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社读库」沈迦《一条开往中国的船》节选(二)

 

明天(6月7日)晚上19:00,著名作家沈迦做客「松社我来讲」,同时他带来了自己的新书《一条开往中国的船》...



本周二(6月7日)晚19:00,著名作家沈迦做客「松社我来讲」,同时他带来了自己的新书《一条开往中国的船》,今天我们就跟随「松社读库」来先读一下其中的篇章吧!



第二封信
中国温州,1883年2月

亲爱的阿德科克先生:

突然想起至今还没给您一份旅途报告,也许它类同于其他游记,乏善可陈,但多少还有些值得一提的地方。

我好像已对您提及过,9月13日上午出发时,金(King)船长、斯内尔(Snell)先生、R.E牧师、阿伯克龙比(Abercrombie)先生等一众伦敦教友都亲临利物浦街车站送行,并预祝我中国之行顺利、成功。家父及舍弟一直送我到“尼扎姆”号船上,直到最后一遍铃声响起才依依惜别。轮船沿宽阔的泰晤士河直下,他们一直伫立岸边目送。那一刻,可爱的家、亲人、朋友都离我远去,摆在我前方、即将踏足的是一万一千英里外的一片陌生大陆。一个对家深深眷恋的人应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船刚开出不久,我尚倚靠船舷时,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不会是去海外传教吧?”说这话的人就是托马森牧师,伦敦会干事,您应认识。他此行是去视察他们在印度、中国及非洲的传教点。彼此投合的感觉霎时而生,由此,我们相伴度过了许多愉快的时光。

沿着河道航行时,天气一直很好,但在比斯开湾,我们见识了它惯常的残暴。之后,天气也是平和的,一直到旅程结束,仅有一两次例外。

周日晚上,我们抵达直布罗陀。以下由我日记摘录:“抵达直布罗陀正是午夜时分,如许景色令我难忘:粗犷的山峦高耸入云,灯火点点,漫至半山腰。天空蔚蓝,虽然没有月亮,但星星闪耀。平静的海面,仅见一对硕大的海豚如箭般飞驰而去,弄皱海面,并余下一串粼粼波光。我们的船就这样驶入这片静谧的空间,恰在此时,午夜的整点钟声从镇上传来,钟声甜美,使人陶醉。此情此景共同构成了一幅既庄严又辉丽的场景,堪称令人终身难忘。” 无独有偶,许是为了让我们的记忆更加深刻,有好消息从岸上传来,阿拉比已被捕,战争宣告结束。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该消息。

次日清晨我们离开了“磐石”,沿着美丽的非洲湾前行。去马耳他,走了四天,沿岸处处青山绵延。当西班牙山脉从视线中退隐后,我们目睹了一幕此前只在图片或书本上见过的灿烂落日景象。如此壮丽,平生未睹。

马耳他是个奇特的地方。城里众多的街道,不是狭长的阶梯就是陡峭的山路。特别是在城中高地,街道狭窄,房子高大并古老,屋顶上还飘出团团的浓烟。当然,那里有很多地方值得一游,特别是圣约翰大教堂,有华丽的祭坛和管风琴、巨大的金盘银碟(甚至包括一扇银制大门)、精美的油画、雕像,以及其他装饰品。所有这些,同肮脏的乞丐形成鲜明的对比。乞丐聚在教堂门口,或游荡在城镇各个角落。另一个值得去的地方是大王宫,即今统治者的府邸,里面有很多古骑士的胄甲。有些很重——其中最老的一件重达三十磅,曾属于一位身高七英尺六英寸的骑士。福罗拉丽亚花园(Floralia Gardens)一带也值得一观。圣方济各修士的修道院亦独具特色。托马森先生陪我一起徜徉其间,参观了修士宿舍及形形色色的小教堂,里面有很多漂亮的雕像,其中有些在我看来既恐怖又不敬。我们还参观了最下层的地宫,向导展示了六十四具已故修士的遗骨,每一具都披着长袍,分别矗立于独立的壁龛。我们瞻仰了其中二十五具,年代从1730年至1876年。向导将微弱的烛光凑向他们的脸部,烛光如幽灵般在黑暗的走廊里晃动。为了这样看一眼,我们付出了一先令。回镇途中,买了些正宗的马耳他花边,实付的钱尚不到开价的一半。另一人只花了二十元就买到了开价六十元的东西。

我们在马耳他逗留了五小时,下午一时离开。轮船煤仓里补充了新煤,其他各空余角落也堆满了足够数量的煤粉。我们还与一支由四百名军人组成的分遣队分别,他们原欲并入大军团,但现接到命令,不再前进。其中军队医疗团的成员继续与我们同行,直至伊斯梅利亚,才另有军务。

