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冬天的日子

 

山沟的日头升的迟,一抹天光把东山尖尖先耀出一片橘红,这嫣红的光迅速地扩散,变换着颜色,当一枚新鲜黄润的光球...



山沟的日头升的迟,一抹天光把东山尖尖先耀出一片橘红,这嫣红的光迅速地扩散,变换着颜色,当一枚新鲜黄润的光球旋上山顶的时候,它的光炸烈了,射向了大地,刚还暗影绰绰的天地,骤然灿烂一片。

和日头一同升起的,还有农家的炊烟。这炊烟袅袅悠悠的升腾,一如农人的散慢。场光地净,柴草入户,地窖里储满了一冬一春的白菜、土豆、萝卜,也储存了一冬的好心情。农人的日子慢了下来,他们也要“猫冬”。农忙时的一日三餐改为了一日二餐。小儿女早早去了学堂,如今妇人也不必早起升火,有方便面、奶粉、粗制的点心充饥,不然还可以打开液化气罐,热一下头天的剩馒头,煮两个咸鸡蛋。打发了儿女,主妇才扫地抹柜,洗脸蓖头。屋内屋外整拾利落了,抱一蓬柴入屋,灶塘在劈叭声中红火起来,火映的妇人脸红红的,蒸气在灶间弥漫,心热热的、润润的。虽有液化气,她们一般是不用的,是应急的。有客来烧水沏茶,炒几个小菜才派上用场,那样是又气派又显得家道殷实,炕上灶台是女人的天地,她们自有聪明和算计。所以一罐液化气有的主妇要用上好几个月,有的还要用上半年甚或一年。但不可没有,她们的理由很简单,人家都有,不能显得咱日子过的稀松。

挂了锄的男人进了屋。每顿饭前,在火盆里烫上二两烧酒,就上一碟盐淹萝卜条,几只切开的盐腌柴鸡蛋,上面浮着金黄的蛋油。慢慢地呷一口酒,点上一只廉价的纸烟,在酒热耳酣、纸烟忽明忽暗中,寻思着来年的日子。

有门路的青壮年汉子进城打起了短工。也有那些懒惰的后生拥在家里,每日窝在一起,摸牌斗气,游荡村街,逢集庙会自少不了他们。他们是每个村里的闲人,父母管不了,一由他们去。宽容的父母也想:等他们自己过起了日子,不能张着嘴喝西北风。

村中的十字街是老人们的天地。南墙根下,着一溜老人,齐齐的对着太阳晒暖儿,他们眯着眼、轻晃着头,其中有一位老人在道着古话。他们似听非听,决不答话,这是个老熟了的故事,每个人心里都能说一遍,已没有对错的争执,多听一句少说一句都无妨,他们要的就是这份悠闲。日子简单到吃口饭,便开始了追太阳。一天就这样挨过去了。

妇人的活计在屋里。除了灶台浆洗,便盘在热炕头上,用边角废布打起了。一层层是为纳千层底布鞋准备的,虽然现时的年轻人已大多不穿家纳的布鞋,但妇人固执地认为买的鞋不如家做的结实,她做的鞋能抗磨石头蛋子。你不穿给小的穿,送给亲朋好友,她不信这棉的单的千层底布鞋不如皮鞋好!其实妇人心里明白是不能勉强的,可她还要做,她是不能让自己的手闲下来,她更怀念那些熬眼的日子。在那冬日的长夜,煤油灯下,伴着小儿的酣声,麻绳纳了一根又一根,麻绳咝啦啦的穿过鞋底,发出的声音是那么动听,纳的图案是那万字不到头。纳好的鞋底梆硬,敲在石头上发出砰砰声。于是,做了一双又一双,送不出去的便放在柜里,闲下来的时候自己欣赏。妇人是搁舍不下那熟悉的、连续的日子。

