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不是记忆，而是心情；只要心态常青，岁月就不老
我老家是湖南山村的，记忆中每个家的标配是门前有个晒谷坪，几棵橘子树团团围着。晒谷坪紧邻着池塘，池塘的坡面上散...
我老家是湖南山村的，记忆中每个家的标配是门前有个晒谷坪，几棵橘子树团团围着。晒谷坪紧邻着池塘，池塘的坡面上散落着几棵蜿蜒遒劲的李子树。
李子成熟的季节遇上正是我们放暑假的时间，一大群小伙伴约着一起，晃树干爬树梢，用竹竿，用石头，各种方式，把李子弄下来，很多都掉进池塘里。大家争先恐后一个猛子下去，池塘里也抢开了花。
每一次大家都较劲的厉害，挨家挨户去扫荡，第一个是看谁的李子抢的最大，最多，最好吃。有时还得互相咬一口，相互试味。争执不下的时候，还得去找更大的孩子去评理，结果遇上更加不讲理的，哄着我们把李子拿出来评判，七尝八尝全部吃了个精光。
李子扫荡那么多年，李晓霞家我们从来没去过，李晓霞和我们是一个村的，圆圆的脸蛋，白白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也是我们班的班花之一。虽然是一个班级，但那个时候男女防范意识特别强烈，男生女生见面没有多少话的，即使在一个村，也很容易被有心人编成了花边新闻，甚至顺口溜，难堪的很。
李晓霞家四个女儿，隔三年一个，特别有规律，李晓霞是最小的。我们不敢去，一个是她父亲平时不苟言笑，路上见面尊称他一声，老半天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其次他对女儿管的特别严，读高中的大女儿长得和父亲一般高了，还被打的哭着全村子都知道了。李晓霞父亲几乎是严怀疑的眼光搜索者每一个雄性动物的疑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小窝的平衡与稳定。
李晓霞家的李子树是最多的，至少有6，7棵，每次李子成熟了，红彤彤黄澄澄的在枝头上摇摆着着，引诱着我们的目光。
有时候实在挡不住诱惑，老想着找个个办法去转悠找个机会。冷不丁一声咳嗽从背后传来，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们拔腿就跑，不过他也不追。
再过两天，李晓霞父亲将所有的李子摘下来，天还没亮，挑到城里，半晌就提着空筐回来了。等我们明白过来的时候，咽口水的机会都没有了。
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因为李子树靠着池塘，我们总是能想着办法，弄根竹竿，叼个芦苇就潜过去了，窝在水草里等着他们家煤油灯熄灭。蚊子叮咬还是小事，麻烦的是池塘里的蚂蝗，每次都是密密麻麻盯上个十来只。
我们一般是三人工作小组，有人上树，有人在树下捡，有人望风，事态不对，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跑。每次紧张得要死，辛辛苦苦也就弄回来十来颗。小伙伴们湿淋淋的，就着月光分吃，确实觉得味道不一样，似乎真比别家的要好吃一点。
第二天，李晓霞父亲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可能是我们作案拖泥带水，留下了证据，但是也有传说是他父亲对每一颗李子都做了记号，少了那些号码，他心里一清二楚。
李晓霞父亲并没采取特别积极的行动，只是在路边树了个木牌:果园里毒蛇甚多，严谨偷窃。吓唬谁呢？我们看着没当回事，当然也有好事者对此忿忿不平，不就偷了两颗李子吗，犯的着诅咒我们被蛇咬吗？
说什么来什么，我们的三人工作小组还真遇到了，灯刚一灭，就有人说，我好像踩着蛇了，大家哪还管的了其他，在哪里！在哪里！急成了一团。“噗”煤油灯亮了，门唰地打开，李晓霞父亲提着大煤油灯冲下来，手里还握着一根洗衣服的木槌…….
我们全呆住，傻站着。李晓霞父亲倒是没有责怪我们，组织我们第一清洗伤口，第二找蛇打死，要找出来是什么蛇，回医院好找匹配的抗蛇毒血清。折腾了大半夜，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吵醒了，各种灯，人啊，狗啊都来了。李晓霞也在旁边，没有了平时的害羞，只是严厉地盯着我们，也不说话。
咬人的是常见的蝮蛇，还是折腾了好久，半夜去了县城，打了抗毒血清。我们都被各自家长骂的狗血淋头，回到家，结结实实吃了顿竹笋炒肉：活该；黑灯瞎火的，谁顾着脚下啊。
被咬伤的小伙伴腿还没好利索，我们就筹划下一波行动了。李晓霞突然出现了，圆圆的脸，眼睛笑的弯弯的，脸上有点害羞，她提着一篮李子，全部都是红彤彤的，里面还用小竹筐分开装了一些。
李晓霞从没这么大方过：“我爸爸让我送给你们的，你们先可以吃一些，小筐里可以带回去吃，以后不要半夜从池塘上来，蛇多，蚂蝗也多”，“你们要比谁家李子好吃，我也可以参与比就是了，告诉我时间，我带李子来”。
说完放下篮子就走了，我们几个全傻在哪里，嘴笨的一个字都没说。当晚的品尝会，每个人吃了十几个，突然有人说：“我觉得味道和自家也差不多，早知道就不要去偷了。”
也有不同意的“味道还真不一样，那个地方有泉水，每天都是清凉的泉水养着，肯定比我们家甜”。
偶尔回到老家，还会看到那几棵老去的李子树，好几棵都已经枯萎了，原来的篱笆也拆掉了，池塘的水也不太干净了，李子一年一年在变少。有时遇着李晓霞父亲，原来魁梧的身材有点佝偻了，想起当年的事情，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倒很大度，一个劲而递烟过来抽：谁没年轻过啊….
也许园子没有老，李子也没有老，老去的只是我们的岁月和心情。那些即使有着恐怖和蝮蛇和蚂蝗的岁月，那些为着味道差不多的李子也要疯狂的岁月。今天回忆起来，依然沉醉其中，为之痴迷，为之冒险，不可自拔。
现在回忆起来，依然鲜活，原来老去的不是记忆，而是心情；只要心情不老，岁月就不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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