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先生白同山猎人(长篇小说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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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同山猎人


长篇小说连载
文|伏牛先生
7


周三儿睡熟的时候,时间是凌晨4点钟。

一开始,周三儿和胡三儿,是不同意让老箩筐站岗的,一来他的年龄大了;二来老箩筐是他们的师父。

可是,老箩筐不愿意。他有他的理由:大家既然出来了,就应该互相关照,互相体贴,而不是亏了哪一个人。

花雪卧在周三儿旁边,喘着气,耳朵竖直,眼睛还是眯成一条缝儿——它没有入睡,它在听周围的动静,它在站好它的岗。

大黑匍匐在老箩筐脚下,睁着眼睛,竖起耳朵,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可它的呼吸声,却是非常的微弱,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金鹰的眼罩被去了下来,它站在小洼前面的石头上,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再有两个钟头,天就要亮了。而接下来的两个钟头,注定不同寻常,注定还要历经许多危险。因为,半只耳那些朋友,就在附近,在他们周围,在盯着他们。

老箩筐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拿过酒壶,喝了一口烧酒,从嘴巴到肚子,一下子烧起来。他在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那个半只耳,为什么在白天溜下来,溜到村子里,咬伤自己的孙子,还有老胡?难道半只耳真的是过来寻仇的?又或者找不到吃的了?又或许半只耳遇到了什么麻烦?

过来寻仇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在他年轻时候,他就听老年人讲:野猪、灰狼、狐狸那些动物,都是记仇的,你伤了它,它总要找你报仇。老胡削掉半只耳的耳朵;而他,打了半只耳屁股一枪。这都是大仇,半只耳不会忘记,不会不报。

然而,那个半只耳,并没有一口咬死他的孙子;也没有咬死老胡。当时,他查看了孙子脚伤,并不是很严重,但,渗着血。老胡的偏重一些,也只是伤了一块皮而已。为何半只耳下嘴不重?它为何留着余地?但,它又为何叼走了一只山羊?

多年以来,老箩筐再三提醒徒弟,遇到下山来的野兽,不管是野猪、灰狼、狐狸,或是其他大的动物,既然下山来,总是有原因的,而最主要的还是食物——它们缺少吃的了。他让徒弟提供吃的给它们。它们吃饱了,自然就回大山里面去了。

事实证明,老箩筐的做法是对的。

“野兽多数时候很像人,你对它好,它也对你好。”老箩筐心里思忖着,“动物也是有感情的,也是讲情义的,只是有的人不这样认为!”

这时,大黑昂起头,两耳竖直,警惕地望着外面。接着,它慢慢站起来,脖子上的毛直立着,呼吸变得稍显急促。紧接着,它俯下前身,使身体呈一个U形——它将要进攻了。

这种情景,老箩筐不止一次见到。每逢进攻之前,大黑总要做好一切准备。并且,大黑不会贸然出击,它总要等到对手奔到跟前,方才一纵而起,它那张开的大嘴,不偏不斜,正好咬中对手的喉管,瞬间置对手于死地。

金鹰显然也发现了异常,头不停转动,嘴里“唧唧嘎嘎”低声叫着,翅膀不时抖动几下。而后,金鹰弯曲双腿,眼睛直盯着前面的树林,头尽量往前伸,颈部的羽毛根根直立,尾翼向下压,翅膀前端已经叉开来——它已经发现目标,就要飞出去了。

花雪好像睡熟了,眼睛闭着,喉咙发出低微的“嘶嘶”的声音,头靠在周三儿腿上,但它的耳朵,却是直立着的。这一点有些异样——猎犬入睡时,耳朵一向是耷拉着的。

胡三儿还在低声说梦话,不过,内容不再是死去的宝玉,而是伤了腿的父亲老胡:

“爹,爹,你的腿还疼吗?我在您身边呐,您很疼是吧,那您就哭出来吧,我给您擦泪!”胡三儿举起胳膊,做一个擦拭的动作。翻一翻身,又睡着了。

周三儿梦中挂念的,却是他的媳妇:

“快,快,用点劲儿,媳妇,儿子头已经露出来了,你再加把劲儿,嗨,嗨!”周三儿梦中用手拍打大腿,他以为拍打的是床帮呐!

