路牌孤单地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里。



新天鹅堡美得像一个童话。

城堡坐落在悬崖上,顺路爬上雪山,绕到凌空的玛丽恩桥上,途中雪路太滑一直像树懒一样抱在兔兔的身上,看着一同的一个黑人姑娘一边摔跤一边非常崩溃地喊They are all laughing at me!

在玛丽恩桥上眺望远处蓝得发紫的山脉,水墨画一样的阿尔卑斯湖,郁郁葱葱的松树,大雪过后将世界洗得分毫毕现,太清晰而让人怀疑是否真实。

我没办法更多地说出他的美,我只能说它美得像一个童话,或者,它就是一个童话本身。

为宾客点燃的满厅烛火,醉心于天鹅骑士,瓦格纳的不朽乐章,浪漫和诟病。

路德维希二世,和同伴得出的结论是,但凡和艺术诗歌沾边的君主,大多悲怆。

恋恋不舍慕尼黑,最后一站是回到瑞士的卢塞恩。

我们在子夜到达,没有时间停留,拖着箱子走过安静的街道,却听见酒吧里挤满了人。

第二日是晴天,天蓝得不像话,坐上早晨回米兰的火车,被沿途的雪山风景惊艳。

列车在悬崖上呼啸而过,远处是银装的房屋树木和雪山,想起一个从瑞士回来的同学说过类似于,如果车在悬崖上坠落,一定会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对你。

如果下一秒列车脱轨坠落,你会不会后悔昨晚没有跟我说晚安。

列车穿过晶莹高耸的雪山,阳光下晃眼的白色覆盖在墨绿上,细细的盘山公路在白雪皑皑间缠绕,浮雪纷飞,雪山上的尖顶木屋,笔直生长的树林,悬崖峭壁,落满雪的路牌,孤独立在雪野里的玻璃站台,结冰的隧道口,镜子一样的湖水。

雪山让人觉得坚硬和敬畏,而海洋让人觉得温柔和辽阔。

在车上和好几个意大利军人一个车厢,是戍边回家吗,家人在等着吗,妈妈会特意铺桌布做丰盛的饭菜吗,心爱的姑娘会来吗,想念她的长发和吻吗。

旅途最后结束在那不勒斯,下着大雨的那不勒斯。

虽然下着雨,却并不像日内瓦和苏黎世那样阴霾低落,雨水闻起来像千里之外的南方家乡落雨的潮湿味道。

下了火车的少女扑进一个撑伞接车的少年怀里。

相见总是让人喜悦。

路途漫长,总是会想起很多原来的事。

感觉重新回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但是更加饱满,像是把自己剖开,塞进了更多和更好之后,完成了结痂,然后照惯例重新开始嘲笑前不久的自己。

开始总是写风景,写大道理,其实更喜欢平常的人物,对一个人的心情,可是写不出来了,戛然而止,被束缚,好像是圆满的心情写出来更像秀场,残缺不满的爱恋更让人喜欢,因为那些话写出来,即使被另一个人接收,也到此为止,更像自言自语。

脱掉所有衣服和湿漉漉的靴子换上睡衣,热水洗漱之后陷进软绵绵的床里,闻到被子和枕头上熟悉安心的香味。

大部分的时间我想出发,但是,有家可以回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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