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的婆罗洲

 

《“一带一路”纪行漫笔》之一...

慵懒的婆罗洲

何振华


12月的沪上,湿冷的冬雨,说不清是裹挟还是缠绵,漫天的寒意直抵身心,患了严重肺炎的我,与其说是照样如期远行,不如说确实是逃离,逃离尤其令人生畏的雾霾。整整一个月的马来西亚之行,病也好了,获益良多。回来一直想写一篇《马来西亚纪行》,要说的话很多,这里我先特别想提一提的,是两个字:慵懒。仙本那的万顷澄澈,与山打根的水屋夜景,目之所及,身之所受,心之所思,不能不让我对婆罗洲人慵懒的充实感有了真切的体悟。

婆罗洲即加里曼丹岛,位于赤道,处在东南亚马来群岛中部,东接苏拉威,西连苏门答腊,北连南中国海,南连爪哇。有海拔4千多米的东南亚最高峰基纳巴卢山。岛上80%的地方被仅次于亚马逊的热带森林覆盖,至今仍住有原始人部落。在从小酷爱地理的我心目里和想象中,一如Borneo的中译“婆罗洲”,是一个非常美丽而多么散漫的神秘胜处。斗湖的友人劝我别去仙本那,我停留也不过一天一夜,领略了它空气里都弥漫着的诱人的海鲜味,乘快艇上了有军警把守的美人鱼岛,返回宾馆已是傍晚,这个原本地图上也寻不着的小渔村,现在的海底旅游业发展得很成熟,入夜窗前,远近渔火闪烁,回想白天海上遭遇的那些疾驰而近的菲律宾难民,回想岛上漫步阳光下洁白的海滩,泓然见底的碧蓝,带给我的真的是妙远的宁谧和美好。

坐了9个小时的车,从仙本那到了山打根。就像日本影片《望乡》里栗原小卷饰演的那个研究亚洲妇女史的山谷圭子,跑遍天草的角角落落,当得知她为探究日本娼妓当年在南洋的那段血泪历史,所有人都缄口不提。我当然也想寻访“山打根8号”这一艺术构思中的存在。问了华人的士司机,问了咖啡馆的印度老板,问了当地华文媒体《诗华日报》的朋友,无人晓得我问的“阿崎婆”是谁。这部曾经一度轰动国内的影片,今天确实很少被人提起。早在十八世纪初,山打根就是苏禄王国对华贸易的出口港,被誉为东南第一良港,到了十九世纪下半叶,英国、西班牙、德国竞相争夺,在英国占领了湾口的布利欣欣之后不久改名为Sandakan,长期也是英属北婆罗洲首府。到山打根,不能不看s e p i l o k人猿保护区和长鼻猴保护区。看着一对红毛猩猩依偎着亲吻的时候,我就在想,之所以称之为人猿,仅仅是因为这种濒危的灵长类生命的基因与人类有96%以上的高相似度?足踏这块热带动植物应有尽有的富饶沃土,人其实应该想得更多的是,濒危的动物与濒危的人类道德文明,到底哪一样更重要?

去靠海的Kampung Pukat,坐在那里的住家大排挡品尝新鲜的海味,看那些鳞次栉比的水屋,进出的皆是从容的脚步;每天闲适的生活节奏,显然离不开美味的虾面鱼面,一张报纸、一杯1.5元马币的浓香咖啡、说着一口流利华语或客家话的老人们,我望着这些和蔼的面孔,不能不想起那个参加过公车上书和辛亥革命的福建人黄乃裳,祖国内忧外患,只身漂泊南洋,开垦、建业、兴教,鞠躬尽瘁,厚泽人世。迄今生存在马来的几代华人,散聚、悲欢、苦乐于斯,再从容闲适的脚步,也能让我们听得见慵懒中一种充实的在乎;他们不为名利而熙来攘往,有祖国的强盛之音回荡心胸,何啻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走笔于此,清明在即,我忽然记起旧时有一句:“春事阑珊,心情慵懒,寂寞雨收云散。” 寂寞孤独,那是因为有散不去的在乎啊。因而普济寺前的凭栏眺望,俯瞰辽阔的山打根近海,我不会联想到普陀洛迦的缥缈。慢步二战时日军修建的集中营,婆罗洲战役仿佛昨日,近2千名俘虏被倭寇强行押解徒步穿越热带丛林,幸存者无几。在马来语中Semporna意为完美,山打根的今昔,与仙本那留给我的记忆,其实也是人类如出一辙、一脉相承的某种向往,看似慵懒,实质无明。

当我离开山打根飞抵古晋的时候,我的心境是愉悦的。因为古晋是猫城,马来语Kuching即猫,它的城标就是一只与我家点点几乎一模一样的可爱的白猫。这可是一座世界上唯一宠爱猫的城市,当我走在到处可见猫咪的唐人街,当我步入丰富多彩的猫博物馆,在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的陈列品前驻足留影时,慵懒二字概括了那一刻我所有想要表达的情感,人还会有比猫咪更显得纯粹的慵懒么?

(原载《新读写》月刊2016年6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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