老箩筐听到这些,一颗久经风霜的心,被揪紧了;又如同打翻的五味瓶,说不出的难受。两滴浑浊的泪珠,从他那满布皱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流淌到嘴角。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泪水苦咸苦咸的。

“孩子们不容易啊,天亮之后,让他们都回家去!”老箩筐喃喃自语,“都是那个不仗义的朋友,那个半只耳,惹出来这些祸端!我一定逮住它,把它宰了,活剥它的皮!”

可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不知心地善良的老箩筐,下得了手还是下不得手。

他,老箩筐,其实打心底深处,他是爱着那些动物的。不然,他不会给动物吃的,更不会嘱咐他的徒弟们那样做。

“猎人没有不爱猎物的,不爱猎物的猎人,不是好的猎人!”老箩筐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有了猎物,猎人什么都不是了!正如没有了坏人,好人就不再是好人一样。”

老箩筐伸手抚摸着大黑,大黑似未发觉,它的注意力全在前面,在那些高大的栎树林之间。

老箩筐的视力是相当好的,作为猎人,这是必须具备的素质。另外,他的嗅觉也很不错,无风时,他嗅得到100米外的野猪的气味;有风时,500米外的也逃不出他的鼻子。

可是,今晚,就在眼下,在面前的栎树林间,他愣是看不到半只耳的影子,还有那些大小野猪、灰狼、狐狸、豪猪的身影。也不曾嗅到野猪、灰狼、狐狸及豪猪身上特有的骚臭味。

难道他真的老了,不中用了?眼睛、鼻子都不再好使了?果真那样,他岂不成了一个废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箩筐不会老的,老箩筐是村里顶呱呱的猎人,是永不衰老的猎人。老箩筐年轻时候,曾经一枪打爆了两匹灰狼的脑袋;打死的野猪,基本上是百发百中在脑袋上,没有偏到脖子上的。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近年来,他确实没再打过野猪、灰狼、狐狸、狍子、豪猪。他已经不再为吃的发愁,不再为钱发愁,也就没有必要拿着猎枪,上山去寻找野猪、灰狼、狐狸、豪猪和狍子了。

“人自己活得不错了,总得给动物一条活路吧!”老箩筐不止一次对自己和自己的徒弟说,“能够和平共处,相安无事,总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总是惹是生非,对自己,对别人,都不是好事情!”

这时,一阵微风刮过来,老箩筐使劲嗅了嗅鼻子。不错,他嗅到了那种特殊的骚臭味儿。

“就在前面50米处,有野猪,有灰狼,有狐狸,也有豪猪!”老箩筐十分肯定地对自己说,“做好准备吧,把猎枪端起来,把砍刀抽出来,把匕首也拔出来,朋友们既然来了,总得迎接一下吧,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精彩的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老箩筐不是脓包,老箩筐是个顶呱呱的大猎人!”

大黑的尾巴轻轻扫着地上的沙土、柴草,它浑身的力量,全部用在两条后腿上,只要它一发力,就能够窜出去至少10米远。

月光不知何时暗淡下去,树木的影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并且模糊的程度在逐渐加重,10米开外的树木,已经看不清楚,甚至面前掉落的1元硬币,也是不易找寻的了。

周围黑魆魆的一团,越是黑的地方,危险越是大。光明之所,少有危险。

老箩筐大睁双眼,他似乎看到半只耳,带领大小野猪、灰狼、狐狸、豪猪,朝他扑过来。就在半只耳扑到他面前的一刹那,他的猎枪响了。紧随着猎枪的响声,第一个窜出去的不是大黑,而是花雪。
8
金鹰几乎是同时飞出去的。

