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11.0
美丽的地方都有故事，愿它在往后的岁月里，依旧春暖花开。待到山花烂漫时，你便可以对着天空笑得比孩子们更灿烂。...
阿福有话说
青年图书馆
某个清晨，在跑步的途中，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即使遭遇再大的阻力，自己相信的事情必须要自己去捍卫！
所以，从2016年2月15日起，我准备将这6年来的短篇小说都在@青年图书馆 发表，等时机成熟再将其出版。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喜欢读这样的文字，但从出发走到现在，我也不再苦苦追问这样的问题了。我只管创作和生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命运之神吧。
PS：如果有微信公众号的编辑想要转载或发表我的作品，欢迎添加我个人微信：tianshiafu。谢谢。
（特别说明：《待到山花烂漫时》系列封面相片均来自“去看海”项目摄影志愿者许国宏，尊重原创！）
【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1.0
【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2.0
【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3.0
【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4.0
【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5.0
【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6.0
【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7.0
【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8.0
【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9.0
【小说连载】待到山花烂漫时10.0
二十一、去看海
课间休息，很多同学围着钟燕捐赠过来的地球仪和地图在看，他们对地球仪上那片蔚蓝的色彩情有独钟，我告诉他们那是海洋。“哦，原来海洋这么大啊！”上课后，我问一年级的学生们:“你们想看海吗？”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想看！就算是死也要去看！死了灵魂也要飘去看。”
哎！这都从哪部电视剧学来的台词啊……可是，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与向往，却赫然写在他们的脸上。我知道，有很多孩子，连最近的泸沽湖都没去过。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跟阿老师说：“不如，我们筹点钱，带这些孩子去深圳看海吧。”
他问我：“会不会要花很多钱啊？”
我说：“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啦，做助学的钱我们都能筹得到，这点钱也算不了什么，包在我身上。你只要告诉我值不值得我们去做就行了。”
“当然值得啊，能带他们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多么重要啊。只是……这里头有很大的阻力啊！”
“做什么事情会没阻力啊？一起克服它就好了嘛！”
确定要带孩子们去深圳看海之后，消息不胫而走。
钟燕看到微信上的筹款信息，急忙打电话质问我：“我在微信上看到的你要带他们出来的消息都是真的吗？”
“是啊。”
“你为什么总是剃头刀子一头热，难道就不想想后果吗？从云南到深圳几千公里，汽车火车来回转，山路又不安全，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你这一辈子都可能搭进去。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说实话，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之前，我挣扎过很多回。要做，肯定会有很多人质疑，对孩子们的影响，要那么多钱到底做什么，怎么保证公平，怎么把一个团队协调好，怎么掌控这些未知的风险……不做，我可以闲下来读书写作，什么事都没有，我是个简单而懒惰的人，自然可以很安然地度过剩下的这几个月。可是，我将来怎么面对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过去以支教的名义度个假，调节一下自己的生活节奏，顺便教孩子识字，帮助几个困难家庭，我没想到你玩得这么大。”
“这件事如果办不好，我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进监狱……如果非得如此，那就不妨让我进去体验一回吧。我以为你来过这里了，这一点应该能理解我的。”
“我理不理解你有这么重要吗？关键是我父亲。你让他怎么看待这个事儿？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事儿？把钱准备好，提前疏通好关系，等着有一天把你从牢里弄出来吗？你好好冷静地想一想吧。”
挂了电话，阿老师找到我，说村里有人想请我们喝酒。我心情不好，于是就去了。
在酒桌上，有个学生家乡多次跟我和阿老师表示希望能把他的孩子带出去走一圈。半夜最后送我们回家的时候，那位学生家长把车停在路上，郑重地跟我们说：“我们没读什么书，最远也就只到过成都，当时也没看到什么，现在只能指望孩子们能走出去。虽然你们在做的是对整个上村都有益的事情，但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反对。无论如何，我都是支持你和阿老师的，我们虽然没什么钱，但心是和你们连在一起的。”这是一个孩子父亲的心声。
我身上有一些标签，有时候是留学海归，有时候说我是文艺青年，如果不是为了让人们方便识别，我也想把这些标签一个个撕下来。当我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我不在乎什么“海归”，不在乎什么“文艺”，不在乎什么“支教”……我就只是希望这个村子里的人，将来能体面从容地走出去……而不是在工厂里跳楼，不是围在厂门口勒索赔款，更不是跑去非洲当劳力，最后死在异国他乡。
另一端的阻力来自阿老师这边，带孩子们去深圳看海的消息传到了乡中心小学。
