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五月村庄》

记忆中的乡村，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去了，身处繁华城市里，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所处的城市一起膨胀开来...



记忆中的乡村，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去了，身处繁华城市里，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所处的城市一起膨胀开来。五月，我终于可以抛弃一个沉重的自己，跟随一次心灵的旅行，来到比我现处世界寂静百倍的乡村了。
连续数日的干燥，我的心就像眼睛对待天气预报的态度，有点司空见惯的感觉。这是我到乡村的第一天夜晚，终于可以脱去城市高楼大厦的影子，把那些喧闹的声音翻开一页，在乡村这带着树木香气的床上，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世界一切的声音都与我无关了。
一场细雨就这么来了，它划破季节的额顶，落在我青砖红瓦的屋顶上，轻轻地，如细吻，洒在村庄的神经末梢上，如此安详。这突然而来的雨啊！让我满是欣喜，就像落在我心灵最柔软的地方。我感受着村庄这湿柔的气息，身体的水珠也慢慢地开放出来，这让我觉得自己的心灵真正地抵达村庄的身体之上。我用力亲吻着村庄的面孔，而村庄同时也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身体与神经，不知不觉中，我怀揣梦境就慢慢地睡着了。
一场关于细雨的梦就这样地来了，如幽幽的古琴声拂过我心灵的土地。落吻却无声，它似乎不想惊动我的梦，也不想惊动村庄里那些沉睡的人们，它是天空给大地带来的某种暗示，梦里的乡村，一些小虫的窃窃私语，被这夜的黑色冲洗得一尘不染，雨的足音却让我落得更沉！
不知过了多久，梦想的天空，一声莺啼，天空被深深地划出一道血痕，一场大雨以措不及防的速度占领了我的上空。
雷声渐渐地大了起来，闪亮的冰刀在天空中露出狰狞的面孔，村庄的叶子畏缩着自己渺小的身躯，打着寒颤。雨点迫不及待地击打在村庄的身体上，发出阵阵回音，村庄的那份宁静消失了，雨点的尖叫契合着我开始慌忙的心跳，宣泄着打在我本柔软的心田上，打在老屋坚硬的格子窗玻璃上，还有撑起天空的屋顶上。
村庄和我的皮肤在这个暴雨来临的时刻，开始收缩着，战栗着，隐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动作与声响，我们把自己各自的身躯都悄悄地隐藏在这无边的夜色里。潮湿从无底的深处不断地涌入我们的地表。我的身体在那狭窄的床上，陷得更深！
直到我突然看到了那棵树，一棵树站在我的窗外，竟然挺立着一站就是多年，可我现在才发觉。曾经多少次，我从它的身体里走过，穿过时间，也穿过空间，但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它的存在，没有留在我的记忆里。或许正是这惊雷打开我思绪的触角，在一棵树的凝视里，落进了它的身体里。一棵树在狂风暴雨中就这样坚挺着，他把他的躯干插进了黑暗的心脏，绿色的叶子舒展着，抵达我梦境的中心。我的心羞愧得隐隐作痛，我的血液在悔恨的挣扎里扩张，我感觉我的身体也开始上升起来。
雨越下越急，而那棵树的身躯却越显清晰起来，我的心灵开始长上了翅膀，手指，和我的双脚，也随着飞翔舞动，这雨啊，立刻幻化成一首激动人心的曲子，把我包围，把村庄包围。我的身体来到了那棵树的下面，把我心的热吻留在了大树笔直的躯干上，把自己的温度留在他身下潮湿的土地上，还有我岁月的脚印深深地烙在乡村的心房上，却没有一丝疼痛。这动人的曲子啊，刺破了坚硬的玻璃，刺破冰冷的城墙，穿过树梢，穿过绿野。它时而低婉，时而高昂，而这美丽的曲子，却让村庄醉得更沉！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点越来越小了，轻盈的风，从世界的各个方向吹过来，穿过离村庄很远的城市拥挤的身躯，穿破复杂的天空，都轻轻地落到我的心上，就像一首久违的诗篇轻轻地拂开水面，我慢慢地苏醒开来，才发现寂静是一把神秘的钥匙，可以给梦开门，给梦上锁，还可以打开风的翅膀。

我走出了屋外，真正地进入村庄身体的内部。雨点也渐渐停了，村庄恢复了它的安详。东方微亮，让村庄在我思想意识中，渐渐地成熟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绿草的清新，不知名的野花绽放着笑脸迎接着东方的朝阳。我在空气中，喊了几声，声音落在村庄的口袋里，自然的回音清澈透明。
在村庄行走着，对着朝阳，我用脚步与村庄对话着，我们把自己都交给彼此，太阳逐渐升起，天空经过一夜的清洗，显得更蓝。在村庄里行走，在安静中行走，也在绿色中行走。我在村庄安静的怀抱中感觉到一种神奇的力量，原来村庄是一场神奇的雨，把一切的浮华，喧嚣，拥挤，沉重，压抑都冲洗得干干净净。所有尘世的声响，原来只有经过这村庄，都进入了虚空，就像落叶都进入了尘土。我牵着村庄的手，感受着这不再变形的风，进入村庄的田野，这绿色的格子心灵。此时阳光从东方升起，在阳光的视角下，村庄是一副展开的巨大油画，只要心灵的笔尖抵达，则会进入我们的视野。油菜欣喜地寻找自己的产房，一些蝴蝶戏弄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麦子在田野里摇着自己身躯，急切地希望长大，脚下的蚂蚁搬弄这密密麻麻的文字说着诗语，天空中有鸟飞过，不时传来动人的歌声。
让我感到更为欣喜的是，时间中，空间中的自己终于回来了，心灵的荒野在村庄的田野里复活了。此时，我又看到了那棵成长的大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枝头伸向了昨日的自己，草不再枯黄，心灵的荒野，一棵树在太阳的照耀下，进入字典，进入诗歌，进入季节，进入人生。在一棵树的目光里，我变成一只自由飞翔的鸟，一朵不知名的灿烂野花，一绿等待丰收的田野……
我与村庄终于成为了一体，我分不清，哪一部分是村庄，哪一部分是自己。村庄的神秘的声音进入我心灵的河流，随着这条河流我将再次通往这个城市。
我的步伐轻松起来，是吸收了村庄的营养吗？是村庄给自己注入了新鲜血液吗？生活在城市中，曾经总以为自己是城市的一部分，总以为走不出自己的城市，时间在这里失踪了，田野在这里失踪了，而如今我拔起了村庄一棵不断成长的大树，带着村庄的目光，通往我这个曾经热爱但又迷失自己的城市。
城市开放在我的东方，我带着村庄的气息，渐渐地进入城市身体的内部。梦还在继续，风雨还会再来，一棵树在城市的身体中生长，抵挡，带着村庄神秘的力量。

(本文内容来源于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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