一眨眼的工夫,花雪、大黑、金鹰全不见了踪影。

胡三儿、周三儿一跃而起,手里端着猎枪,冲到了小洼外面。

老箩筐攥紧砍刀,走出来,四下里看看,示意胡三儿、周三儿,让他俩左右分开,三人呈左、右、后之势,往前推进。

大约100米开外,传来猎犬与野兽的撕咬声,嗥叫声,呻吟声。然而,100米开外的地方,漆黑一团。

老箩筐、胡三儿、周三儿吹起口哨。但,花雪、大黑两只猎犬,还有金鹰,并没有回到他们跟前。

撕咬声、嗥叫声、呻吟声,还在持续,且渐行渐远。

三个人顾不上天黑,深一脚,浅一脚,往前奔去,边奔跑边放枪,“砰——砰——砰”,枪声清脆,划破了黎明前的夜空。

往前跑了大约50米,老箩筐叫住胡三儿、周三儿,站定之后,三个人屏息静听:撕咬声、嗥叫声、呻吟声,时断时续,从更远的地方传过来。

“它娘的,那些朋友要把花雪、大黑毁掉!”老箩筐朝地上啐一口唾沫,“半只耳,我与你势不两立,逮到你,活剥了你!”

“活剥了,一定把它活剥了!”胡三儿举起砍刀,重重砍在旁边栗树上。栗树木质坚实,砍刀嵌入过深,一下没拽下来,“连栗树也欺负起人来!”胡三儿拽出砍刀,又补上一刀,栗树拦腰折断。

“花雪机灵着呐,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周三儿低声嘟哝,“它个头大,又跳得高,野猪、灰狼不是它的对手!”

继续往前追赶,已经不太可能了,刚才还依稀可辨的撕咬声、嗥叫声、呻吟声,此刻彻底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丝毫痕迹。他们三个人,静静伫立在那里,谁也不说一句话。彼此听到的,只是他们粗糙的呼吸音,心脏“咚咚”的跳动声。

“回去吧,回到小洼里!”老箩筐掏出烧酒壶,拧开壶盖,喝了一大口烧酒,“它们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胡三儿、周三儿每人喝下一口烧酒,跟在老箩筐身后,回到了小洼里。

危险暂时解除了,猎枪暂时派不上用场,三个人取下猎枪,靠在小洼口的大石头上。而后坐下来,每人拿出铝酒壶,喝酒,不说话。

时间很快过去一个钟头。农历7月份的天气,夜是短的,昼是长的。但在大山里,夜却是长的,昼反而有点短。天色开始放亮,30米外的树木,已经清晰可辨。远处树梢上,渐渐响起各种鸟的叫声,有的清脆动听;有的婉转悠扬;有的时断时续;有的好似长吼一般;有的让人振奋;有的让人伤感。那是什么鸟?那又是什么鸟?而那,又是什么鸟?

老箩筐不去想它,他也没有心思去想。大黑追赶半只耳,仍未回来。是凶多吉少,还是吉多凶少?他拿不准。虽然很多事情,他一向是拿得非常准的。他的枪法准,他的刀法准,他看野兽雌雄也很准。他瞄一眼野兽外形,就能够准确无误地说出它的雌雄来。这种本领,靠的是日积月累的经验。丰富的经验,使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最终,他获得了村民的好评,他成了村里数一的好猎人。

然而,此时此刻,他拿不准了,对于他心爱着的猎犬——大黑的生与死,他真的拿不准了。他希望大黑平安回来,当然,还有花雪,它们都不要受到一丝伤害,他要和它们永远相处下去,直到永远,永远。

胡三儿又喝下一口烧酒。他已经喝了五口了,不能再喝下去了。可他心中烦闷,他的肚子里全是委屈,他不想说出来,只想憋在肚子里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转着转着,流淌下来。他没有拿手擦拭,由着眼泪肆意流淌。他觉得太对不住他的猎犬,他不该带着宝玉出来。宝玉跟着他已有4年,它是一条非常出色的猎犬。宝玉看到的野兔,没有一只逃脱的。它奔跑起来,就像离弦之箭。宝玉很懂事儿,从不咬人,从不欺负小孩子,从不欺负比不上它的家狗。

可是,就在昨天,他的亲爱的宝玉,永远离他而去。他再也看不到它的矫健敏捷的身影,再也听不到它的柔和顺耳的叫声。它就躺在不远处的山坡下,躺在那一堆黄土下面,那是它的新家,那是它永久的家。它再也不能跟随他,回到它生活了4年的那个家了——原来的家里,还留着它的非常温暖的窝儿。

