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草】梁梓：干裂的风，吹疼吉斯吉鹰翅上的旧伤

蓝草2016第31期（总第84期）梁梓黑龙江青冈县人，自由职业，2014年开始习诗，偶有诗歌发表于《诗刊》，《诗选刊》，《无界诗歌》《小兴安岭》等，诗观，我像草木一样，安静，抒情。...





梁梓  黑龙江青冈县人，自由职业，2014年开始习诗，偶有诗歌发表于《诗刊》，《诗选刊》，《无界诗歌》《小兴安岭》等，诗观，我像草木一样，安静，抒情。



｜朝 拜

小院的几棵种芍药，年年都开，
五月底，芍药就开始举起众多的小骨朵，
像是纷纷耸立的圆顶尖的小教堂，

这时，会有很多蚂蚁络绎不绝地爬上来，
它们在上面轻轻地行走，都很恭敬的样子，
有时会相互碰下触角，有时会喝一口露水，
露水仿佛是花骨朵们为它们擎着的圣餐，

它们像是来朝拜的人一样在广场久久地站立，
没有谁在上面咬下哪怕一个小小的牙印
也没把哪怕最小的一个有花骨朵的枝条压瘫，
那些黑黑的黑总是在我的眼里变得更庄严。
20160525

｜卖芹菜

那年秋天，树叶微黄，天空有忧郁的蓝，
我车子前面驮着女儿，后面驮上小园种的芹菜，
去镇上卖。在市场西大门对面的一家店铺前，
我摆弄好芹菜，女儿在台阶上蹦上蹦下地玩，

我开始逐一地观察过往的路人是否停下来，
偶尔也笨拙吆喝几句，“芹菜啊，腌咸菜的芹菜”
秤盘上修长，碧绿的芹菜，像是轻轻的我的理想，
中午，终于卖完了所有芹菜，卖了二十一块钱。

我领着女儿给她买她爱吃的熊仔饼，火腿肠，
她乌黑的眼睛闪着快乐的光芒，甜甜地笑。
只是我怎么也找不到给老姨捎东西的那五十块钱了
回来的路上，我忘记了说话，女儿也忘记了咯咯笑
偶尔，有发黄的树叶一片片扑簌簌地往下掉。
20160530｜青苔和忧伤，像森林一样生长

悄悄地生长，没有人问候，过得怎么样，
秘密地生长，信念，一笔迟早要收回的旧账，
像死亡一样生长，亡灵不停地穿上小小的绿礼服，
像森林一样生长，苍老，如湖泊的眼眶，
密密地生长，穿越都会坍塌掉的耳蜗和城墙，
狠狠地生长，细小的露水是我喜悦的泪光。
树木在树木上生长，河流在河流上生长，
梦在梦里生长，石头在石头上消亡，
苦菜花打开信号灯，竹节虫是一种修行符号，
我是青苔和忧伤，像森林一样生长。
20150530

｜野 草

我总是到野外去，去一些无比荒凉的地方，
沉寂的四野，让我和灌木一起矮下来，
我的视听如滑翔在水面的石块。
我总是挖回一些耐活的花草，一次又一次，
仿佛知道里面暗含巨大的意义，
我虚构殿堂，虚构拾级而上的因果的萍踪侠影，
我一次又一次俯下身，去识得更多的野草，
仿佛每一个都是我，孤零零地活着。
只等有那么一刻，我会进入它们安静的内部。
20160530

｜打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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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梵高，只知道的葵花，
一个身子有时可以生出几个脑袋瓜儿，
也不爱它们紧攥的芭蕉扇，
只爱它们像麻雀嘴一样的籽粒。
那时的秋天比现在高，
我和大人一起在场院里打葵花，
太阳还旺盛，杨树叶有的已经黄了，
也有的绿着，有的长在上面，
也有的时不时就偷偷地溜了下来。
好多人都围着葵花堆坐着，
场院此时像是一朵更大的葵花，
每个人都用一个尺巴长的木棒击打，
每次要击中葵花脑袋碧绿的背面，
它们没谁喊疼，每一个也都很禁打，
偶尔会有肥胖的小虫子躲
在黝黑的葵花粒里伪装成葵花仁儿，
躲避这啪啪的击打。

｜偷葵花

中秋的天气还很燥热，
打葵花的人们，边打边唠嗑，
从南朝唠到北国，从家猫说到野鸭，
他们没人注意到一个6岁的男孩儿，
比秋天还空旷的内心落着个小鸽子，
他拣上得最成实的葵花打下它的籽粒，
偷偷地放进掖在（串有松紧带儿的）
裤衩的跨栏背心里，
那一只只麻雀嘴很稀罕他柔软的肚皮
弄得他也有些痒痒地，他好想笑，
觉得心里的小鸽子突突地跳，
他用一支高粱杆穿过这葵花的头颅，
折回来做成天然的轱辘，
假装推着它，像猫一样溜回家。

｜自画像

我是山时，又偏偏想成为流水，
我是草时，我又偏偏想结满粮食，
我身体里的马匹总是超前或滞后，
我在你们的麦田里收获芒刺和荒芜，
我在你们的河水里邂逅碎石和泥沙，
现实有光亮的额头，我眼神低垂，
我浪费路途和白昼，获得和星星同住的夜晚，
我从茫茫的白雪走来，到这个夏天，
我从枯黄里走来，这蔓延的绿色，
我的绿色，正被它们过滤掉来自我的诟病，
在这里，拒绝比喻，拒绝生长只朝一个方向，
在这短短的夏季，不单单要有盈余的积累，
我要一一的成为它们，接骨草的疼，
黄连的苦，小舌尖的敏感，花粉有盈余的富足，
我经常出没在黄昏里的小树林，
当我湮没在其中，谁也看不见我，
我是突然跌落出来的一声鸟鸣，
我是那些飒飒的树叶发出的时间的摩擦声，
我是逐渐暗淡下去的斑驳的光影么，
都不是，我只是一再的成为众物，
一再消失的存在过的众物，如草木之心，
如它们冥冥之中的发音。

我是山时，我又偏偏想是流水，
我是草时，我又偏偏想结满粮食。
20160520

｜长调

干裂的风，吹疼吉斯吉鹰翅上的旧伤，
比天空的怜悯更深，睡梦里的针尖花还打着新骨朵呐，
落下来，这些旱死的新树叶，填不平草地的裂隙，
湖泊，这浑浊而深情的眼睛，是昼夜凝望着的蒙古人
拽着红马的鬃毛吧，回来，在夕阳西下的时候，

下场雨吧，让每个三棱草在清晨挂满神的露水，
让咩咩的河滩羊，不再模仿尘世的人，哭泣的模样
英武的蒙古汉子，还在像愤怒的蝴蝶腾着旋子，
篝火堆旁，风收起舌头，天上的星星都在落泪，
这长调连着长调，像石头打着水漂，在蒙古人的命里。
2016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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