小学的校长——阿老师的直属领导，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听说你要把学生带出去卖了，是真的吗？”
我们不得不费尽口舌跟他们解释说不是带他们出去卖，而是去深圳参加游学。
“我跟你们说，这件事情我们是不知道的哦。”
“领导您放心啦，我们会做好安全措施的，给每一个出去的孩子都买好保险，提前培训，保证他们平安出去，平安回来。”
开始张罗着去深圳看海的事情后，我有一段时间没再和钟燕联系。确定了学生和老师的名单之后，我和深圳的几个支持我的朋友开始折腾着给所有成员买火车票。发现有好几个人由于之前数据没路人铁路网系统而买不到票。我们的三个乡村代课老师，全都没数据。然后，我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去县城的待售点帮他们买票。
回来后，我问阿老师：“你之前有坐过火车吗？”
他说：“20多年前坐过一次，去西昌。”
20年！20年有多少人从孩童长成了青年，从黑发变成了白发！而还有一些人，从来没走出过这片山……
临行前十几天，孩子们在学校的操场里排练锅庄舞，村民们都聚集在屋檐下看着他们。我说不出那种眼神是什么感觉，只有一个期待：千万别在路上出安全事故，不然我会死在这些锐利的眼神下。
排练到第二天，阿老师的阑尾炎犯了，必须去医院做手术。考虑到身体原因，我们临时替换了乡里另一位代课老师参加。阿老师放心不下，刚从医院回来就直接跑去学校，监督孩子们排练。他给孩子们训话时说：“这次我不能陪你们出去了，由童老师带你们出去。你们一定要听话，好好学习，好好表现，给我们村里人争一口气，别人外面的人瞧不起我们。”
向日葵盛开的时节，我们正式从村里出发。
我们定的是早上8点半在学校门口集合，那天下着大雨，阿老师和其他村民都聚集到学校来送行，有的蹲在屋檐下，有的直接站在空地上淋雨。
临行时，阿老师站在车窗口跟我说：“童老师，你这次带出去的可都是这个村里未来的精英啊！拜托你了。”
“阿老师，对不起。事情忙活到最后，您还是没能跟我们一起去。”
“没事，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孩子们能出去才更重要。”
火车快要进入深圳的时候，我打电话跟钟燕说：“我们快到了。”
钟燕支支吾吾：“嗯……到了就好。可是……我不能亲自来接你们了。”过了好久她才说，“对不起，童羧，我爱上别的男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次出差去西雅图的时候认识的，他对我很好，很文雅，也很懂得照顾人。我爸也很喜欢他。”
我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挺好的呀！你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爱情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也幸亏你没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下了火车，孩子们排成队站在我面前，齐刷刷地看着我，等着我下命令。我抬头看着上空的指示牌：该带你们去哪儿呢？
二十二、归去来
海是什么颜色？是什么温度？它和不远处的泸沽湖水有什么不同？
不教书的时候，你还有另一个身份——农民，这个身份让你和土地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你已经五十岁了，还有机会再出去吗？
和家人一起在田里挖土豆的某个下午，从山那头来了一批青少年在村里开展夏令营。同样是十来岁的孩子，白白嫩嫩的，穿着白衬衫，系着领带，撑着太阳伞，在田里走来走去。此情此景，让人想起过去领导们视察的场面。
队长联系到你，要你带他们在这片田野里认识植物。你带他们看土里挖出来的土豆，穿过玉米地、核桃林、苹果树……
“那片紫色的花好漂亮啊，是薰衣草吗？”
你放下锄头：“不是，这哪是什么薰衣草啊，这是村民种了用来喂猪的。”
“哦……这么好看的花，居然用来喂猪。可惜太远了，要是摘了拿回去，一定可以卖很多钱。”
另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感慨：“同样是花，只因为是生在不同的地方，所能发挥价值就千差万别，这就是命啊！”
夏令营几天以后就走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在你的带领下，他们认识了很多对你来说习以为常的东西。他们有互联网，有图书馆，他们一年可以出好几趟国，他们见多识广，这几天的乡村体验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一碟不错的点心，不会对他们的生命造成多大的影响。可这对你不一样！
没过多久又连续下了几天雨。雨后刚好是上山采菌子的最佳时机，山上有很多坟墓，偶尔还有野兔和山羊留下的粪便，漫山遍野开满了不同颜色的杜鹃花……“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在死亡的背后，亦能看到一片生机勃勃。
你背着采回来的菌子，走过杜鹃花丛，好像突然明白：“生”和“死”之间有时也能和谐相处，对立统一。
站在山头，望向远处，某一天，你终于看到孩子们从深圳回来了。可归来的队伍中少了一个人——童羧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来。
组织学生去深圳这件事给平静的村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村里设宴接风的时候，你问其中一位一同出去的代课老师：“这次去深圳看海，感受怎么样？”
炉火旁，对方的脸被映得通红，他端着酒杯，想了很久：“感受……没法形容。”
新学期又开始了，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孩子们排着队站在操场上唱国歌、升国旗。一切又跟往常好像不太一样……
下课了，年纪小一些的孩子追着去过深圳的孩子们问：大海是什么样子的呀？你们在那里还看到了什么啊？海里面有鲸鱼吗？鲸鱼真的跟电视上放的有那么大吗？
放学回家，一个从深圳回来的学生留下来问你：“阿老师，今年还有支教老师会来吗？”
你正想要回答他，电话响了：“阿老师，我现在已经到镇上了。可是现在这边没车过来了，我该怎么办啊？”
“你先等我一下，我骑车过来接你吧。”
挂了电话，你转身对学生说：“别担心，老师已经来了。”
美丽的地方都有故事，愿它在往后的岁月里，依旧春暖花开。待到山花烂漫时，你便可以对着天空笑得比孩子们更灿烂。
2015年10月1日完稿
更多@青年图书馆资讯可添加
不妨就……
——转发分享吧！
关注 青年图书馆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