握着砍刀,周三儿的眼中没有泪水,喷出来是两团火。他的牙齿咬合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半靠着小洼后面的墙壁,两条腿伸直,如此一来,他的身子就成了一个大的钝角。他呼出一口气,满带着烧酒醇香的味道。而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鼓了起来。他闭住呼吸,足有2分钟,脸颊、脖子涨得通红,又由红变紫,由紫变黑,眼看就要憋死,他才把这一口气吐出来。随着气体呼出,他的眼泪跟着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滴落在羊皮毡上。

他在为花雪担忧。多么优秀的花雪啊,难道就这样消失了不成?从他的面前消失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掉。就像一颗流星,从他面前一闪而过,再没有留给他任何物件,让他牢牢抓住。

花雪的皮毛,白的像雪,黑的如墨。它是村子里唯一一条杂色猎犬。它跟随着他整整5年。5年来,他和它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家里人,无论周三儿,还是周三儿媳妇,还是周三儿的父母,都把花雪当做家人一样看待。当然,花雪做过的,最让人感动的事情,是在前年冬天,当一匹饿极了的个头硕大的灰狼,扑向周三儿媳妇之时,花雪冲了上去,同大灰狼勇敢搏斗。结局是花雪脸颊被灰狼咬伤,灰狼丢掉了性命,周三儿媳妇保全了性命。再有,就是去年春天,马溜儿四岁的小儿子,在村里水坑边玩耍,滑进水坑。聪明勇敢的花雪,跳进水坑,把孩子叼了上来。马溜儿一家过来,给花雪带来一只宰好的山羊。

可是眼下,能够给周三儿赚来山羊的花雪,不知所踪了,不知死活。只剩下周三儿在替花雪淌泪,剩下周三儿在担惊受怕。这样看来,花雪是不通情理的,是心肠狠毒的!花雪晓得如何折磨人;晓得如何把一个人的心撕烂、揉碎;晓得如何把一个人的魂魄摄走。

“花雪啊,你在哪里?你好狠的心,你快把我弄发疯了!”周三儿用拳头擂打着大腿,“快回来吧,回来吧,咱们回家,回家!”

听着胡三儿、周三儿的自言自语,老箩筐的眼睛,湿了一次又一次。他的这两个徒弟,他们,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他们也有着丰富的感情。他们想念家,想念亲人,想念他们的猎犬。可他,老箩筐,硬是把他们拉出来,让他们遭受折磨,忍受失去爱犬的痛苦,蒙受巨大的精神创伤。他是很不地道的一个人,他不配做他们的师父!

应该让他俩回去,回到家中,回到妻儿、父母身旁。他老箩筐不能再拦着人家了,应该放行,纵使他们两个拒绝回去,他老箩筐也一定要他们回去,哪怕打他俩,骂他俩,必须让他俩回去!

老箩筐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进入梦乡。而和他一起进入梦乡的,还有他的徒弟——胡三儿和周三儿。
9
就在这大山里,在黎明前夕,呼吸着富含负氧离子的空气,闻着各种绿叶、青草、鲜花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的芳香,他们三个猎人——与野兽搏斗了一夜的猎人,酣然入梦了。

梦是香甜的,梦中的事情一定是美好的。而让他们从美梦中醒来,无疑是一件伤感的事情。

他们三个人,是被两个人的呓语惊醒的。这两个人的呓语,其实只有两个词语,分别是:

“爹——”

“媳妇——”

呓语说出口,两个徒弟从梦中醒来。

而,老箩筐,则被惊醒!

他们从入睡到醒来,其实只有短暂的20分钟。

几乎就在他们醒来的同时,只听得“扑棱棱”一阵鸟翅膀拍打的声响,接着是“唧唧嘎嘎”的力气弱小的鸟鸣。

“是金鹰!”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叫喊出来。

果然是金鹰!

可它,显然受了伤,右侧翼尖的羽毛,向下垂着;锋利的爪子,似乎在渗血;脖子上的羽毛,显得非常凌乱。它已经疲乏到了极点!