冬日的色彩是单调的,山是灰的,屋是灰的,柴草也是灰的。妇人的心娟秀着呢!她要在这灰色中依心调出绿色来。于是,妇人们在入冬前在废弃的土碗、瓦罐中装好泥土,在窑里拿出萝卜,找一棵发芽的白菜,种在土里,摆在屋内能见到阳光的窗台上,每天洇点水,慢慢的萝卜、白菜滋芽抽茎,开出了嫩黄的小花,每朵小花芯里都卧着几粒白色的花蕊。也有的用秫秸皮穿上蒜瓣,一圈圈的绕在盘子里,浇上清水,放在暖和的灶台上,也会长出一丛绿意。冬日的屋被这普通的蔬菜花弄得春意盎然。

冬日的山虽然瘦了,单调了,但也有美的时候,美的时候是在雪后。山被雪罩上了一张扑天盖地的棉絮,坡沟、崖畔的酸枣树上落满了厚厚的雪,从远处看像一个个小面团,这无数的小面团使山丰满了。山上的柏树林,青檀树被积雪压的摇摇欲坠,山被雪封闭了,雪压住了山的任何气息,山静的出奇。在那沟底的小路上,便有了头戴狗皮帽子,身穿老山的猎人,猎人知道,如今的山上早没了猎物,狍子都成了稀罕物,猎人还禁不住往山上跑。他想:下雪了,石鸡窝在石缝里,兴许能堵上几只石鸡,活的把它抓回来,也让年轻人看看。不像他们年轻人一时兴起,就满山的撒老鼠药,把死鸡送往城里坑人。

老猎人在走年轻时熟悉的路,如今的路真的是难走,已没了路。荆棘、杂木杆多的把路遮蔽了,要是过去早砍光光的了,如今没人下苦上山砍柴了,要车煤炭人家给你送到家里。山羊也不让放了,山羊都不走的道,更是无人走了,猎人是凭记忆开着路走的。年轻人是舍不下这份辛苦的,还要翻过这座大山,才是石鸡活动的地。猎人边走边朝这山上望着,就觉出既熟悉又陌生了,已有好久没上山了,猎人的心就有了些微的颤动,眼窝有些湿热,这拽在手里的杂木杆就像握住了老朋友的手一样,久久不愿撒手。

猎人终于翻过了山,开始踩穴。一、二、三……猎人数着,还真不少,猎人暗自高兴。他看准一个石缝,撩起羊皮袄一堵,偎在一起的石鸡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儿,就被猎人送到蛇皮袋里,共有四只。猎人看看其他的穴,断定都有石鸡卧在那里。猎人直起身子,望着这白皑皑的一片,心一时空落落的,他忽然想下山了。他解开老皮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把手伸进去,抓一把扬向面前的雪地,立时,那白雪上就有了许多红盈盈的高梁粒。做完这些,猎人勒紧腰带,朝山下走去……

山民冬天的日子,在男人、女人的怀旧中蕴藏着,延伸着,在失落和希望的混杂中一天天的滑过。

作者简介佩秋阁:本名:朱静挥。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主要创作散文兼写小说。先后在《散文百家》、《当代人》、《散文世界》、《农民日报》、《中国商报》、《燕赵都市报》等省以上报刊发表散文作品二十余万字。小说《青月庵》发表在2006年《当代人》文学月刊头条。后转入散文创作。

被选和获奖情况

散文《渐行渐远的忧伤》2003年在《散文百家》发表后,被选入当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散文选本。后又被《散文百家》杂志选入十年散文精品集。

散文《无梦到徽州》2006年发表后,被选入高中语文网作为当年考试试题分析题。

散文《北方平原的秋天》2003年获得第二届老舍散文,后被收入第二届老舍散文奖获奖作品集。推荐老师白连春,他的小说《拯救父亲》曾获得鲁迅文学奖.

散文《秋天的飘落》在2005年《上海文学》第二届征文中获佳作奖,后由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获奖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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