抵达塞得港的晚上,有两小时靠岸。在那里看见了一队英国的英勇士兵,很快他们就控制了这座小城。房门大多紧闭,表明许多本地人已逃走。街道上拥挤着脸色黝黑的埃及人及其他异族人。声名狼藉的歌女酒吧与轮盘赌桌的生意似乎还红火。在塞得港和苏伊士运河,我们驶过几艘曾在攻城拔寨中屡建奇功的战舰,如佩内洛普号、猎户座号和君王号。

离开马耳他后,一颗又美又大的彗星首次进入我们的视线。彗星可是目前天文学界热议的话题。此后两周,它越变越大,也逾见清晰。一月中旬,直至进入中国境内,它仍清晰可见。

我们花了四十八小时穿过苏伊士运河。我发现,地中海的空气与苏伊士运河有诸多差异,前者潮湿,我们总是汗流浃背;而后者,哪怕有一滴汗也早被来自沙漠的热风吹干。

抵达苏伊士港是9月28日,城市离港口有三英里远。印度分遣队的一个分队驻扎于此,都是些英俊的男人。因为在苏伊士有四天时间,我与托马森先生商量去开罗及金字塔转转,但不止一位军方人士坚决反对我们在尚处动荡的地区有如此举动。他们甚至认为前往离这里仅四英里远的“摩西井”也是危险的。于是我们只能骑着小毛驴在苏伊士城里转悠。苏伊士城甚无趣,街道又狭又脏,屋宇商铺东倒西歪,其中很多因战乱已大门紧闭。街上臭气难闻,路人形容污秽,处处苍蝇围绕。孩童的脸上也病菌肆虐,此为眼科疾病之温床。这种疾病几乎感染了所有的穷人。由这些细枝末节,我可判断这个曾强盛一时的民族,在卫生管理方面现已远远落后于中国。

10月2日离开苏伊士。我与友善的托马森在此惜别,他搭乘另外的船只前往孟买。不过,我新认识了三位美国传教士,并很快与他们关系亲密。在苏伊士海湾,乘客兴趣盎然,当然不仅因为历史带来的遐想,还因为两岸粗犷而独特的巨石形成的景色。在红海,天气变得燥热,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弥漫的阴霾几乎让我们无法远眺西奈山。穿过曼德海峡,帕米(Permi)右行,我们来到亚丁,这里是鸵鸟羽毛的集散地。我们仅在此逗留数小时,然后就进入印度洋。

科伦坡,位于锡兰的一个大岛,为下一停靠站。也就在这里,我从“尼扎姆”号换乘了“伦巴第”号。把行李安排妥后,我与美国朋友尚有时间在城里开车转悠。我们去了一个又大又好的市场,那里四处都堆满了香蕉、柚子、菠萝等水果。锡兰对过往的旅客而言就像伊甸园。棕榈树在街道的两边昂首挺立。肉桂等其他的树,还有很多美丽的花草,散发着香气。开车绕肉桂花园一周后,我们即返回船上,船很快就驶离这个美丽的岛屿。

四天后,我们来到马来西亚半岛外的槟榔屿。参观了大瀑布,四周茂盛的热带植物为其增色。其美景足以抵偿大太阳下艰苦的攀登。此中人似乎多为华人,下一站也即加煤点新加坡亦如是。新加坡位于赤道二度内,城市繁华,遍布华丽的建筑。近郊则与科伦坡很像。潜水的孩子吸引了很多游客的目光,当有碎银被抛到水中,其捡拾的速度简直让人目瞪口呆。他们轻松潜入水中,在水下停留相当时间,有时还从船底穿过。穿越马六甲海峡颇壮观,经过新加坡港那一段尤胜。

在中国南海,我们备尝艰辛。若非船长谨慎,恐已卷入台风,这场台风重创了马尼拉。抵达香港是10月28日,星期六。在这里结识了伦敦会的雅治牧师,也造访了当地名胜。周日,上午参加愉宁堂(Union Chapel)英文礼拜,下午的中文礼拜则由雅治牧师主持,我对此兴趣盎然,赞美诗尤是动听。周日上午早餐前,我与两位美国朋友还一起去跑马地,离城三英里的地方。这里有英国坟场,选址于此,堪称绝佳。站在坟场最高处可鸟瞰四周风景。场内布置也甚有品位,名花异草扶疏,香气弥漫,真是个好地方。

当晚离开香港,去上海的旅程令人愉快。我们抵达目的地是11月2日,终于结束了五十天的旅程。阚斐迪牧师亲到上海,热情迎接。在上海我们花几小时采购物品,之后就坐“江天”(Kiang Tien)号轮船前往宁波,并于次日清晨抵达。在宁波,我受到了阚师母及燕乐拔牧师夫妇的热情接待。

希望我的流水账没有让您觉得乏味。

祝好

您忠诚的苏慧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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