金鹰落在老箩筐腿上,由于气力不支,差一点跌落下来。

老箩筐急忙抱住金鹰。

“它们在哪里?”老箩筐抚摸着金鹰,急切地询问。

金鹰扭头看着小洼外面。

他们顿时明白了:金鹰是飞回来的;而花雪和大黑,是走回来的。它是先回来报信儿的。

金鹰的眼罩又被戴上,它需要好好休息。

安顿好金鹰,三个人拿着砍刀,一起往外走。

可是,刚迈出一步,他们陡然止住,惊讶使得他们三个人目瞪口呆!

靠在小洼出口处石头上的猎枪,枪管竟然是扁的!

这一吃惊非同小可!

他们分别捡起自己的猎枪。不错,枪管确实是扁的。扁了的位置,就在距离枪口30厘米处。而且,从上面留下的痕迹来看,枪管是被牙齿咬扁的。那些齿痕,经过老箩筐仔细辨认,最终确定,是灰狼的牙齿痕迹!

三个人不寒而栗,接着,周身冒出冷汗。

简直不可思议,太可怕了!

幸运的是,那一匹灰狼,只是悄无声息地咬扁了枪管,并没有伤害到他们三个!

是来不及咬死他们,还是给他们留着面子,只有那一匹灰狼心里清楚。

猎枪暂时是用不成了。丢下猎枪,三个人右手攥紧砍刀,左手紧握匕首,来到小洼外面的空地上。

花雪和大黑,还没有回来。

天色已经大亮,远处的大山,雾气腾腾,叶子的绿色,混在稍显飘渺的雾气的白色中,绘成一副绝妙无比的中国山水画。不置身于山水之间的人,是画不出绝妙无比的山水画的。好比没有经历过生的分离,就体验不出人间的真爱一般。只有亲历,才有感觉。

太阳挂在栎树枝桠间,就像一张圆形红纸,只有亮度,没有温度。并且,随着枝条摆动而摆动,好似随时就要掉下来。月亮就在太阳偏西一点,显得苍白,显得孤独无助。它的白与太阳的红,形成鲜明的对比。红的太阳,预示着好的天气。而,苍白的月亮,则无此预兆。

脚下的干草,有一点潮湿。大山里的湿度,还是比较大的。表层的黄土,也带着少许潮湿,而下面的仍然干燥。那一匹死狼,那一只死狐狸,还有他们吃剩的豪猪肉,上面趴满苍蝇。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分布在每一个角角落落。它们凭借灵敏的嗅觉,找到腐尸,然后在上面产卵,卵孵化成蛆虫,逐渐长大,又变成苍蝇。这是它们的生命历程,是轮回轨迹。人的生命轨迹,又是如何的呢?聪明的人的心里是清楚的,就是不愿回答。

他们手提砍刀,一起往前走,一直走到100米远处,只见树木之间,那里的草丛里,留下许多动物身上的毛,和星星点点的血迹。原本直立的青草,已被踩踏倒地。显然,这里发生过殊死搏斗。这一场搏斗的主角,就是他们的花雪、大黑和金鹰。

老箩筐、胡三儿、周三儿弯下腰,捡起草丛里的一撮动物毛。他们在仔细辨认:不错,这一撮动物毛,黑白相间,白的如雪,黑的似墨,正是花雪身上掉下来的,是被半只耳、灰狼、狐狸撕咬下来的。另外那许多动物毛,不用说,应该是半只耳、灰狼、狐狸、豪猪的。可是,查看许久,他们并没有找到一根野猪毛!

这就奇怪了?难道半只耳和那些野猪,并没有出动,而是坐镇指挥?指挥着灰狼、狐狸、豪猪往前冲,进行厮杀,它们坐收渔利?假设有这种可能,那些灰狼、狐狸、豪猪,为何听命于它?是害怕它,还是另有所图?

“挂在利益链条上的,总有各种挂着的理由,”老箩筐心里思索着,“灰狼不傻,狐狸更精明,豪猪也不是弱智!”

“老箩筐爷,怎么没有见到一根野猪毛?”问话的是周三儿,“很奇怪的!”

“就是,就是,现场就是没有野猪毛,而狼毛、狐狸毛、豪猪毛,都是有的!”胡三儿拨弄着脚下的草丛,满脸疑虑。

老箩筐没有回答。他也在思考,可他弄不明白,他真的弄不清楚,半只耳和那些野猪,为何没有参加厮杀,而只有灰狼、狐狸和豪猪参加厮杀。论精明,野猪比不上灰狼;论狡猾,野猪比不上狐狸;论傻帽,野猪比不上豪猪。但是,精明的、狡猾的、傻帽的,全都上阵厮杀了,唯独半只耳它们没有。这是一道难题,它远比数学家陈景润搞的“1+1=2”复杂许多倍!

老箩筐回答不上来,他心里清楚,他的文化程度,也只有初中毕业。他没有掌握太多的知识,不曾博览群书,他不能够详细而周密地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他经常和邻居们聊到八戒、悟空;武松、林冲;张飞、关羽和刘备;贾宝玉、林黛玉以及狐仙等等。但是,当前,他弄不清楚。弄不清楚,他就不能回答徒弟提出的问题。

这是让他感到丢人的事情。因为,在徒弟面前,对于他老箩筐来说,世上的事情,没有他不晓得,没有他不明白,没有他讲不出道理来的。他经历和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白同山那些岭,每一道岭有多远,有多长,甚至每一道岭上有没有大动物,有几头大动物,是哪些大动物,它们该打不该打,他老箩筐心里一清二楚。

他老箩筐还知道,人,应该安分守己。关于这一点,他不止一次告诫他的徒弟,做人不可狂,不可野,不可粗,不可鲁。他平生最痛恨的事情,就是男人不安分,女人不守身。他说他看不起引诱女人的男人,看不起勾引男人的女人。

“都是不好的东西!”谈及如此话题,老箩筐每每很是生气,“有骨气的男人不找三儿,有主见的女人受人敬!”

这些话题,他老箩筐是经常挂在嘴边的。当然,他只说给他认为信得过的人听;对于有些人,他是绝对不会瞎说乱讲的。他还看不起有一种人,就是那些在大山下面的镇子里,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赚了钱就不知道王二哥贵姓,见了乡邻鼻孔朝天,不把邻居当邻居的人。

“但,那是人家的自由!”徒弟马溜儿不服气。

“但,爱与恨,是我的权利!”老箩筐不服输,“都是糊涂蛋儿,故作聪明!”他老箩筐鄙夷不屑地说道,“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够用就行了,多了反而不利啊!”

徒弟们都清楚。可是,他老箩筐的徒弟们,没有一个每天不在努力赚钱!要养活家人,就要努力赚钱;要想供儿女上学,上大学,就要努力赚钱;要想生病住得起医院,就要努力赚钱;要想爹娘老有所养,就要努力赚钱;要想自己老来无忧,更需努力赚钱。

这样看来,钱多了怎么不是好事儿了?怎么与己不利了?

话虽是这样说,老箩筐还是喜欢有一种人,就是那些赚到了钱,却不摆谱,不炫耀,不张扬,还把邻居当邻居。那些人才是好样的!

还有一种人,他老箩筐也是瞧得起的,就是有些当官的,心思用在自己身上,但也用在百姓身上。想着自家的事情,也想着百姓的事情。有些什么东西,并没有完全装进自己的腰包——那样的官还是相当不错的。

“想着自己,也应该想着百姓,不能拿得太多,”老箩筐私下对徒弟说,“就好比那些野猪朋友,吃得太多,它们跑不动啊,反而容易被猎人抓到!”

“师父有时候有点糊涂!”周三儿一次曾对胡三儿说,“他老人家心肠好,就是脾气太直,不知道拐弯,不够世故!”

胡三儿心里就跟明镜一般。师父待他如父,要求很严。在他少不更事那时,师父曾经告诫过他,身为男人,得有责任心,有使命感。社会上流行的那些事儿,绝对做不得,一来伤身;一来伤心。

马溜儿记下了,其他的徒弟们也记下了。
作者简介

张继强,笔名卧龙笑笑生,又笔名伏牛先生,男,40多岁,居住于南阳市。毕业于河南医科大学,现工作于南阳市某三甲医院,副主任医师,主修神经内科专业;急诊急救亦在行。南阳市民进会员,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创作小说、散文、诗歌等百万余字。
《文学微刊》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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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材不限,诗歌,散文,游记,小说等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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